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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高考状元没考上名校是种怎样的体验?

晏凌羊 晏凌羊 2019-12-20

晏凌羊故事|情感|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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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高考状元没考上名校

是种怎样的体验




文/晏凌羊

 

1


很多读者在后台问我这样一个问题:“羊羊,听说你是当年的高考状元,那你本科上的哪所大学啊?”

 

每每此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很有可能我说出一个学校的名字,很多人表示根本没听过。

 

再说了,在十几年前的母校,谁头上有个“状元”光环,也并不显得很出奇,因为我的校友们、同学们不是市状元,就是县状元。

 

起初,我是一直避谈“高考状元”这个身份的。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的勇只代表当年,更何况十几年前的高考难度跟二十几年前的高考难度没法比,云南的高考难度跟山东、浙江、湖北等地也没法比。


偶然一次考试的得分只能展示那一次考试的结果,考个第一名也只是运气使然,真不能证明学习能力很强,也不意味着从此你就走上了人生巅峰。

 

之前,我很不喜欢把“状元”这个头衔拿出来宣传,直到第一本书面世,图书策划公司需要搞点夺人眼球的噱头。作为一个初闯江湖的名不见经传的作者,我确实也拿不出其他能让人侧目的东西,只好“屈服”了。


现在,对这个头衔,我反而坦然了。我不把它当回事,它自然就不会成为我的枷锁。再说了,如果状元真是个光环,那我与其抗拒它、羞于提起它,不如付出一些努力去维护它、捍卫它。或者,至少,不抹黑它,争取不让人们因为我而说出“看,那个高考状元坐牢了”这样的话。

 

就像我现在,也想用自己的努力去维护母校毕业生群体的声誉一样,我不求自己多耀眼,但至少可以要求自己不给母校抹黑,不让母校为我蒙羞。哪怕,我的母校已经被撤并了。

 

2

 

2001年,高考结束填报志愿时,我们并不知道高考分数,大家都是“估分填志愿”。


虽然我的目标是北大或复旦,但我第一志愿还是填了北师大。之所以把北师大列为第一志愿,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觉得这所大学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上,闭着眼睛都会被录取,这样填是最保险的。

 

再者,那时师范大学的学费要便宜一些,我听说师范生还有补贴。那会儿的我,穷得连350块高考报名费都得跟老师借,也不知道考上大学以后有没路费、学费去上学,所以大学的名气、学费是我首要考虑因素。

 

填报高考志愿时,第一二三档志愿表那么多栏,我全部填得满满当当,二本的志愿好像填了扬州大学,最末一栏我填了云南曲靖的什么职业技术学院。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这个学校不要我,还有那个学校兜底。再说了,空着毕竟不好看。


这是长期模拟考试留下来的强迫症。高二那年,我还没学过高三的课程,就跟其他同学一起参加了针对高三学生推出来的高考统考模拟考,结果就上了一本线。当时,很多高三的知识我还没学到,看到试卷上有不会做的题目,就在答题卡上胡乱涂一个选项,居然也蒙对了好几个题。


填报高考志愿时,我强迫症犯了。填完所有志愿栏以后,发现提前录取志愿那一栏还空着,本能就想把它也填满。

 

在提前录取批院校中,我找来找去,发现就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简称“中青院”)最适合我,因为像公安大学、国防科大、外交学院等等听起来很政治、军事、外交的学校什么的,需要测试体能或某方面专业技能强,只有中青院门槛最低,只要你是共青团员都可报名。

 

我想着历年来这所学校录取分数线那么高,在云南的录取分数线不亚于复旦,更早一些时候在云南的录取分数线不亚于北大,就觉得自己填了也不碍事,反正都考不上,那就填着玩玩吧。

 

填报提前录取批高校志愿的时候,我看到中青院新闻专业有“相貌姣好”这一条要求,立马就自卑了。那会儿(17岁)的我以为学新闻专业,毕业以后参加工作肯定要经常出镜上电视啥的,我撒了泡尿照照自己,转头选填了法学专业,想着如果毕业了能当个法官、律师啥的也挺威武。

 

填报完高考志愿后,我挥手告别同学,收拾好被褥行李就回家了。我百无聊赖呆在家里,等高考分数出来。闲得无聊的时候,我掏出一本笔记本,手写了一本八万字的小说。


▲这是当年写的小说的开头,简直幼稚到爆。像现在很多网络小说一样,风景、心情描写一大堆,反正就是不好好说人话、讲故事。

 

