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春光乍泄》上映18周年：我已将所有春光，乍泄给你看
独留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春光
作者：Mackenzie Lee
王家卫的电影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他不会让你一开始就感动的涕泗横流。而是到最后，让本该流在脸上的眼泪，却流到了心里。
几年前第一次看电影《春光乍泄》觉得电影最能吸引人的是王家卫凌厉的剪辑手法，开头另类的黑白色调，只觉得我和黎耀辉一样不快乐，至于故事情节，只看了个懵懵懂懂，年纪太轻，故事太深。看的太过于片面和浅显。
第二次看《春光乍泄》从头看到尾，鼻喉酸涩，眼含热泪，一遍又一遍，心心念念，却始终无泪可流，看的唏嘘。
当第三遍看的时候，终于伴着何宝荣，独自一人坐在房间的床上，抱着红色旧毯，一边呼吸那人的味道，一边回忆当初的情深，泪流满面。
情深不寿，最开始，我曾以为先离开的人是何宝荣。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是何宝荣的口头禅。”电影开头借着黎耀辉之口，对观众道出，可是却在电影结尾，黎耀辉寄给父亲的信中再次出现“我想重头来过。”
在通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路上，是何宝荣在开车，黎耀辉坐在一旁的副驾驶上喝着手中的酒，虽有不快，却仍是两个人。可是到最后，同样是开车的镜头，在昏暗明亮之间，开车的，只剩下黎耀辉自己。副驾驶空空如也，何宝荣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电影结尾时，借着黎耀辉之口，道出一句心酸“我始终认为，站在这儿的，应该是一对儿。 ”可我走到最后，终只剩我一人。镜头随着移动，拍摄瀑布，水花四溅，慢慢开始模糊，好似朦胧泪眼，既像观众的，又像是黎耀辉的。
开向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公路上，何宝荣带着黎耀辉，开着车，却迷了路。黎耀辉的抱怨，何宝荣的呛声。到后来，独自一人沉默着走向一边，不再面对，沉默就像是炸弹，迟早会爆炸。为后来的分开埋下了伏笔。
果不其然，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沉默埋下的炸弹爆炸了，黎耀辉说何宝荣觉得在一起的日子好闷，不如分开一下，以后有机会在重头来过。重头来过，却无法再回的去。
我们总是这样认为，先离开的人，一定是负心汉。何宝荣的确花心又浪荡，在异国他乡，他从一辆又一辆的豪华轿车上走下，笑魇如花的对着一个又一个男人，可是这笑，怎么看都没有面对黎耀辉时真诚。
黎耀辉在阿根廷工作时一样不快乐，接待客人勉强逼迫自己露出微笑，却并不成功，发着传单时一脸热切的说着欢迎，也无非是迫于生计。而当他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何宝荣，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震惊，难过还有一份愤怒和心酸。他觉得，难以置信，更觉得不可思议。
在黎耀辉的注视下，何宝荣被一个外国人揽着，走进他工作的酒吧。
电影的配乐在此时显得恰到好处，探戈音乐，欢闹的酒吧，孤单的黎耀辉和孤独的何宝荣，手风琴和大提琴合奏的欢快又诙谐，怎么看，这一切都带着三分嘲讽和格格不入。
阿根廷是探戈音乐的发源地，而类似的探戈音乐，从头至尾贯穿了整部电影。带着阿根廷本地的色彩，仿佛使我们同样身处异国他乡，感受那份无奈与悲哀。
孤单的黎耀辉站在酒吧门外，屋内的何宝荣与人热切相拥。他终是忍不住，想透过遥远的玻璃，再看看那人的样貌。
张国荣抽烟的样子很美，尤其在《春光乍泄》里。
坐在车内的何宝荣一个人点起了烟，黑白分明的画面，这只烟多多少少有些落寞，两人分手，又相遇。如今一个有些高高在上浪荡又荒唐。一个做着卑微的工作，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再一次和何宝荣相遇，我没想过要重新开始，一心只想回到香港”话是这样说，仍是一拳挥向镜面。
在和何宝荣和好前，黎耀辉是没有笑容的，在酒吧面对面遇到何宝荣只让他无助的靠向墙面。
这是何宝荣在电影中第二次抽烟。从卫生间出来，很难说他心里没有起伏与波动，表面的欢快掩饰了一切，他说“烟，给我个火。”对方替他挡着风，他自己摁动了火机，可是怎样看，都不够亲密。
在房东的争吵声中，黎耀辉接起了电话，镜头再转，配着探戈音乐，两个人又一次相遇，在何宝荣住的地方。何宝荣给他的是火辣辣的激吻，而接踵而来的是两个人第二次剧烈的争吵，暴怒的黎耀辉离开后，留下的只是何宝荣伏在床上耸动着的肩头和压抑的哭泣声。
何宝荣在片中第三次抽烟是在黎耀辉还回手表后，去而又返回的何宝荣和黎耀辉站在酒吧门外，他向黎耀辉讨烟，再讨火时，黎耀辉把手中的香烟递上前，何宝荣就这样，握着他的手凑到自己跟前，点亮了烟，如此亲密，不同于他人。
