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坂本龙一遇上汉斯·季默

Original January 看电影看到死 2021-08-11

这两年随着市场、技术的发展，电影院硬件配置上去了，连带着电影节的影厅也都变得更加一年比一年强。每年电影节，部分影院一般会拿出他们最好的放映厅来参与放映，其中包括IMAX厅、各式准巨幕厅、杜比全景声、杜比剧院厅等等，尽量用最先进的影院配置给影迷最好的呈现效果。

故事片看的不少了，也该调换点口味。除了是个影迷，我还痴迷各种电影中的音乐，在听歌的APP中，经常播放前几名的都是电影OST的专辑。电影是视听艺术，配乐是电影灵魂重要的一部分。看过的电影，即使记不住镜头，偶然听到它的配乐，还是会把人重新拉回到电影的意境中。

回顾今年北京电影节，在纪录单元让我注意的就是两部关于电影音乐的纪录片。一部是关于日本音乐家、电影配乐家坂本龙一的《坂本龙一：终曲》；另一部则是关于德国配乐家汉斯·季默的《汉斯·季默巡回音乐会》。

《坂本龙一：终曲》

《汉斯·季默巡回音乐会》

这两位似乎是在天平的两头，这一边是坂本龙一在艺术配乐的领域狂舞，那一边是汉斯·季默在商业电影的音乐中拳打脚踢，都是带我感知电影音乐的启蒙性音乐家。这两位对比起来看，相得益彰，颇为有趣。

坂本龙一

首先要聊的是坂本龙一的纪录片。很幸运，这部《终曲》我选择了万达除IMAX外最好的九号厅的场次。记得当时这个影厅落成时还极大地宣传了一番，杜比全景声，realD放映系统，是能够从视听两端给予观众最佳享受。

原先我认为，坂本龙一的纪录片会很难下咽：在我个人印象里，除了为那些经典影片配乐表现出难以掩饰的才气，剩下的就是他做的混音作品和那些声音实验。那些纯粹表达化的音乐，像大多数后现代艺术一样语焉不详，太有范儿；而关于他的纪录片也应该是曲高和寡的吧。

没想到这部纪录片却是特别温柔，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娓娓道来。电影融合了坂本龙一的过去和现在，又涉及坂本龙一对声音的实验，和他最辉煌的电影配乐创作经历。坂本龙一在2014年罹患咽喉癌。病情稳定后，他又重新开始工作。

在《终曲》中，主要就是把镜头对准现在的坂本龙一，在大病之后开始思考人与世界的关系的心路历程，再回溯过往的成就和荣耀，以映照他当下的心情。

纪录聚焦到坂本龙一来到东日本大地震的灾区慰问。《战场上的快乐圣诞》被他用作安魂曲一般，悲悯的音乐成为抚慰灾区民众心灵的良药。

画面一转，开始讲述他探访福岛核电站无人区。这部纪录片把坂本龙一成为自然主义者的那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正是人类自作孽不可活，才使得人类自食恶果，不加控制的核能源成为杀人元凶。

《战场上的快乐圣诞》

于是影片展示了他抚摸海啸之后的“钢琴尸体”，这架钢琴发出的声音既有有死亡的味道，也有悲哀的控诉。天灾尚且如此，人祸更加艰难。在9·11袭击发生时，坂本龙一正在纽约，于是他也体验了一把毫无生气、零音乐的恐怖生活。

而到了九十年代，他又探访了非洲和北极，勘察人类起源地方的声音、音乐；在冰川上收集空灵的流水声音，混上小镲撞击的声音。此外，他还尝试对各种声音的收取和搭配，他将电影台词改成吟唱的效果。

在日常生活中，他也尝试将自然声收录混音。整部影片的经典镜头，就是坂本龙一将蓝色的塑料水桶套在头上。一开始我们以为这是什么高端的行为艺术。最后才知道，这是教授在尝试录下雨声敲击在桶上的画面，自己先实验一下声音的大小，非常谐趣。

这些神奇的经历让他对自然的感知尤为不同，他也混音制作出音乐实验专辑Async Remodels。也难怪，当我刚开始听这张专辑时一头雾水。看了纪录片，才明白其中的趣味。

影片最有趣的还要算他自己创作音乐的灵感和过程。从最近的为《荒野猎人》配乐开始叙述。我们在电影中看到主人公被抛弃在荒野外，听到的刺耳噪声，实际上是教授用琴弓在镲上摩擦出来的，这其中蕴含着别样的荒凉和不适。

当然，不能不提的就是《末代皇帝》和《战场上的快乐圣诞》了。在《圣诞快乐》里，大岛渚找到了坂本龙一参与配乐和表演，而能和大卫·鲍伊直面对手戏，更让他兴奋不已。看坂本龙一年轻的艺术照，我们也能够找到宝爷的风范，和他们之间的互动。网上还有宝爷在节目上看他弹奏《圣诞快乐》时出错的轶事，被网友站定了这对CP。

到了《末代皇帝》，贝托鲁奇本来找到坂本龙一是做演员的。但到了现场忽然要求他进行配乐工作。当他表示困难时，贝托鲁奇刺激他：“莫里康内这种时候就能够去做呀。”

于是他白天拍戏，晚上作曲，组织演奏录音。现场观众到这里一致爆发出了笑声，这就是电影大师与电影音乐人较劲的对话模式，也逼出了一尊奥斯卡金奖。

除了莫里康内，坂本龙一致敬的还有巴赫。回想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就曾多次使用了巴赫的管风琴音乐。