那会儿网络还不发达,我们还没法通过上网查询高考分数,都是编辑手机短信发送到一个平台上,再等平台回复。尴尬的是,我家没有一个人有手机,我想查分数还是得管邻居借手机。


头一次让邻居帮忙发短信查,分数没出来;第二次再硬着头皮请他帮忙发短信,平台回复过来一个总分(只能看到总分,不知道各科的分数),我震惊了:我实际考出来的成绩比我自己预估的分数高了八十分(话说那会儿我能把自己的高考分数估低80分,是有多保守和自卑)

 

分数出来以后,我觉得很不妙,只能日日夜夜祈祷中青院的录取分数线远远高于我考到的分数,这样我就能去第一志愿报考的北师大了。

 

当时,我对中青院这所每年只在全国招收六百个学生的学校一无所知。在老家,这学校的名字说出去都没人知道,实在不如北师大能满足我的虚荣心。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后悔自己考那么高分。

 

让我绝望的是,录取通知书还是到来了。看这个那个红本本,我沮丧得要命,但是又无奈地接受了现实。我不停安慰自己:也许这所大学也挺好呢?再说了,以“中国”打头的大学名字比以“北京”打头的大学名字似乎要更拉风一点啊。

 

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因为我不可能去复读了,家里也没有可以让我复读的钱了。

 

3

 

有趣的事情在后面:某天,班主任老师打了个电话到邻居家(那会儿我家根本没钱装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找我。邻居跑到我家来,叫我去接电话,可我去田里干活了,不在家。

 

老师让邻居转告我,我考了全市文科第一,有个企业(如今已是上市公司)要奖励我八千块,让我火速去到市里哪个地方领奖。

 

邻居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我第一反应是:好你个骗子啊,够厉害的啊,不光知道我的姓名,连我邻居家的电话都能被你找着。

 

邻居说,听着像是真的,你怕是再去核实下。

我问邻居,你有留对方电话吗?

邻居说,没有。

 

那会儿邻居家安装的电话根本没有来电显示功能,我想:哎,如果是真的呢?我要不还是去看看吧。回到学校去,问问老师不就知道真假了。

 

我准备启程,可是我没有去市里的路费(你能想象得到我家那会儿穷到啥地步吗)。我爸妈赶紧四处东拼西凑,给我搞到了一百块。去市里的路费往返六十,晚上我借宿同学家,吃饭也不贵,五六块钱可以买一碗米线,这100块够我去一趟的了。

 

我随便找来一件还算拿得出手的衣服穿上(那衣服还是英语老师穿着不合身了送我的),出发了。去到学校,我找到班主任老师,老师说这事儿是真的。


他跟我说,你估计需要提前跟他们接洽下,问下他们在哪儿搞这个颁奖仪式,需要做些什么准备。我这两天比较忙,你得找个亲戚朋友帮你,你自己一个人恐怕搞不定。

 

从老师家出来,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打到邻居家)。父亲马上给他几个朋友打电话,后来找到一个大伯,让他在市里当导游的儿子帮帮我。这个哥哥接到他爸的电话后,匆匆忙忙赶来,帮我问清楚了情况,包括颁奖地点在哪儿、第二天我要怎么坐车到达目的地。


他提醒我,明天有电视台要来拍颁奖仪式,你这身衣服最好换一下。他走了以后,我打量了下自己穿的衣服,觉得好像确实应该去买件新的,以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点。

 

我当即跑去农贸市场买了一件薄外套,店主要五十,我砍价三十,我们俩僵持了很久,最后以三十五块钱成交。那是我17年来,买过的最贵的一件衣服,买完我就只剩四块钱吃饭了(一块钱拿去打了电话)。

 

当晚,我借宿同学家,第二天早早赶去颁奖现场。我没有坐车去,怕坐了车回家的路费就不够,所以是步行过去的。

 

跟我一起领奖的人有三个,一个是中考状元,是个女生,几年后我们在某个BBS上遇见了。

 

一个是高考理科状元,是个男生,考上了清华。人长得帅,个子也高,一看就是家庭条件很好的样子。他的父母陪他来领奖,他父母跟现场的企业高管们、学校校长们聊得不亦乐乎。

 

我的校长也在现场,他问我考到了哪所大学,我说“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他说,我听都没听过,你怎么会被这种学校录取?我说,我填报志愿时填了提前录取,所以还没轮到第一志愿就被提前录取走了。校长说,可惜了。

 

