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长讲道理”到“兄长提问题” ——今年毕业典礼李希贵校长说了啥丨头条
以兄长、朋友或重要他人的身份与学生一起进行“自省与反思”,在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上,一起“等一等自己”。
东方文化注重“讲道理”,教师试图用成人积累的经验和阅历小心翼翼地让学生或自己的孩子少走弯路;而西方文化特别会“提问题”,一个好问题,常常能够激发学生多元而深度的思考。
这两种思维方式各有优点。用好问题激发学生的思考,再用简约经典的诠释为学生找到思考的入口,不失为一种不错的引导方式。
在北京十一学校今年的毕业典礼上,李希贵校长结合了这两种思维方式,向640位毕业生和他们家长进行了题为《高中毕业,我们需要问自己的10个问题》的15分钟讲话。
高中毕业,
我们需要问自己的10个问题
今天早上拍毕业合影的场面让我非常欣慰,同学们在听到摄影老师的一声招呼后,就全部整整齐齐地站好,而没有任何老师的“插手”,我想这就是每位同学都有了自我管理能力。
以前行政班时代的集体合影很简单,但今天合影的情形非常复杂,各种合影方式、各种大小组织都出现了,6年或者3年中,同学们在不同的教学班、社团里扮演着各不相同的角色,寻找各不相同的位置,并在其中贡献着自己的力量,这就是社会化,这就是团队,这就是归属感。
每年的毕业典礼也是我的谢师会,我要感谢我们的老师,是大家把一个个懵懵懂懂的15岁少男少女培育成今天风华正茂的成熟的青年。我要向你们三鞠躬表示感谢。
在毕业季前夕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换位思考,把自己当成你们。我在想,你们这个时候到底需要什么,我想在这个重要转折期我们都需要自我定位、自我追问,这就是今天我的题目,我们需要问自己的10个问题,与大家一起思考。
去年召开的党的十九大,为我们每个人都描绘了祖国未来蓝图。在国家战略规划中,2035年是基本实现现代化的重要时间节点。这是一个如火如荼的时代,也正是我们工作的第一个十年,如何把我们自己与伟大的民族和伟大的时代连在一起,这是必须第一个追问的问题。
这个问题还可以有变式,就是35岁的时候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有人把人生的职业期分成三段,第一个十年,是一个爬坡的时期;第二个20年,是走向一定高度的巡航期,最后一个十年,是我们为晚年生活做好新准备的时期,这40年的职业期要有一个清晰的规划,而2035年的时候正好大家工作了10年。
有一个社会学家给出了幸福的定义,幸福就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儿,顺便养活了自己。
能不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需要定力;不盲目跟风,不是去看当前是否热门的专业,而是认真审视自己的内心,找到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有人曾经问一位科学界的泰斗,“您的事业和家庭都如此美满,请问您是如何配比的?”这位科学家回答,“我用100%的时间工作,我用100%的时间生活”。
我想,找到自己的内心所爱,就完全将工作和生活合二为一,在生活中找到工作的乐趣,在工作中发现生活的色彩。很多时候,如果我们价值观出问题的话,那么我们的人生就会出问题。
搞艺术、搞创作,办企业、做金融,无论干什么,都应该是以帮助别人、服务社会为第一目标,希望大家,永远不要以挣钱为第一目标。
习惯要靠习惯来征服,除掉杂草的最佳方式是种上庄稼。
有些同学说,我喜欢拖延,多少年都改不掉,那就必须找到管理时间的新习惯。在成功学界比较通行的方法是,每天写下明天最重要的六件事,并从最重要的开始进行排序,从第一件事开始干起。这个方法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养成了习惯。
有人说,一个人一生的失败总量大体相当,每个人都不可能不失败,有些在中小学期间失败多一点,就成了人生的财富,到了社会上就有了可资借鉴的财富,减少失败;有些人在学校期间,家长老师管得过细,看上去没什么失败,但可能到社会上就会受到挫折。但不管哪一种情况,我们都需要为挫败做好准备。
我认识一个亚运会柔道冠军,当我向他请教柔道秘诀时,他说,我们第一课学的是当对手把你打倒的时候,你自己如何不能受伤。
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习惯于成功之后,如何领奖、如何捧着鲜花面对摄像机镜头微笑,但在失败的时候却没有规则,没有妥善处理的必要流程和方法。
面对挫败的时候如何排遣,有些人会选择倾诉,有些人会去阅读泰戈尔或罗素的书,这些都很好。
但我想说,真正的排遣就需要区分目标,只有建立人生的远大目标,确立10年、20年、30年的阶段目标,你就不会被小目标击败,就不会因为今天的小目标失败误认为一生完了,沮丧不已,甚至从此一蹶不振。
有时候,我们对英雄的理解不太一样,甚至对同一个英雄的理解会得出好多相反的归因,我们能不能把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的关键因素找到,而不是用一些边缘观点去看待或以符合自己内心认同的为标准?
