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销不死，大盗不止！中国直销立法之痛 | 法宝关注

【来源】半月谈网、菲凡烽火台、销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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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间，权健被曝光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天津市已经成立调查组进驻，开始调查。但在直销企业2017年排行榜中，权健其实仅排名第四，连前三都没挤进去。真正人血馒头吃到撑的“直销之王”，是一家港资背景的后起之秀：无限极：1月16日，一网友曝出其3岁女儿被诊断为“幽门螺杆菌感染”之后，在“无限极指导老师”樊某推荐下，每日大量服用无限极8种产品，后被多家医院诊断为心肌损害、低血糖等病症。樊某称，孩子的症状是“调理”引起的正常反应，产品没有任何毒副作用。无限极随后回应，樊某夸大宣传，取消其经销商资格，并对消费者进行补偿。

　　又是保健品，又是“直销企业”。无限极，这家全国最大的直销公司，其营销手段的诱导性和欺骗性与权健如出一辙。“无限极指导老师”樊某这样为其产品品质打包票：“我爸的病是无限极救活的，我娃从在肚子里就开始吃无限极，我家没一粒药，全是无限极”。

　　打着“直销”的招牌，从事不法的行为，这是近期被查的保健品公司的通病。一个权健倒下了，可还有多少骗子蒙着权健同款的面纱?春节将至，又会有多少“鼓吹包治百病”产品赚着无底线的金钱?是时候对保健品营销乱象宣战了!

　　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学院王涌在2008年就发表过一篇文章直指“中国直销立法之痛”。

（王涌 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学院商法研究所所长，师从中国政法大学校长、著名法学家江平教授。）

直销立法的目的是规范直销行业及其经济活动，形成一个健康有序的直销市场，但目前的直销立法却没有达到立法者的目的，因为我国直销法律的发展方向是：严厉的立法-普遍的违法-有选择的惩罚，这也是我国粗犷严厉的管制模式造成的必然后果。

在我国，政府从事经济管制活动，主要采取两种基本管制方式：一是对管制对象进行形式上的而非实质上的定义；二是对于管制对象所归属的行业制定严厉的准入制度。

由此导致的结果是当一种恶性的经济活动被管制时，一种形式相近却本质不同的良性经济生活也会被随之打击甚至消失。《直销管理条例》中，形式主义定义和准入制的管制方式再次出现。

在逻辑上，管制的第一步就是要对一种需要管制的经济活动进行法律定义。任何定义都有两个维度，一是形式维度，二是实质维度。

例如传销的概念，从形式上看，它就是一种多层次模式的直销，存在上下线，实行团体计酬等；而从实质上看，传销是一种欺诈活动，销售不是目的，商品也只是道具，其意图在于榨取高额的入门费。因此，要打击传销，首先要侧重于对它进行实质层面的定义。

然而，《禁止传销条例》对传销采取的是形式主义的定义方式，强调的是多层次直销与团体计酬模式的形式要素。

这种定义易认定、易操作，但是，因为它注重形式而忽略实质，所以，它将恶性的传销附带良性的多层次直销也一网打尽，予以禁止和扼杀了。

《直销管理条例》规定，申请成为直销企业，实缴注册资本不低于人民币8000万元，并在指定银行交纳2000万元保证金，这就意味着企业想要进入直销行业，必须具有上亿元的经济实力。

这种抬高行业门槛的方法确实可以减少传销欺诈的概率，但它却极大地遏止了直销业的发展，违背了直销特有的作为一种小投入、低风险的个人创业模式。

其实，对某一行业中的恶性行为进行管制采取准入制的做法是相当落后的，责任制则显得更为高明。责任制不限制行业准入，降低进入门槛，但对于恶性欺诈行为采取严厉的惩处。

直销立法的目的是规范直销行业及其经济活动，形成一个健康有序的直销市场，但目前的直销立法却没有达到立法者的目的，因为我国直销法律的发展方向是：严厉的立法－普遍的违法—有选择的惩罚，这也是我国粗犷严厉的管制模式造成的必然后果。（粗犷的形式定义与严厉的准入制，可以简称为粗犷严厉的管制模式。）