说完这话,他不再搭理我,忙着跟那个男孩子的父母聊,问他们是怎么培养出一个理科状元来的。那时候,“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口号依然响亮,我的高中母校也重理轻文,大家都觉得文科读出来了也没什么用,理科成绩好才是真的牛。

 

另外一个是英语类状元,是个女生,被北京外国语学院录取,综合分数比我低了五十多分。我看着她黑黄的脸、和我一样老土的装扮,觉得我们俩出身应该很类似,就跟她攀谈了起来。她说她父母也是农民,她今天也是一个人来的。有了她作伴,我总算觉得没那么尴尬了。

 

颁奖仪式无非就是每个获奖者手拿一个巨大的牌子,牌子上面写着“奖金八千元”。企业高管象征性地把那个牌子颁发给我们,大家挤挤囔囔地站在一起,让记者拍了几张照片、录了一段视频,而我满脑子只想一件事:钱呢?不是说有八千块奖金吗?钱在哪儿呢?

 

我心里很忐忑,担心自己的作用是不是就配合他们演一出戏,其实他们根本不会给我什么奖金。担心到后来,我甚至有点心疼已经花出去的35块买衣服的钱。

 

仪式终于搞完了,企业工作人员带着我们去银行开户。得亏我机灵,随身带了身份证,所以存折很快开好了,上面打着余额:8000元整。


把存折交给我以后,工作人员就走了。等到对方走远后,我偷偷跑去柜台,取了五十块钱出来,并暗戳戳地询问了下柜员,里面还剩多少钱。柜员回答,7950元。我这才放心了,心里喜滋滋的。

 

8000块啊!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对当时的我而言,那简直就是一笔巨款。我按捺不住要回家跟父母分享这个消息的心,赶紧买了当天最早的一班车,回了家。

 

那时,我们镇只有农信社一家银行(现在多了一家邮储银行),我要取钱还得去隔壁镇。过了几天,父亲带着我去隔壁镇,从我账户里取了两千块现金出来,用作我去北京上学的路费。

 

回来的路上,我跟父亲说:我怎么觉得这钱好香啊。

 

父亲说,因为都是新钞。

 

看着那些现金,我们一家都很高兴。要知道,在那之前,我父母愁借不到我去北京上学的路费愁很久了。

 

4

 

开学了之后,我和父亲揣了这些钱,准备去昆明。


父亲打算把我送到昆明,跟送同学去北京上学的同学的父亲汇合,再把我交给同学的父亲,让他带着我去北京。


当时我们全家人的决定是:父亲若是把我送到北京又回来的话,实在太破费了,来回路费和其他开销加起来估计都要花出去一两千,但这一两千够我用半个学期的了,我们全家都舍不得花这点钱。

 

那会儿我和我父亲都没出过远门,也没去过像昆明那样的大城市。为了省钱,我们没有买直达昆明的车票,而是从大理转车去昆明。

 

在大理坐夜班车时,我们差点被飞车党抢夺了装有录取通知书和钱的包。是第二天卧铺车司机很激动地跟我们说起前一晚的事,我们才知道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坐过卧铺汽车的人都知道,大多数车箱里又脏又臭,每个人的脚都伸不直。到了晚上,天气变冷,被子再脏你也只能盖身上。当晚,我和父亲都睡过去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


司机说:“骑摩托车那两个人都把你们包包上的带子都扯出去的了,我就拼命喊你们啊,可你们没听到,还在睡觉。得亏我多踩了几脚油门,把那辆摩托车给甩开了!你们赶紧看看,包包里少了什么没有?”


我赶紧翻开包包看,发现录取通知书在、钱也在,终于放心了。


到了昆明,我们去一个远房亲戚家投宿。那是我第一次用马桶,上完厕所以后我不会冲马桶,对着马桶研究了半天,不敢乱按马桶的按钮,只好红着脸跟亲戚求助。

 

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火车票是同学的爸爸代买的。我和父亲跟同学的爸爸约好在火车站见。


那会儿我和父亲没有手机,连BP机都没有,到了火车站,却联系不上同学的爸爸了。我们跑去公共电话亭打他电话时,他没接听。这下好了,想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他,估计只能靠喊了。


都到了快检票的时间,我才看到同学的爸爸站在一个高处,对着人群声嘶力竭地喊我的名字,他急得满头大汗、满面通红……这个场景,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父亲把我交给同学爸爸就走了,我则跟着同学爸爸进站、检票。同学家经济条件好一些,买了卧铺票,我也只能跟着买卧铺,是价格最便宜的上铺床位。而整个大学期间,从北京坐火车往返昆明过无数次,我也就享受了那一次可以睡卧铺的待遇。