我认为,到什么时候都要确立诚信、责任、正义、感恩等才是英雄的共同品格。
说到感恩,一直是十一学校的重要培养目标。刚才鄂茗希校友的发言就代表了她对感恩的理解与诠释。感恩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安详的内心和人生的幸福。
有人说人生幸福并不取决于事业成功的大小,而是成功的“事业圈”与内心的“感恩圈”的交集部分,这部分才叫做幸福。当我们心里充盈感恩的时候,就可以收获幸福人生。
我们是站在巨人肩膀上还是脚背上,同样看到一个巨人时,我们是看到他的高度、背影,还是问题?对待一个观点与你并不一致的人时,我们是否立刻想表现出不同意?
有人说,如果你要批评或辩驳别人就选择别人观点中最精彩的那部分进行批评。我想,只有弄清这一部分才知道对方真正价值是什么。
一般而言,一个演讲最精彩的部分只不过占10%,那你有没有弄清他最精彩的十分之一部分,我们只有这样去认真研究对方,研究最精彩部分,才能发现真正的价值,到这时说不定就会愿意接受和吸收他人观点。
所以,不要一开始就盯着别人的脚后跟或抓小辫子,这样不会帮助你有更好的提升。
大家肯定不喜欢虚荣、自大、功利、失信的人,但当我们踏上社会,在新环境里遇到障碍和坎坷,就会慢慢原谅自己,就会慢慢自己的虚荣、功利找理由,这样的话,我们会不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这是有可能的。
我们也许有好多理由“变坏”,但我们必须坚持自己初心的标准。
很巧的是,昨天上午2014届毕业生刚从纽约视觉艺术学院毕业,送给我一幅他的的绘画作品(见下图)。
他从《易经》里找到一句话“谦谦君子因涉大川”,他说这句话给他很大的启发,这是一条奔腾的河,河的此岸有很多脚印,说明有很多人来过这里,但是河对岸却寥寥无几,没有多少人能涉过大川走过激流,因为只有谦谦君子才可能干成大事。
我不担心你们在座的同学未来不成功,我担心的事,成功之后是否还能把持好自己,继续低调,能不能始终感觉自己仍需要不断学习,看到别人的长处仍然被激励着不断进取?这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我会不会陷入不是朋友就是仇敌的怪圈?不同道、志趣不一致的,但我们依然可以保持宽容态度;即使我们是朋友,但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不是同道,也不要成为敌人,保持心态理性分手。
交朋友的时候是看不出水平,只有分手的时候才能看出我们的素养。包括男孩女孩那些事,我不担心谁与谁好一点,我担心的是分开时候的处理方式。请同意我观点的同学举起手来(全场笑,举手)。
每个人内心都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我的老乡莫言接受采访时曾说,我写的作品遵循“把好人当坏人写,把坏人当好人写,把自己当罪人写”的原则。
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内心天使和魔鬼的状态决定了你的素养,如果魔鬼睡觉,你就是天使;如果天使打盹,你就有可能成为魔鬼。
对待任何一个朋友都要看到他天使的一面,而当他出现魔鬼一面时,要学会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这样我们就可以理性交往。
“个人董事会”可以帮助我们做好若干个人生或事业的决策。大家知道,一个组织靠一个大脑无法确保正确决策,人生也同样如此。
不要以为我自己的事自己就可以做决定,自己就可以找得准方向,自己就可以有一个正确判断,我们需要在自己职业发展的各个不同时期召集不同“董事”来开会。这个“董事会”需要不同身份,年龄,行业,性别来参与。
有个社会学家做过研究,一个人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是他最好的五个朋友的平均数。
在你人生重要时期,你不要一个人勇敢去追,放心去飞,应该用各种不同领域不同年龄的人成为你董事会的成员。