立法的严厉表明立法者天真的理想主义精神，普遍的违法则是经济规律对不合理的立法的必然的反弹，而有选择的惩罚则表明理想主义立法的最终异化。

现在出现的一些直销与非法集资活动相结合的现象，便是这种立法朝普遍违法方向发展的印证。

导致我国陷入这种粗犷严厉施管制模式的根源是部门立法。

在我国，诸多经济管制的立法是在监管部门主导下进行的。部门立法的弊端，究其根源是监管者的意志与社会的意志不同，监管者之“痛”与社会之“痛”不同。

虽然，在理论上，立法的目的是治愈社会之“痛”，然而在现实中，监管者之“痛”决定着立法，所以立法往往缓解了监管者之“痛”，却加重了社会之“痛”。这正是经济管制的立法普遍面临的“头痛医脚”的困境及其根源。

政府的监管能力对中国经济发展有巨大的影响作用，如何提升政府的监管能力和管制方式，从粗犷严厉，走向理性细腻，这是我们面临的一个重大课题。

无限极的那些事

夸大虚假宣传

近年来，无限极调整了自己的产品定位，大力推出中草药产品，给自己的产品定位是高品质中草药健康产品，还生产了大量化妆品推出市场。2016年，生命时报记者通过深度调查后，刊登了《无限极假借实验卖产品》的报道，称无限极公司用所谓的实验偷换概念，夸大虚假宣传，本篇报道中最可笑的是，无限极声称旗下植雅牙膏添加了纯天然植物成分，有利于皮肤吸收，即使猫抓狗咬涂点牙膏就好了。牙膏是有一定的消炎作用，但是区区的牙膏，竟然能在被猫狗抓伤的情况下，代替狂犬疫苗？简直是无稽之谈，牙膏成分表里也根本没有相关的治疗成分。

无限极旗下还有一款无限极增健口服液，宣传称具有免疫调节、提高机体抵抗力、防止各种疾病的侵袭、增强并改善体质等诸多功效，且男女老少皆宜，没有任何副作用。更有一些无限极的人员晒出了刚出生的孩子喝增健口服液，能解胎毒。这一情况被微博医学大V怒斥并艾特的无限极中国的官方微博，但是无限极方至今对此事没有任何回应。

网上还流传了用无限极增健口服液和植雅牙膏混合涂抹烫伤处，可以治疗烫伤不留疤痕，还晒出了一张小朋友烫伤后涂抹牙膏的照片。其实一直有烫伤抹牙膏的民间偏方，但是牙膏有许多种，有的是酸性，有的是碱性，还有些含有很浓的刺激性。不分青红皂白地将牙膏涂在创面上，还可能侵蚀创面、增加创面的损伤情况。由此可见无知是多么的可怕。

深陷传销丑闻

无限极一直以来就被诟病，其模式涉嫌传销。近年来，中国质量网、中国经营报等各大媒体都有相关的一些报道，称无限极确实存在一些违反《直销管理条例》的行为。

无限极在申请直销牌照时，给国家工商总局直销监督管理局备案的直销员计酬奖励制度是只包括两项内容：优惠差额（20%）和销售折让（10%），但是网上大量流传的无限极奖金模式，却包括10项内容，可以获得高达61.1%的提成比率，远远超过了《直销管理条例》中规定:直销员报酬总额不得超过直销员本人直接向消费者销售产品收入的30%。

其实根据国家商务部直销常见问题解答中，就为我们解答了直销和传销的区别，直销是只有通过直销员考试和与直销企业签订合同的直销人员才能进行直销的活动，而且是单层次的模式，传销就是以“拉人头”、“多层次”计酬的非法经营方式。如今很多企业拿着直销牌照，私底下做着传销的模式，有直销牌照只是说明该企业有资格从事直销经营，并不证明它的经营模式就一定符合商务部的规定，就一定是合法运营的公司，在经营过程中要严格遵循《直销管理条例》。

药品安全危机

  2018年5月份，澎湃新闻报道了一篇《无限极口服液未标注何首乌含量，男子疑服用后肝损伤投诉厂家》的新闻，该新闻称消费者服用了一款“无限极男仕口服液”的保健品仅标识含有何首乌成分，但并未明确含量，疑似违反原食药监总局的发文规定，导致自己口服后诊断为“药物性肝损伤”，并入院治疗。随后无限极在网站发声明称，男仕口服液每支中含有制何首乌原料0.6g，并在产品外包装上将推荐使用量清晰标注为“每日2-3次”，未超过该用量要求。且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在产品外包装上标明“肝功能不全者、肝病家族史者”为“不适宜人群”。对于何首乌对肝的损害，国家食药监总局2014年曾发布《口服何首乌及其成方制剂引起的肝损伤风险》的公告，按国家规定，保健食品中生何首乌每日用量不得超过 1.5 克，制何首乌每日用量不得超过 3.0 克。