 

上了火车,我才知道原来从昆明去到北京要坐四十几个小时,而且上车之前需要自己备些吃的,因为火车上的餐食比较贵。同学爸爸见我啥吃的都没带,就把买给同学的方便面、饼干啥的,分我一半吃。


车厢狭小,空气不流通,我支气管炎又犯了,整晚咳嗽,咳得周围人都没睡好。我穿了一件很土的衣服,袖子和衣服背心是用拉链连起来的,拉链还坏了,搞得我都不敢抬胳膊,生怕被人笑话。


车厢里很多已经上了几年大学的老乡,很自信大方地介绍自己,用普通话跟陌生人攀谈,而我自卑到了尘埃里除了同学和同学爸爸外,我都不敢主动找人说话。

 

好不容易去到学校,我又傻逼了,对学校的第一印象是:怎么这学校那么小,还没有我高中学校大。

 

学校里,大家都说普通话。上高中时一直只在课堂上朗诵、背诵、回答问题时才会说到普通话的我,一时有些没法适应,经常跟同学聊着聊着就蹦出一句云南方言来。

 

去食堂,我吃不惯北京的饭菜。


每天去食堂,我都在纠结这样的问题:鱼香肉丝怎么那么甜?世界上怎么会有鸡块炒菠萝这道菜?烤鸭怎么那么难吃?炸酱面的味道怎么那么恶心?为什么北京人民炒个白菜都放糖?我想吃米线,可是食堂为啥没有米线?桂林米粉是什么鬼,怎么味道跟米线差那么多?

 

我啥都吃不下去,除了米饭。


去打饭时,我还闹了不少笑话。

 

食堂师傅跟我要几两饭,我说三两。那师傅大吃一惊,说你吃不完吧?我说,吃得完的。师傅没在说话,“啪”一声把一大坨饭搁我碗里。我看着那一大坨饭,觉得自己确实要太多了。

 

一开始,我看错了食堂里可乐的价格,把三块看成了三毛,于是,我几乎每顿都要点一杯可乐,那时只觉得北京的可乐这么便宜,我不多喝点简直太亏了。就这样喝了两个星期,我发现自己的饭卡余额很快见底了。跑去问食堂师傅,才发现了饭卡用得快的原因。

 

刚去北京那段时间,我这也吃不惯,那也吃不惯。老干妈拌白米饭吃腻了,我就吃泡面。


很快,军训来了,我们被拉去八达岭外一个条件特别艰苦的地方军训。军训很辛苦,我饭量大增,而食堂提供的饭菜永远只有大白米饭、馒头和猪肉炖白菜粉条。

 

训练时,体力消耗严重,不吃饭不行啊,所以我硬着头皮吃了半个月的馒头、猪肉炖粉条。军训结束,回到学校以后,我觉得食堂里啥都好吃,包括之前我一直吃不惯的鱼香肉丝、鸡块炒菠萝、炸酱面、烤鸭、面条。


就这样,一场军训彻底治服了只吃得下去“云南味”的我的“云南胃”。

 

军训时候,我是女生班里皮肤第二黑的,第一黑的是教官。我从小就是一个体育成绩差到没朋友的孩子,军训时需要练的齐步走、正步走、军体拳啥的,简直要难死我了。


每次教官讲解完,示范完,我还是不懂,还总是慢半拍,教官就会单独跟我讲解。讲解完之后,他问我:“明白了没有。”我回答:“明白。”教官说:“了。以后要回答,明白了。”


现在想来,他也是个强迫症患者啊。

 

5

 

军训结束,我和同学们感情猛增。


来自天南地北的同学聚在一起,总会聊到大学带给我们的心理落差问题,于是,有人勇敢地退了学,回家复读准备来年考北大清华(其实他们当年要不是填了提前录取,早就被北大、清华录取了)。

 

有个四川省文科状元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最后经协调以后回去读了四川大学。我胆子小,又没钱,想着来都来了就这样吧。再问问身边的同学,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高考分数了。学校里优秀的校友真不少,跟他们相处久了,我真是常常觉得自己啥也不是。

 

很快,大一就过去了,我慢慢习惯了大学生活并且时常为母校感到骄傲。

 

最骄傲的一回是团中央开大会,胡jin涛、朱rong基都出席了。别的高校只能派团干参与,而我们学校可以全员参与,这是团中央直属院校的“特殊待遇”。


第一次去到人民大会堂,同学们都好激动。排队进场时,我们队伍旁边的北大队口号叫得特别大声,我一个同学酸溜溜地来了一句:“北大有啥了不起?以为我们考不上么?”另一个同学怯生生地接了一句:“北大跟我们还是不一样。”

 

非典的时候,北京很多高校爆出来非典病例,而我们学校全校师生无一人感染。新闻媒体还曾把这个事儿当成典型事例宣传来着,但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可能跟我们学校人少有关。人家一个大学里有上万人,甚至几万人。我们把学校里的流浪狗、流浪猫算上,也只有两千来个活物好吧?

