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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住在意大利山区里的 “建筑大王” 一起学习观鸟吧!

BIE别的 BIE别的 2022-09-09

我在哪些时候产生过 “建筑大王真有意思” 这样的想法呢?很多时候,最近记得的有以下这样几个时刻:

1 月 5 日 

去年 11 月 22 日

去年 9 月 25 日

还有看见这样充满诗意又带着傻气的插画的时候:

“树的过滤功能”,插画:Yoko

“建筑大王” 的背后是居住在意大利山中多年的两人 Yoko 和 Tao。既然自称 “建筑大王”,那么他们一定是搞建筑的。但是从近一年多他们的同名公众号(claudeverett)中发出的内容来看,他们似乎很少在搞建筑,大部分时间在搞自然/环境(当然,这只是一个很表面的冲突)。 

在我的印象里,“建筑大王” 就是那只仅露出了尾巴的鸟,转着狡黠的圆溜溜的眼睛,在通讯窗口里时不时地用不太大的声音,稳定但有些兴奋的语调,坚定而孜孜不倦地讲着大自然当中那些我们不知道的小故事。比如山里的树是如何过滤冠小嘴乌鸦的,企鹅出版社的企鹅到底喜不喜欢 1935 年伦敦动物园的企鹅池,或者红背伯劳与阿尔卑斯岩羚有可能怎么合作。

在意大利山里的几年,Yoko 和 Tao 逐渐从单纯的大自然爱好者变成了 “环境主义者”,但与这个 title 义愤填膺的刻板印象不同,他们更像是身边的一个普通朋友,为缓解环境问题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包括仔细观察大自然,顺手捡起河里的塑料垃圾,自己做吃的,为野生动物画插画等等,或者鼓励读者把自己看见和拍下来的鸟发给他们鉴定物种。他们也经常分享自己作为普通人关心环境问题的理由,在认识环境的路上的新发现。与难以下咽的道德正义感相比,这些分享里都是入口即化的温柔瞬间,对久居都市的机器人亦有治愈效果。他们似乎并未在保护环境的路上牺牲自己,反而让自己生活得更好。

撸猫,Yoko

上个月,建筑大王组织了 “第一届领雀嘴杯老照片观鸟大赛”,收集到了 22 个动人的观鸟故事。我们决定转载其中三个故事,也借这个机会跟建筑大王聊了聊。他们谈到自己对工作和生活的态度,关注环境问题的起因,以及为什么组织大家观鸟。

BIE别的:Hi,Yoko 和 Tao!能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吗?

建筑大王:我们是两个生活在阿尔卑斯山的普通智人(Homo sapiens)。 

你们现在在哪里?能描述一下所在的环境,并跟我们讲讲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吗?

我们在意大利北部,前阿尔卑斯山(prealps)小石头谷(valsassina)中段的牧场村(pasturo),已经在这住了六年半了。我们河谷跟科莫湖之间是被我们亲切称之为 “后山” 的格里尼亚山(grigna)。由于坡度较缓以及向阳,牧场村后面大面积的山坡都被开发成了牧场,人们一年可以收四次牧草,牛羊都是古法养殖,于是很自然地,牧场村有全世界最好的黄油和奶酪。

七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在米兰理工读研究生,当年十月,我们毕业。因为我们和猫 piano 都喜欢大自然和爬山(piano 出生在意瑞交界处的半山湖 lago di piano),而当时剩的钱,在米兰只够活两个月,来山里却能活四个月,我们就搬过来了。

调皮的雪,Yoko

作为建筑师,能介绍一下你们的日常和工作吗?