你的父母首先就是你的独立董事,他们太爱你这个“股票”了,在你成家之前还是要耐下心听听他们的意见;要有忘年交,年长10到20岁,这样可以听到“过来人”的人生谏言;结交一些新兴行业的代表,让他们进入“个人董事会”,他们会告诉你这个时代迅猛发展的速度和理由,帮助你判断职业和人生方向;还要有无话不说的朋友,特别是诤友,在你人生重要转型期,听听建议会避免风险。
十一学校能走到今天,我们每三年就会重新研究学校的战略,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重新梳理学校的关键成功要素,尽管每一次梳理都有一些微小变化,但有一些是不断走向成功不变的要素。
比如,我们有热爱教育、喜欢孩子的卓越教师队伍,是这支队伍构建起良好的师生关系。教育学首先就是关系学,有了关系就有了教育,这支队伍就成了迷恋孩子成长的力量。
再比如,我们有一套丰富可选择的课程体系,通过选择的课程,给每个学生不一样的课程体验,在经历不同中找到自己适合的,发现不适合自己的,教育的本质就是帮助学生唤醒自己、发现自己并成为自己。
不是要把学生培养成我们希望的样子,而是他本来就应该成为的样子。课程就在这样的过程中发挥着作用。教育就是帮助学生找到可以伟大的地方,让他们在通往伟大的道路上行走,这也正是丰富课程的意义。
每个同学也同样如此,从小学到现在我们有没有梳理过自己未来走向成功的关键要素,是坚持、是习惯,还是有效的方法?我想给大家提出这个命题共同思考。
最后我想以《等自己》的歌词作为结束,对在座的同学们说,我们正在等自己,从负气中离开,跨过年少的站台;对在座的各位老师和家长们说,我们正在等自己,从偏执中释怀,放弃责备的姿态。
我想,在十一学校里的我们在等自己,相信等同学们再回十一,还会看到不一样的、不断成长的老师,而不仅仅是他们头发的减少;每个同学也在等自己,会变得让我们更加骄傲。
同学们,放心去飞,勇敢去追。我特别期待等着你们辉煌幸福的明天!
无论大学还是高中的毕业典礼,校长讲话是一个必不可少的重要议程,它代表了母校对即将离别的学生们的最后一次寄语与嘱托。
如何站在一个18岁的“大孩子小成人”立场上去思考,他们会愿意接受什么?显然,既不是靠校长的权威,也不是标准答案式的道理,李希贵选择了把自己“代入”为学生,确定了像邻家兄长般地共同思考一些人生中值得去花点时间想一想的问题。
当一个个能激发起自我系统的好问题袭来,当孩子们开始静下心来叩问自己的内心,那么“问题本身就有了答案”,而且是面向个体的完全不同的答案。
10个问题串联起来的一席话,全部是“我”或“我们”,而不是“你”或“你们”,因为他深知讲话的目标不是为了“训导”学生——你要怎么怎么样、你们应该如何如何、希望你们能够什么什么。
恰恰相反,以兄长、朋友或重要他人的身份与学生一起进行“自省与反思”,在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上,一起“等一等自己”。
有一个问题的探讨令我印象特别深刻。
在第一版中,有设计这样一个问题:你是否过度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评价?我反问,“怎样才算是过度?这个词是否太主观、难以准确评估。另外,今天的学生常常有两种极端,要么太过在乎,要么毫不在乎,如何把握尺度呢?”
在这样的反复争论中,校长最后将问题改进为“我学会如何对待不同观点了吗”,而且通过“如何给自己定位”和“如何有价值的批评”等不同的方法论故事给学生带去不同视角的启迪。
怎样才是一个好的毕业典礼讲话?我由此感悟,并不在于个人讲得有多完美,恰恰在于“看见成长”,无论是问题设计者还是听者对象,因为一次讲话,都开启了学习,都“看见”了自己进步的轨迹,这就是真正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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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丨教育能见度(iedu5252)
责编丨沈静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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