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历史·游南京】意想不到的外交成果

 播音：南京广播电台 吴迪珺 

《听历史·游南京》第13期 

　　孙权梦碎辽东，心灰意冷，然而人生总是悲喜无常。这一朵花谢，另一朵花开，又一个遥远的国家传来了消息，愿意俯首称臣，那就是辽东的邻居——句骊。为孙权牵线搭桥的更加离奇，是几个死里逃生的东吴士兵。

　　公孙渊要杀东吴万名士兵，也不像杀几只鸡那么容易。为了不引起大的骚乱，他把东吴军队分开居住，然后包围屠杀。但有60人成了漏网之鱼。

　　这60人的头目叫秦旦，被安排在玄菟郡（大致上今北朝鲜、辽宁、吉林部分地区），他们住在平民家里。地方太守看这些漂泊异乡的人也翻不了大浪，没收了他们武器后，当作免费的奴隶使用。秦旦打听到，驻在玄菟的士兵寥寥无几，决定杀死太守后逃跑。但事情泄露，混乱之时，秦旦等4人翻越城墙一路狂奔。后面是辽东兵穷追不舍，他们恐慌中逃进冰雪覆盖的山林。由于不辨东西，天寒地冻，4人抱头痛哭。

　　临死前谁都有顽强的求生本能，秦旦让两个患病者原地等候，他和另一个人黄强挥泪起程，凭着不屈的意志沿东北方向前进。奇迹出现了，当他们翻越过一座山林时，碰到几个猎人。由于语言不通，服装怪异，警惕的猎人搞不清楚来路，把他们领出茫茫丛林，带到一座险峻的山城里。

　　这已经到了句骊（又称句丽，今朝鲜半岛内）。

　　句骊曾被公孙渊打得节节败退，于是迁徙到山中，筑起了新城防守。他们期盼着魏国能灭了公孙渊，但依赖别人实现自己的梦想总是很难的。句骊王只能祈祷奇迹出现，当他听说逮到两个怪异的人时，不由起了好奇心。

　　非常幸运的是，句骊王仰慕中华文明，学过汉语；更幸运的是，秦旦博学，听说过这个国家，而且知道和公孙渊是世仇。

　　秦旦急中生智，说：我们是东吴派来的使者，千里迢迢过来是想和你们国家结成长久的友谊。我们的大船带了黄金、白银、珠宝等厚礼送给您。但万恶的公孙渊，不仅杀了我们的人，还抢走了礼物。

　　秦旦是礼官出身，说谎随口就来，居然编了孙权诏书的内容，当场朗读。

　　句骊王看他一脸真诚的样子，非常开心，立即派人把困在山中的另两个人接了回来，好吃好喝地招待。到了第二年，把他们从海上送回了吴国，并且带信愿意向东吴称臣，进贡了大量东北特产。

　　孙权看到四个使臣喜极而泣，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到了235年，孙权又派一批使者到句骊去。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机密还是被魏国知道了，命令幽州刺史威胁句骊王抓拿吴使者。眼看吴使者命悬一线，说时迟，那时快，吴使者闯入宫中，抓住了30多名王宫贵族做为人质，上演一部真实的动作大片。句骊宫廷选择妥协，使者被平安地送回了吴国，虎口脱险。由于魏国的破坏，建业和朝鲜的交往只持续了一两年时间。

　　友谊虽然短暂，但彼此留下的痕迹却无法抹去。

　　建业到东北，要先沿长江东下，在长江口北端向北行驶，傍黄海海岸北行，绕过山东半岛东端，再进入威海、烟台北部海域，再渡过渤海海峡到达辽东半岛南端，即今天辽宁旅顺附近。孙吴出使辽东的船队就停泊在这里，从此处上岸，进行互市，这里渐渐成了重要的港口。

　　简单一点就是，沿海岸线北上。此后，历东晋南朝，建业和东北来往，都是通过这条海上线相识、深交。

　　秦旦这四个人是幸运的，卫温、诸葛直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也是死里逃生，结果回到建业，却被孙权砍了脑袋。

　　公元230年，孙权派遣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士兵万人，到海上去寻找夷洲、亶洲两个地方。夷洲就是今天的中国台湾，亶洲是什么地方还不太清楚，可能是日本，也可能是东海岛屿。