 

很快,我们就要毕业了。大学时交的男友在北京没找着工作,我就把向我伸出橄榄枝的一家报社回绝了(其实主要是给的待遇不够诱人),跟着他来到广东。


一来到广东,我发现自己又悲剧了。

 

这里没有人知道母校的名头,我递简历过去,人家以为我是民办学校的。广东人心目中好像只认为中大、暨大最牛逼。


每次被一些很高大上的单位拒绝的时候,我都好沮丧:高考的时候,哪有把中大放眼里啊,可毕业了我连广东最普通的大学的毕业生都不如。人家听到你是中大毕业生,立马对你刮目相看;而一听你是中青院毕业的,就表现都很茫然:“啥?没听过。”

 

那会儿,大学生已经很不好找工作了。招聘会上人山人海,网上招聘陷阱多多。招聘会上,有的招聘专员先问我是哪所大学毕业,才决定收不收我简历。我最常被问到的问题是“是重点大学吗?”“大学是211、985吗?”“会说粤语吗”,见我摇头,对方连简历都不收就赶我走了。


这些故事,我在《我的毕业求职之旅》那篇文章里讲过。


我最受打击的是这样一回:一家集团公司招聘文员,要求应聘者是重点大学毕业。也许是薪酬给得有点高,那个招聘展位被挤得水泄不通,都没人好好排队。


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把简历呈到招聘专员的眼前。那个招聘专员接住了我的简历,扫了一眼我的毕业院校名称,就直接把我简历扔了出来。同时扔出来的还有这样一句话:“民办学校的,都来凑热闹啊?!”

 

跟我一起投递简历的大学生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看着我,眼里甚至有种“你好没有自知之明”的味道。那一刻,我真是哭笑不得。

 

也有认识我们学校名头的人,不过他们一般都有点阅历或身居高位,我应聘过程中根本没机会见到他们的面。


倒是参加工作几年后,有一回跟一家企业高管聊起我的毕业院校,他轻描淡写来了一句:“哦?中青院啊,我知道。当年我想考这所学校来着,高考志愿也报了,但分数不够没考上,后来只能去了复旦。”


我说:“得亏你没考上啊,不然您哪有今天。”

 

也许是因为自己找工作时有过那些经历吧?从毕业后到现在,我都在各种场合不遗余力地宣传母校,也希望师弟师妹们找工作时少受些误会。每次遇到有合适的招聘信息,都会发给留校工作的同学,希望能帮到他们什么。

 

毕业后,我接触过不少校友,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都表现优秀,一个又一个的Cyuer(中青院学生的自称)不遗余力地向外界证明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综合素质还是不错的。

 

6

 

大概是去年5月,一条关于“共青团中央直属唯一重点高等本科院校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的本科和部分研究生教育,将划转至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中青院不再举办本专科学历教育”的消息在我的朋友圈疯传,校友群也因此炸开了锅。

 

随后,该消息被证实,多家网站刊载了这一条消息,说是共青团中央及其直属单位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已决定:逐步停办该校现有的本科教育,以后将专注培训群团干部,与中央党校的职能类似。

 

2017年8月25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西三环北路学区正式挂牌。虽然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的牌子还在,但母校已经变成了“中国社科院大学了”。

 

没错,我的母校被撤并了。也不知道那拨入学时拿的是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毕业时拿的是中国社科院大学的毕业证的师弟师妹,又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母校以前的确曾是红色高校,一所学校两块牌子,一曰“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简称“中青院”);二曰“中央团校”。历届校长大都居于或将居于最高庙堂之上,学校的校名由胡yao邦题写。团中央历届领导,包括胡jin涛、李ke强等同志先后任学校校长。 

 

如果你深知学校历史,你会知道这所学校包含有太多的红色遗迹。比如偏安学校一侧的游泳池,是胡yao邦同志领衔挖的;教学楼的电梯是东德共产主义友人专门来华安装的;新建的图书馆是某位庙堂之上的人点头特批建起来的等等……..

