《日本之耻》：“伊藤诗织们”，请不用感到耻辱

很多女性在遭受性侵后不敢报案，这样的现象在“沉默的螺旋”下滋长了猖狂。但在一些微弱的声音里，却有一股无比坚定的力量，即使只是涓涓细流，也要刺穿顽石。

伊藤诗织，一名年轻的日本记者，在被时任日本TBS电视台驻华盛顿首席新闻官、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传记作者山口敬之性侵后，选择通过BBC纪录片《日本之耻》勇敢地讲述自己的经历，成为日本史上首位公开身份、以本名告发性侵案件的女性。

曝光实际上也意味着成为众矢之的，伊藤诗织的妹妹曾无比心痛地问：“为什么非要是你来做？”但伊藤诗织就是要成为那一颗水滴，她要为有同样遭遇的受害者发声，更要由此推动社会体制的变革，并相信汇聚起来的水滴，最终会形成一股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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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性叙事铺陈灰色记忆

影片开始于2017年12月，伊藤诗织在东京准备第一次出庭。镜头前的诗织留着一头微卷的齐肩短发，漂亮优雅，甚至让人难以联想到她的身上曾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

随着倒叙，影片回到一切的起点2013年。彼时的伊藤是一名在纽约读新闻的大二学生，她在一家酒吧打工时偶然碰到了她的职业偶像山口敬之，取得了他的联系方式。

2015年，回到了东京的伊藤询问山口是否有在华盛顿工作的机会，山口提供了一个职位，并约伊藤见面聊聊美国工作签证事宜。在寿司店喝了一些酒之后，伊藤感到非常眩晕，倒在了卫生间里。

当她醒来时，山口正在酒店里侵犯她，并在伊藤借口去卫生间后再次将她推到床上实施侵犯。力量的差距使伊藤无力反抗，她大声咒骂，然而山口却对她说：“你被录用了。”羞耻感与绝望感瞬间淹没了伊藤。

后来伊藤选择了报警，但警方在准备逮捕山口时突然收到上级指令不准逮捕；2016年，经过了一年的调查，检察官决定不起诉山口。很多人怀疑这是因为山口特殊的身份而采取的政治干扰。

绝望的伊藤几近放弃，但她又重新振作起来亲自调查了9个月，并在2017年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直接抛头露面地告知公众事件的真相，但上诉还是被驳回，伊藤转而对山口提起民事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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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叉结构强化痛感传递

在《日本之耻》里，伊藤诗织的独白镜头与对应现实场景的画面反复出现，交叉组合不断推动事件的发展，贯穿于整部影片。

在灰黑色的背景前，身穿白衣的伊藤直面镜头描述自己的心路历程。人物被放置在近景的居中位置，试图展示伊藤正义的气势。

她冷静地讲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但从穿插的特写中，观众还是能够看到她时而慌乱闪躲的眼神和紧张的吞咽，以及再次回忆到痛苦时无法抑制的眼泪。

独白镜头外，日本街景始终是阴沉的。林立的高楼似魔爪，配合着空灵的音乐，零星的灯光也变得阴森。伊藤时隔两年后再次回到酒店门口，想回忆起更多线索。

然而创伤仍顽固地藏在她的身上，曾经熟悉的环境让她不由地呼吸急促，她最终掩面哭泣，蹲在地上蜷缩为画面的一个小点。

内心活动与外部环境的联系，不仅丰富地还原了事件，使内容更加真实可信，方便观众建构事件的具体原貌；还通过相互烘托强化情绪的渲染，伊藤作为受害者的脆弱，以及作为揭发者的坚强，都让观众无比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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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苦难揭开社会黑箱

这部纪录片一边梳理着伊藤的个人苦难，一边将这起事件放置在更广阔的日本社会背景下进行探讨，从多个维度剖析更深刻的社会命题。日本之耻，该耻的是什么？

权力之耻。山口敬之之所以能在事发后淡定自若，甚至在节目里歪曲事实，是因为他在业界有很高的地位，并且是首相的密友，能够利用特权逃避刑事诉讼。

此外，在日本的父权语境里，女性被物化、扭曲、厌恶，因此日本社会并不认为针对女性的暴力是严重的问题。在色情产业的加持下，拒绝代表的是“欲迎还拒”，伊藤诗织在被侵犯时觉得用日语请求对方停止都像在取悦对方。而女性总是被教育要隐忍，要努力忘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制度之耻。日本强奸罪的起刑点比盗窃罪还低，关于强奸罪的立法仍然停留在100年前，对强奸的定义也没有考虑实际情况；且警局里女性警员占比极少，人偶重演犯罪场景带来二次伤害，强奸救援中心无法提供有效帮助，让许多女性对走法律途径望而生畏。

旁观之耻。受害者不仅要忍受侵犯本身带来的身心伤害，还要顾虑外界的异样目光，甚至被诽谤和辱骂。伊藤的责任感和勇敢使她敢于发声，但又让她因为“不完美的受害者”身份而受到羞辱，可怕的是这些羞辱不单来自男性，还来自女性。

影片上映一年多后，性侵事件发生四年后，伊藤诗织终于冲破层层困难，在2019年底获得了民事诉讼的胜利，她含着眼泪说道：“真的太久了，但一点点也是很大的变化。”不仅在日本，当性侵事件发生时，受害者和加害者的身份总会被诡异地对调，一份份发声的勇气被扼杀在黑暗里，而伊藤诗织则用布满伤痕的手划出了一星花火。

“伊藤诗织们”，请不要感到任何耻辱，而这个社会，也请给予她们更多的善意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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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韩  飞

责编：吴禾昆 张嘉琪

编辑：黄绮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