2017年无限极有一起生命权、健康权、身体权纠纷案件，该案件审判书里写道：受害人在销售员的指导下购买无限极产品服用，住院治疗后死亡。该案件的判决结果是无限极销售人员没有提供证据证明其具备相应执医的条件，并夸大保健产品效果，酌定被告销售员赔偿原告70000元，被告无限极（中国）有限公司赔偿原告30000元。一条生命就这样以10万元赔偿而落幕。

其实在很多直销公司的一些纠纷中，往往是销售人员负主要责任，背后的企业在这些问题上都避重就轻，称直销员的个人行为不代表公司，但是《直销管理条例》第二十七条规定：“直销企业对其直销员的直销行为承担连带责任，能够证明直销员的直销行为与本企业无关的除外。”“直销行为”是包括直销的产品、对产品功能的解释、对产品的广告宣传、产品的实际效果和使用结果等方面。所以无限极在直销行为上是存在过错的，在直销人员培训上没有严格把控，在销售过程中也没有规范。

在国家商务部直销行业常见问题解答中，对直销人员进行了严格规定：直销企业招募直销员，应当对直销员进行业务培训和考试，考试合格后颁发直销员证，并与其签订推销合同。直销企业招募直销员，不以缴纳费用或者购买商品成为会员作为条件，对直销员进行业务培训和考试不收取任何费用。所以直销企业是有责任对直销人员培训和直销行为负责任，更加不能随意用会员的形式来招募不合格的直销人员。

另外只有直销企业招募的直销人员才能向消费者推销产品，若是没有通过直销员考试和签订推销合同的销售行为都是违规操作。

背书增信

在网上的一些宣传资料中，有宣称北京301人民解放总医院的门诊部推荐使用增健口服液，但是北京301人民解放总医院的官方网站发布公告称从未对外推广任何药品和保健品。虽然这不是无限极官方的宣传信息，但是类似的宣传资料充斥了整个网络，屡禁不止，无限极官方也没有进行公开辟谣，很容易误导了消费者。

无限极宣传旗下增建口服液、植健牙膏等9款产品获得了Monde Selection的奖项，在Monde Selection的官方网站中确实查询到无限极获得了奖项。

在调查蒙特奖时发现，该词条在百度百科上被称为全球质量评选的“奥斯卡”奖项。在维基百科上，对蒙特奖的定义是每年一度的非竞争性公开产品评选活动。在2014年，每种商品进行蒙特奖评选是需要交纳入会评选费1,150欧元，并且在2015年有2952个商品评选，有2595个商品获奖，获奖率是87.9%；在Monde Selection官方网站上查询到，2018年有2820件商品参选，获奖的商品有2584件，获奖率高达91.63%。

无限极的医疗事故，权健帝国的崩塌。这些自诩为“传奇”“神药”的保健品，其实都只是靠着百姓们的信任，来换取自己利益的手段。说好听的叫保健品，说不好听的其实就和“诈骗”没有什么区别。一面以保健品的名义传播销售，一面却以没有任何疗效的产品去坑害大众，最后在用慈善和公益的名义为自己洗白。

当所有人被眼前的光环蒙蔽的时候，谁又能看得清身后的黑暗和无底洞呢？这些光环也都是在金钱之上累积出来的“光泽”。保健品的本质是保健，不是药品，更不能代表药品，同时也不能代替蔬菜水果。就算某些保健品真的有作用，凡事也有一个适应的度量，连食物吃多了都会对身体造成影响，更何况这种添加合成物呢？

有病看病，无病锻炼，这才是每一个思路清晰的人应该做的东西。当然，预防保健品诈骗固然需要我们自己提高自身的意识，但更重要的是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一种正确的思想概念：如果真的依靠保健品就能治好病，或者发家致富，那还需要医院和银行有什么用呢？理性对待保健品，远离直销机构。如果我们做不到帮他人走出泥潭，那就从自己做起，不参与、不传播、不相信。吸食人民血液的怪物早已在暗中暴露了马脚，而这条贯穿整个行业的血线也已经遍布了整个中国。当一个又一个家庭因为无数个“无限极”和“权健”破碎的时候，一场腥风暴雨般的清洗早已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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