 

针对外界对这个学校的误会和偏见,一个校友做了这番解释和澄清:

 

1.大家以为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和中央团校是一回事,是培养团干部的,可实际上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

 

2.人们以为这里培养出来的学生官僚气盛行,政治氛围很浓,实际上中青院是正规文科院校,是教育和学术机构,老师们都在专心致志教书,同学们也是在专心学习,没多少人去搞政治或学习怎么搞政治。学校非常重视本科教学,尊重学生的诉求和权益,师生感情深,毕业生口碑好。

 

3、很多人以为这里是高干子弟的聚集地,可实际上大多数学生都是草根,没几个高干子弟。学生大多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奋斗的孩子,有进取心,谦逊内敛,刻苦努力。

 

有人戏称学校是“一流的生源,二流的师资,三流的名气”,大概是因为学生们都是在对学校还不很了解的前提下,在高考后填报志愿时和我一样手痒填了提前录取院校,导致去不了第一志愿所报考的学校吧?

 

当年那些曾跟我们一起在食堂吃炸酱面的同学,基本都是当年本县市甚至是全省的高考状元,高考分足以踏入北大、清华、人大、复旦。他们甚至上过家乡报纸,是当地高中生的偶像。


而我们,因为有过相似的荣光和遭遇,走过同样的心路历程,对母校有同样复杂而热烈的情感......可以这么说,学校小也有“小”的好。或许是因为校友太少的缘故,每次遇到Cyuer,我们都像是见到了亲人。


我以为,假以时日,母校会慢慢壮大,它也会因为我们,而变得更有名气的。岂料,一个会议下来,学院本科教育说停办就停办了。

 

母校在高校中的特殊性,虽然让我吃过苦头,但想起那四年的青春都在那个小院子里度过,想到还有那么多优秀的校友,我从不愿外人说它不好。如今,它变成了和中央党校一样性质的学校,这让我感到有点惆怅。

 

像是一个人的家园被强拆,Ta再也没有了老家,也没有了故乡。我们的毕业证都成了绝版,以后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自己从哪儿毕业,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校友会越来越少,像珍稀动物一样,有一天在地球上再也找不到。

 

“聚时一团火,散做满天星”,不知道是哪个校友这样形容我们的毕业,这是多么美好的意境。如今,我们想回去看看那团火燃烧过的痕迹,带回一点青春的灰烬和回忆,或许都成了奢望。即便能再回去,也见不到前人传承给我们、我们传承给后人的那些东西了。

 

大学,是很多人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站地。这是因为,这是你一生中最后一次有机会系统性地接受教育,是你的人生观、世界观形成最重要的时期,也可能是你拥有最高的可塑性、最能集中精力充实自我的成长期。


它是社会这所大学的“预科班”,是我们最后一次能在相对宽容的、试错成本低的环境中学习为人处世之道的机会。走出象牙塔、走进社会的我们,每犯一次错,都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和成本。而我们,再也不可能像大学时期一样,有那么多的青春可以蹉跎,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有那么多的梦想可以点亮了。

 

你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停办了,你可能无所谓;你之前任职的公司倒闭了,你可能无动于衷;但大学停办了,你却不可能不惆怅,因为这意味着:你人生中最难忘的四年,此后无处可追忆。


这种心情,不亚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某套独具特色、游人如织的百年老宅,并未出现衰朽的迹象,却毁于一场强拆。

 

一棵树,对整个森林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怀念它的人,却意义重大。虽然到最后,连我们都会消亡,但此时此刻,想起那些已经逝去的青春,想到以后无处可追忆,还是感到有点惆怅。

 

但是,也仅仅是“有点惆怅”而已。

 

母校的招生模式,本就有点问题的。因为名气太小,学生在就业市场上有点受歧视,所以高中生们在报考这所学校时也多了点理性。慢慢的,它的录取分线线在降低。


我们的师兄师姐们,要达到北大清华的录取线,才能进这所学校;到我们那一届时,要达到复旦、人大、北师大录取线才能进;到后来,录取线依然很高(也要重点大学录取线),但生源质量确实不如从前。而学生们毕业时,在求职市场上确实有点亏。


被撤并了也好,我们成了绝版毕业生了也好。相比浩瀚宇宙,相比历史长河,相比国家大局,相比我们漫长的一生,一个学校的废立根本算不得什么。


活到现在,我们早已明白人生充满各种无常,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最后连我们自己都会消失。


那么,就让母校就留存在记忆中吧。更何况,我们缅怀的哪里是什么母校,分明是一场再也回不去的青春而已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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