坂本龙一对此的评价让人非常动容。他表示非常羡慕电影与巴赫音乐的契合程度，他也想做自己的“飞向太空”，但是绝对不能照抄巴赫的灵感和理解，而是要重新理解并改写他的音乐。我想，这就是我们现在电影人急需的工匠精神，不照抄现有的而是重新从零创作，现在的人很难做到。最终，他也做出了自己的音乐《solari》。

整部影片最让人感动的就是坂本龙一的人格魅力。在经历过癌症的侵袭之后，他变得更加坦然，带有仙风道骨的禅意。

不再是潮流引领者和特立独行的青年才俊，他在花甲之年艰难而坦然地下咽药丸和健康食品；在日常生活中学会乐观积极而不冷酷，他会笑着对镜头说“你又抓到我了”，而下个画面就会继续对声音与音乐保持好奇与热情，他会轻声感叹道“这就是我要的声音啊”。这样的艺术家，难以不被尊敬。

汉斯 · 季默

汉斯·季默的电影音乐有着极高的辨识度。他的电影配乐能够将观众的情绪煽动起来，甚至做到电影情节做不到的事。正因为有如此的效果，中国的电视节目成了汉斯季默的音乐被盗用的重灾区。

喜欢汉斯·季默的人，认为他的音乐情感丰富，有穿透力；不喜欢的人则认为他一直在划水，不断重复自身。但是那么多大导演都愿意和他合作，还是看上了他的音乐能够和自己的画面形成合力。

之前没看到全版的时候，我们只能在微博短视频看被切成片段的音乐会，而这次真的是解渴了。在比全景声影院更高端的“杜比剧院”影厅，看这场音乐会的实况，超级音响可以让人完全沉浸在其中，已经是最接近聆听现场的方式了。

汉斯·季默来到了布拉格这个著名的音乐城市。而这部影片的实况纪录，让电影/音乐迷真正过了一次原声音乐的瘾。音乐会汇集了汉斯季默在电影配乐生涯中所做的最有代表性的作品。电影配乐给观众的是一个综合的效果，所以乐队中的部门也非常复杂，有传统的交响乐，也有现代式的弦乐，更有各种神奇的电子音乐设备。

且先不说音乐震撼，在开场的舞美设计就非常有想法。最开始，一束射灯打到独自弹钢琴的汉斯·季默身上，在演奏一段有点诙谐的《为黛西小姐开车》旋律之后，逐渐加入单簧管、电声提琴等轻音乐声部。

紧接着，身后大幕拉开，对汉斯·季默非常重要的打击乐声部出现，大家合作一曲《大侦探福尔摩斯》的洗脑节奏。

紧接着音阶一转，最后的大幕拉开，出现了交响乐声部和人声和声的部分，所有部分一共72人，加入到欢快的《马达加斯加》组曲。这样一浪又一浪的撩动观众的注意力，非常让人印象深刻。

这样的表演不只是炫技，更多是加入了汉斯季默参与这些经典电影创作过程中的故事。他会演奏《红潮风暴》的旋律来纪念去世的托尼·斯科特，之后话锋一转去向另一个斯科特兄弟，讲述雷德利·斯科特请他做《角斗士》时开心的过往。而这些经典音乐，把音乐会推向第一个高潮。

音乐会只能挑最精华的部分表演，因此只能把一部经典电影的音乐段落进行串烧，重新编曲形成一个组曲来表演。

第二个高潮就是当大提琴音乐家Tina Guo（郭婷娜）站在舞台中央，开始演奏的《加勒比海盗》组曲，熟悉的音乐令人激动不已。Tina Guo这位华裔女提琴家已经在多个场合展示了她的技艺与表现力。

最让大家记忆犹新的应该还是《蝙蝠侠大战超人》、《神奇女侠》中的关于神奇女侠的人物旋律，神秘低沉的大提琴加上点睛一般的电吉他，即使女侠的故事再平庸，形象也瞬间就生动起来。

而真正让汉斯·季默一直保持影响力的则是他对漫改电影中配乐的持续创作。无论是《超凡蜘蛛侠2》中酷炫的电光人电音旋律，还是《钢铁之躯》中致敬经典、变奏经典的“亨超”旋律，以至最最经典的《黑暗骑士》三部曲组曲：从怪异疯狂的弦乐“飙车”再到电声乐器像蝙蝠侠一样从天而降，最后管乐如同号角一般带着所有人飞升，让英雄终于崛起，都让观众们深深陶醉其中。

汉斯季默的配乐特点，就是主要是管弦乐加上电子乐，最后再加上打击乐猛凿一下，这样就带动整个电影的情绪。这样直接的特点也被不少人吐槽为“DuangDuangDuang”；《敦刻尔克》的配乐甚至被指责喧宾夺主到成为主要的表达情感的工具，其中模仿秒针滴滴答答的鼓槌互击也能够在《细细的红线》中找到出处。

当演奏到《细细的红线》时的LED屏幕

但是如果你怀疑汉斯·季默的水平，可以看看没有他的《正义联盟》。你甚至连类似“DuangDuangDuang”的特点都找不出来，全片也没有能够让人记住的音乐段落，音乐如同整部电影一样平庸。

而从音乐会感受，汉斯·季默的音乐也一直都是在变化的，不论是《星际穿越》中使用管风琴作为旋律中宏大崇高的象征，还是《盗梦空间》中对于用电吉他表现梦幻的飘逸，每次都让人有新感觉。

音乐会以《盗梦空间》中的Time作为收尾。回想起来，当年这部电影和这首音乐，开启了我更深的求知欲。它让我对电影的好奇，像追问陀螺是否倒下一样急迫。一曲终了，我们对电影的爱，全部融化在了旋律之中，久久无法忘怀。

作者| January；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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