我们在能不把自己当建筑师的时候都不把自己当建筑师(职人),而是刚好学过建筑的普通智人(作为一种灵长类动物)。因为这样的自我设定,我们的日常和工作很难分开。我们把日常当工作,比如研究做饭,把饭做好了就直接好吃了,而不是要先 “工作” 赚了钱再去买好吃的。几年下来,周围就找不到比自己做得更好吃的店了(主要是也没两家店哈哈哈)。我们也把工作当日常,比如我们会带客户去登山把客户吓哭,或者跟中国的施工方负责人通过微信聊两三个小时家常。

不当职人,当智人,我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活着并活得好。对于今天在城市里出生长大的人而言,活着实在是太容易了,难的是 “活得好”。长期的建筑/设计训练告诉我们,在今天,只有尽可能宏观地了解系统运转,尤其是要了解人类社会系统与自然生态系统如何互动,才有可能在微观层面做出更准确的日常实践,才能 “活得好”。“Think globally, act locally.”

通过这次的疫情大家也能看到,今天相比以前,每个人都通过全球经济系统与世界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只当好职人,相当于把一切行为产生的后果都交由系统决定。但如果你知道大家乘坐的这辆车正驶向悬崖,这一脚油门你还踩得下去吗?

据我了解,虽然你们一直热爱自然,但积极地关注环境问题大概是从最近开始的,能跟我们说说这个发展吗?

我们是从 2019 年 1 月 22 号开始关注环境问题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可以看这篇文章。其实回头想想,对于我们这种不懈探索如何 “活得好” 的人而言,关注到环境问题是迟早的事,除非环境没问题。关注环境问题给我们带来了两个重大变化:

1)由于视野从人类社会扩大到了包含人类社会的生态系统,我们经历了三观全毁再建立的过程,喜迎智识的全面升级;

2)光自己 “活得好” 没用,想要不崩盘或者晚崩盘,别人也要 “活得好” 才行,于是第一次产生了劝劝别人的想法。

雾来了,Yoko 

目前你们都做过哪些保护环境的努力?

可以简单总结为两块内容:1. 了解;2. 行动。

2019 年,我们努力搞清楚了环境问题到底是个什么问题,在阅读和整理相关知识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些 “副产品”。(请见 2019 总结。编辑提示:好玩的故事太多,进去就出不来了。)很多人强调 “行动”,但如果不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行动” 就显得无根可依:实践一些别人塞给我的 “环保生活方式”,搞着搞着没准还觉得亏了(我怎么就不能吃肉了?);或者,在别人提出质疑的时候无法回答,因为答案超纲了。了解会让行动事半功倍。

2020 年,我们要行动了。我们希望影响的是生活在城市里的普通民众/消费者/需求端。因为如果这个人群的意识与价值观不发生大的转变,只靠一些人去非洲和偷猎者枪战,另一些人去太平洋里捞塑料,环保是不可能有希望的。困难之处在于,这个人群是自我感觉最无辜的。他们既没参与制定邪恶计划,也没直接伤害什么生命,只是在现行系统中合法合规的打怪升级,但结果却是他们越努力,系统的破坏力越大。这一切,设计师难逃其咎,因为现代人大部分的需求和梦想都是各种设计师创造出来的。我们可能需要更多 “逆行的设计师” 来解决这个问题。

观鸟活动似乎是建筑大王最近的工作重心,最近也举行了观鸟大赛故事竞赛。为什么是观鸟?

鸟是在城市里最容易见到的野生动物(相对不那么需要跟人类抢地盘?),因此是重新连结人与自然的一个捷径(主要也没剩两条路了)。我们需要找到更多方便的、低成本的方式来引导人们发现自然、并对身边的自然环境提出要求,观鸟就是其中之一。在城市出生长大的我们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观鸟,可能都没有办法意识到环境问题 —— 即使已经住到山里了。

春,Yoko

给我们分享一个最近的与自然和环境有关的小事吧!

一次去超市的路上,我们发现了一对河乌在一座桥的桥底筑巢。一个礼拜后,我们看到有人在桥附近的河滩上用石头搭了几座小石塔,因为此前读过这种石塔会突然倒塌从而砸死刚好出现在其附近的生物,我们就把石头一块一块搬回水里,搬的过程中,我们又看到了水里有好多塑料垃圾。因为知道信天翁会喂雏鸟塑料导致大量雏鸟死亡,我们就也担心那一家河乌,所以就开始捡这一带的塑料。我们没有专门捡,就每周走去超市的路上捡了 5 分钟的样子,只花了三周时间,那一片河滩就基本上没有塑料了。这些塑料本来会在这里或那里再待上 1000 年,以我们知道的或者还不知道的方式伤害包括我们自己在内的生物,而河乌与我们的相遇,改变了后面 1000 年的历史。

谢谢你们,建筑大王!