黎耀辉对何宝荣大概同样深爱。重伤时敲开黎耀辉家门的何宝荣可怜的像个孩子，他只想要一个拥抱，在最需要人的时候，他也只想要何耀辉。所以在医院内何宝荣对黎耀辉说出那句话，我们不如重新开始。一个深景，何宝荣望向坐在身侧的黎耀辉，又好像望向远方。
坐在出租车内，两个人的关系果真开始缓和，黎耀辉点上一支烟，放在何宝荣的唇侧，何宝荣双手受伤不能自理，在车内，他靠向他的肩膀，镜头由近即远，从副驾驶的位子重新探入，运用柔焦的方式和昏黄的色彩，来表达此时两人关系的暧昧。
二人的同居是电影高潮的开始，此时的何宝荣任性的像是个孩子，深夜，黎耀辉坐在对面沙发上认真看着熟睡的何宝荣。天亮，何宝荣用同样的姿势坐在床上认真看着许久不见的黎耀辉。黎耀辉的照顾事无巨细，擦身，做饭，喂饭。深夜，何宝荣叫醒熟睡的黎耀辉，他只是想抽烟，可是恰好家里没有。黎耀辉裹着大衣，在寒冷的夜晚买烟给何宝荣，他任性，他便宠着。
他想吃饭，高烧中打着冷颤的黎耀辉嘴上骂着他不是人，却还是裹紧了毛毯走到厨房做饭，宠爱逐渐加深，甚至是带着宠溺。即使这样，黎耀辉也是要和何宝荣保持距离的，这样一来，两个人贴的最近的时候就是何宝荣教舞的时候，从房间到厨房，电影的拍摄由暖色调变成冷色调，越贴越近的两个人，终于深吻。只看得到一腔爱意。
黎耀辉是爱何宝荣的，爱到愿意为了替何宝荣报仇而换工作，蒙太奇的叙事手法，一旁的酒瓶，空荡荡的街道，酒吧内的惨叫，酒瓶的碎裂声。
黎耀辉即使在厨房工作有何宝荣在身边，也是足够幸福的。这话是借着小张之口表现出来的。“这个人很喜欢讲电话，听的出来他的语气很愉快，那一定是他喜欢的人。”可是与此同时温暖却并没有持续多久，温情表面下的泪水往往更加酸涩。
听到小张声音的何宝荣醋意大发，头天晚上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与看似不经意的嘲讽，同样引爆了黎耀辉心中的雷，深藏不代表忘却，“你跟什么人睡过？”这话问的太直接，何宝荣只能尴尬着转头嗫嚅着开口“是我先问的你。”
何宝荣不死心，却也让观众心酸又心疼。他站在镜子对面，看似无所谓的笑问黎耀辉多少次。何耀辉的反应，我想，是让他失望的。
站在天台上，他深情的吻着黎耀辉的肩膀，仿佛是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做铺垫，暖色调的蓝天和白云却在此时也让人倍感不安。
干净整洁的房间内，何宝荣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下一个镜头便空无一人。 独留观众彷徨无奈。 傍晚，黎耀辉只身一人回到空荡的房间，惊讶，手足无措，难过，后悔。落空的心情陪着他在黑暗中望着旋转的瀑布回忆过去。他们互相不够信任，所以当何宝荣回来时，到嘴边的关心却变成讽刺。
第二天黎耀辉买了足够多的香烟摆好，看似讨好，却再次引爆何宝荣，这是第二次爆发。满屋子的香烟，黎耀辉好脾气的一盒盒拾起。两颗心，又在一步步冰冻住。
黎耀辉以为藏起何宝荣的护照就能将人彻底捆绑在自己身边，这件事却最终成为两个人形同陌路的导火索。最后的何宝荣在一脸怨怼的看着他。
在酒吧里，小张对他说，“有时候，耳朵比眼睛要重要，很多东西用耳朵听，比用眼睛看重要。”这是不是导演想用来解释何宝荣听到小张声音后产生的一系列反应呢？我们不得而知。
小张离开，黎耀辉换了第三份工作，并尝试和家里联系。他最后留给小张的，只剩下沉闷的哭声。
黎耀辉还是还了护照，也退了原来的房间。那个房间的下一个住户，名叫何宝荣。黎耀辉独自一人，开车前往瀑布。何宝荣独自一人留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在酒吧继续堕落。他和人跳舞，对方却不是笨手笨脚的黎耀辉。他和人拥抱，想像着黎耀辉的脸。 他回到房间，闷声不语做着当初黎耀辉做的事，将香烟一盒盒摆好。俯下身终于忍不住，手指触摸地板，那是你曾经踩过的地方，上面残留着你的温度。拥抱着毛毯，那是你曾经裹在身上的，上面残存着你的气味。过去往事历历在目，留下的人只能失声痛哭。 我们彼此曾经是如此的热爱着对方，到最后，终究是回不去了。推开门时，我以为可以见到你。那，我可不可以假想，我留在这里是在等你在某一天带着风尘赶回来？
何宝荣一个人在房间里修好了台灯，上面的瀑布栩栩如生。黎耀辉一个人开着车去看瀑布，冰冷的水珠打在身上让人泪眼朦胧，他说“我始终认为，站在这儿的，应该是一对儿。”
小张的台腔，在遥远的阿根廷听起来好像情人间你侬我侬的撒娇。当黎耀辉回到地球的这端，中华台北小吃街上的小吃琳琅满目，黎耀辉未见到小张，却拿到了他的照片，上面的风景更加特别。那是美洲大陆南面最后一个灯塔，再过去就是南极，照片上的小张，笑的一如过去。
最后，我已将春光乍泻给你看，在远离故乡的深夜，我一人想着Happy together。
作者：Mackenzie Lee
感谢Mackenzie Lee友情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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