　　传说秦始皇为了寻求蓬莱神仙和长生不死的药，派徐福带着童男童女几千人入海。但烟波浩淼，徐福找不到目标，害怕被杀不敢回大陆，就住到了亶洲。事实上，亶洲究竟在什么地方，在三国年代，只是海市蜃楼，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孙权派兵出海，照例飞来了大臣无数的板砖，孙权照例是我行我素。

　　这批人真是倒霉死了，一直海上漂泊，苦苦寻找，历经艰难到了夷洲。水土又不服，带出的将士病死了一大半。卫温也是刻苦努力的，不折不扣地完成交代的任务，为了证明他们确实来过，还抓获了夷洲数千人，再一路漂泊回国。

　　他们总认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付出这么多，回来升个官是没什么问题的。然而他们实在很不幸，不仅没有任何封赏，回来就丢了命。孙权的本意是把疆域的地图画大一点，最好在那里也新设一个州。带人回来有什么用，太不了解领导心思了，该死。

　　但从此以后，东吴常有人从建业泛海去台湾，也开通了一条海上交通线。

　　孙权的外交工作一直没有闲着。据记载，东吴当时与东南亚国家，如印度、越南、柬埔寨，以及罗马帝国等都打过交道，互通来使。同样，与日本也有来往，日本还出土了东吴时期的镜子。

　　杜牧写过一首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南朝的寺庙盛极一时，如同漫山遍野绽放的鲜花，香气四溢。但南方曾是佛教的荒瘠之地，那么，建业的第一座寺庙是建在哪里呢？叫什么名字？

　　金庸小说《鹿鼎记》里，宫廷、江湖各派势力都在明争暗抢一部佛经，那就是藏着惊天秘密的《四十二章经》。实际上，这部经书是中国古代翻译的第一部佛教经典。佛教西汉时传入我国，但直到东汉，才由涓涓细水蔚成巨流，推波助澜的就是这本书。

　　公元69年的一天晚上，东汉明帝刘庄（光武帝刘秀的第四个儿子）做了一个梦，看到一个高大金人，灿如朝霞，飘飘荡荡从远方飞来，降落大殿。汉明帝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上朝让所有人解梦，群臣都傻了，孔、孟都不是这个形象啊。太史傅毅博学多才，说：我听说西方天竺（印度）有一位得道的神，号称佛，能够飞身于虚空，陛下梦见的大概是佛。

　　汉明帝当即拍板，去找。圣旨谁敢违抗呢？于是一批使者从洛阳出发，跋山涉水到了天竺国。三年后，他们带着两名高僧一起回来，还有经书和佛像。

　　在皇室的支持下，开始翻译佛经，第一部译成的就是《四十二章经》，由四十二段佛说的话组成，短小简明。洛阳也建起中国第一座佛教寺院，就是今天的白马寺。

　　三国时，两座城市成了佛教中心，那就是“北洛阳，南建业”。建业在佛学上能和洛阳并驾齐驱，因为来了两名高僧，孜孜不倦地在东吴大地播种、推广。如同高校里德高望重、成就斐然的教授，即使只有一人，也足以撑起一个学院。

　　当然，建业从无一寺庙到钟声处处，更离不开孙权的关心和支持。

　　第一高僧叫支谦。支谦是大月氏人的后裔。汉献帝时，从兵荒马乱的北方逃到江南。孙权听说了他的才华立即请进宫中，一见倾心，还让他做太子孙登的老师。

　　支谦在东吴30多年，几乎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翻译佛教经典。他的36部48卷译本最大特点是浅白流畅，通俗易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平民才开始醒悟过来，原来佛学不是深奥的天书啊，我也能看明白。于是佛学开始飞入寻常百姓家。

　　太子死后，支谦离开朝廷过起隐居生活，后来死于山中。

　　支谦打开佛教的一扇窗，让很多人看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但敞开大门，吸引大批的人纷纷进香，变身善男信女的人叫康僧会。

　　支谦是知名学者，天生的“高大上”，而康僧会刚到建业时是个十足的“吊丝”，没有人看得起他。

　　他的祖籍是天竺，后来跟随家人经商来到交趾。10多岁时，父母双亡，不久他出家，经过几十年的刻苦学习，成得道高僧。247年，他从交趾北上来到建业，比支谦晚到了20多年，他是历史上记载的第一个由南向北传播佛教的僧人。