下面,就请看 “第一届领雀嘴杯老照片观鸟大赛” 当中的三个小故事吧!

第一个观鸟故事

宿舍楼里的家燕

图片来自:关阶欠宁

2019 年春天,低头玩着手机走上楼梯,看到闲置一年的燕子巢下出现了一些泥和青苔,抬头看黄色的巢上粘了一些黑黑的泥和青苔。哦,你们回来了。

记得 2018 年春天,不知道是经验不足巢的围栏太低,还是孩子太皮,燕子父母的宝宝摔到了地上,去世了。不知道你们有多忧伤,但是生活还在继续。

2019 年,你们回来了。我暗自决定,我要看着你们把宝宝带大 ,于是天天回宿舍都会抬头看一眼这个巢。

三月中旬,爸爸妈妈精心修补着这个巢。

四月中旬第一次见面,还是四只叽叽喳喳向任何经过的动物都疯狂讨吃的小绒球。

慢慢长大,晚上把爸爸妈妈挤到楼上睡觉,而你们随意躺着,睡得别提多香。

五月这个巢空了,你们飞走了。

后来,我再次玩着手机走过这个楼梯间。一瞥,地上怎么有半个蛋壳,只有指甲盖大小。难道是第二窝?

回到宿舍查了资料,家燕一年的确是繁殖两次的。

啊,夏天那么热,雏鸟能顺利出巢吗?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宝宝们从几团毛球,喊着要吃,变成长着黑色毛的小绅士。

六月末,考试那段时间,路过那个楼梯间,偶尔的一次抬头。哦,巢空了,不远处有几只燕子飞得很是欢快。

不知道今年燕子有没有回来。

—— 参赛者:关阶欠宁

第二个观鸟故事

视频来自:格里尼

大家好,我是故事组的小叶,我不懂鸟,但我很爱自然,我是生活在大自然中的某一类爱好拍摄的哺乳动物,也算是鸟类的邻居吧。这段视频拍摄于 2017 年 8 月 31 日下午 5:43:56,我在澳大利亚霍巴特机场的停机坪与这群小鸟匆匆相遇。

那天我独自一人从霍巴特返回墨尔本,如同我每次去别的城市往返旅行一样,安检、过关、候机、登机、飞行、落地。在机场候机的时间总是显得有些“多余”,因为人们总习惯于提前到达,提前排队,以确保在规定时间内准时登机,将行程安排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我便是这样会安排自己的人之一,于是我提前静候在等待大厅,面对着从落地窗户折射在身边的阳光,还有四周围混杂在一起的人声,脑袋开始放空。

眼前的和平盛世与我在走入停机坪时呼吸的空气一样令人着迷,即使人类总是抱怨生活无聊而又乏味。突然,不知从何而来的鸟群掠过停机坪的上空,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鸟鸣声,我的脑袋瞬间兴奋起来:它们是从哪儿来的?要飞到哪儿去?又为什么如此紧密?啊!这鸟鸣声也太悦耳了吧!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来观望,但又被身旁的工作人员催促着前行。这群小鸟就像是破壁者,打破了我眼前以为的 “人类的美好世界”,它们不断地提醒我,除了人类以外,这个时空里还有其他共存者。

是啊,我怎么会以为眼前的太平盛世就是人类的世界呢?我还清楚地记得,曾经有一只海鸥从我头顶掠过,并在我的新衣服拉链上留下了一坨新鲜的鸟屎!哼!我记住你了!