　　想要做“第一个”，就意味着遭人白眼、受尽冷嘲热讽。他到了建业，高山流水，知音难求，没人理睬这个莫名其妙的推销员。他无奈在闹市一角建了个茅屋，里面供放佛像，天天到街上逢人讲佛法。老百姓一看，这不像要饭的啊，长相奇特，穿着怪异，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什么，哪里跑来的怪人。于是有人上报到政府，要求查查他的来历。

　　官府也觉得这事蹊跷，层层汇报，惊动了孙权，说有一个胡人自称佛教徒，举止怪异。

　　孙权吃了一惊，说：从前汉明帝梦见一个神仙称为佛，他难道是佛的后人吗？

　　于是召见康僧会。孙权说：你自称佛教徒，那么，佛到底有什么灵验呢？” 

　　康僧会答：自从如来佛涅槃到现在，已经过去千年了。佛祖的遗骨化成了舍利子，神光闪耀，阿育王造了八万四千座塔来收藏。后世修塔建寺，就是为了弘扬佛祖的遗愿，希望陛下也能相助。

　　当时佛教中传有舍利子，就是高僧火化后，产生的结晶体。为什么会出晶体，科学研究至今也没有定论。

　　孙权对康僧会说：如果你能得舍利，我就为你建造寺塔，如果是胡说八道，你就要受刑。

　　康僧会要求孙权给他七天的时间。回到茅庵，开始烧香礼请，七天结束，什么也没有。康僧会又向孙权请求再给七天，又过七天还是没有。孙权发怒：你是不是在骗我，要给你定罪。

　　康僧会要求孙权再给他七天。孙权特地准许。到了第三个七天的晚上，还是没有，其他人惶恐不安。到了后半夜，忽然听到瓶中发出声音，大家定睛一看，瓶中出现舍利。 

　　第二天，康僧会把舍利献给孙权，举朝文武大臣都来看稀奇，只见五光十色，光芒四射。把舍利倒在铜盘上,铜盘被穿透。孙权大惊说：这真是世间少见!

　　康僧会说:还有更神奇的，它烧不坏，也砸不碎。

　　孙权让侍者把舍利放在铁砧上，让大力士用铁锤击打。结果铁锤震碎，铁砧陷了下去，舍利完好无损。

　　孙权大为叹服，于是为康僧会建造寺庙，并建阿育王塔。定名为“建初寺”，意思就是东吴第一座佛寺。东吴末代皇帝孙皓大毁佛寺时，只留下了这座寺庙，号天子寺。这座寺后毁于战火。

　　这座寺庙具体在什么地方，众说纷坛。很多人认为就在今天的中华门外长干里，大致就是现在大报恩寺的附近。大家有时间可以过去寻踪古迹，说不定会有惊人的发现呢。

　　(文稿：扬子晚报 杨民仆)

往期

延伸阅读

❂ 建初寺  

　　建初寺。康僧会于赤乌十年（247年）来到东吴都城建业，向吴主孙权宣扬佛法，并显示神迹，献上感应舍利。孙权惊叹之余，为康僧会修建佛塔、佛寺，允许其传教，江东佛法从此大兴。孙权为康僧会所建之寺，取名“建初寺”，为江南佛寺之始。

　　大报恩寺。大报恩寺遗址公园位于南京市秦淮区中华门外，整个遗址公园占地面积约 140000 平方米，是中国规格最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寺庙遗址。2007年，南京市委市政府启动了大报恩寺项目重建工作，并开始为期四年的考古发掘；2008年在大报恩寺前身的长干寺地宫，出土了“七宝阿育王塔”等一大批国家级文物与佛教圣物；2010年“佛顶真骨”“感应舍利”“诸圣舍利”盛世重光，震惊华人世界和佛教界，大报恩寺遗址也被国家文物局专家组称为“规格最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中国古代寺庙遗址”，并被评为“2010年中国十大考古发现”。

大报恩寺琉璃塔复原模型

大报恩寺出土的鎏金七宝阿育王

大报恩寺出土的佛顶骨舍利

　　2016年塔前空地将推出室外夜景大型佛教文化实景演出。大报恩寺遗址公园二期工程即将启动，二期将在现存的三藏殿基础上重建并扩建江南首寺建初寺，打造明韵明街，再现大报恩寺梵刹林立、商贾云集、庙市繁华的盛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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