—— 参赛者:格里尼

第三个观鸟故事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对鸟由黑转粉的故事。

2016 年夏天的某一天,我爸很气愤地在微信上跟我告状:他挂在丝瓜架下的蝈蝈笼子被一只长尾巴鸟盯上了,那钩嘴三两下就把他心爱的蝈蝈拽出来吃掉,然后扬长而去。辨识凶手的重任被交给了学习鸟类生态学的我。只可惜,由于缺乏监控记录和凶手影像,我也只能凭借“受害者监护人”提供的信息判断出那大概是一只伯劳。根据地理位置,不是红尾就是楔尾。

我知道我爸爱养蝈蝈,蝈蝈死了一只他都要写一篇《蝈殇》,但我也只当这是一件偶发的趣事,毕竟之后也再没怎么听他提过伯劳的事情。没过多久,我毕业回国,我爸很愧疚地从冰箱冷冻室里捧出一只红尾伯劳的小尸体 —— 他坦白,在蝈蝈命丧鸟腹后,他越想越气,自制了一个陷阱想逮住那只鸟,没想到夹子放量没有掌握好,一下子打在颈子上,当场就把伯劳打死了。这一突然的死亡确实令他愧疚难安,可是想要逮鸟报复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的念头。我气得不行,好多天不肯同他讲话。尽管他承诺再不会打鸟的主意,这个城中心的一方小院子里难得的自然来客也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想到,17 年夏天,我爸又汇报了几起杀蝈事件。而且这次不是一只,甚至不是一对,而是一家子伯劳,就安家在车库对面的糖槭树上。他叹了口气,“几只伯劳整天叫,挺好玩,就是蝈蝈难养了。”

又过了一年,我爸的蝈蝈仍然养不长久。两只伯劳又回来了,还在同一棵树上筑巢。两只亲鸟轮番上阵,拼命驱逐在院子里干活的他。但他的兴趣却开始转移到了这群 “小破歪应儿” 身上。他开始研究伯劳不同的叫声,跟我实时汇报小鸟出巢的进展,“小鸟应该出窝了,最近伯劳多起来了,可不止两只”,“小伯劳的确已经离巢了,我看见喂小鸟虫了!” ,“我在那拔草,抬头一看,小伯劳在那架杆头上落着,那么近……甚是可爱,大概有十几秒钟才飞走。”有一天来撵他的大伯劳只有一只,他忧心忡忡:“那只去哪了,但愿它平安。”

19 年的夏天,蝈蝈笼子照挂,伯劳照常前来享用自助餐。我爸很淡定地给我发红尾伯劳挂在蝈蝈笼子上的照片:“吃蝈蝈来了。”

这一年好似是伯劳大丰收,我爸兴奋地通知我,“一个伯劳大家族啊,有十来只,小鸟都长成了!” 其实我怀疑他数过头了,毕竟红尾伯劳平均窝卵数是 5-7 枚。大雨过后,他看见一只小伯劳湿了翅膀,飞不大起来,想带进屋里照顾一下,所幸小鸟到底还是飞上了树枝。

今年冬天,我爸的山丁子树结了满树的红果,在大雪之后迎来了一大批鸟中吉普赛 —— 太平鸟。四五十只太平鸟摇着发冠,抖着尾端的黄羽,毛绒绒地占据了整棵树。我爸对这些新朋友的喜爱仅次于伯劳,张罗着要买人工巢箱,美滋滋地梦想着 “夏天伯劳用,冬天松雀太平鸟用”。尽管我已经多次提醒他,伯劳并不是洞巢鸟……大概率会被树麻雀捡了这个现成的便宜吧。

再过两三个月,红尾伯劳又会出现在我爸的院子里了。希望今年夏天的伯劳夫妇能对他友善一点儿 —— 至少允许他在院子里,伴着它们时而粗哑时而婉转的叫声,安安心心读一会儿书吧。

毕竟,看在蝈蝈的份儿上。

图片来自:鸟十一

—— 参赛者:鸟十一

// 作者:陆冉

// 编辑:陆冉

// 设计:冬甩

如果你也见到了不知种类的鸟,不妨发给神奇的建筑大王帮你鉴定,并有机会在 “鉴鸟爱鸟” 系列中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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