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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的内心藏着花鸟虫鱼、日月山河,和你看不见的风物!

王文丽 新校长传媒 2019-11-22

作者 | 王文丽 北京市特级教师

来源丨中国教师研修网


我做教师,最初是父母的选择。他们联手决定我的命运,在我十六岁那年,“逼”我考进师范学校。初登讲台,我感受不到乐趣,每天像陀螺旋转,疲于应付各类琐碎,想到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心里充满悲戚。


在一些报告会上,听那些有几十年教育生涯的老师说,如果有来生还要选择做教师,我惊得下巴都掉了,我想她们不是疯了,就是在说假话。


如今,我和她们一样也在这条路上走过25年。我发现,原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假如有来生,我也选择做老师,而且一定是小学语文老师,这是一件太美妙、太享受的事情。


25年,我逐渐感受到教育力量的伟大,教育者的伟大。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会和一个孩子、一些孩子的命运紧紧联系,甚至改写他们的人生,我就激动不已。深知,给予学生的教育方式,就是我对于生命的真正理解。



别忘了:我们也曾经是个孩子


我时常想,一个6~12岁的孩子在学校最期待什么呢?是获得知识,提升能力,还是受到教育?恐怕都不是,儿童最期待的是得到爱,得到关注、赏识、鼓励。


十几年前,我到外区一所小学上课。刚开始几分钟,就发现一个长相标致的小男孩特别聪明、特别活跃,几乎每个问题都能不假思索回答出来,而且完全正确。他就是不习惯举手、起立回答问题,总是坐在位子上张口就说。


我一直微笑地注视着他,找准了当儿对全班同学说:“我发现咱们班有个同学太优秀了,我猜,他是班长吧!”


同学们显然知道我说的是谁,一齐喊道:“不是——”


“那他一定是学习委员!”


“不是!老师,他什么都不是!”有人肆无忌惮地大喊着,有人扭过头,冲着他乐……


“虽然,他还不是班长和学习委员,但在我的眼里,他太优秀了,因为他知识广博、思维敏捷、口齿清楚。要是他每次回答问题时能够举手、起立,那就堪称完美!”


接下来,我发现这孩子果然变了。他总是端端正正举手,眼神流露出极为认真的表情。


下课前,我问:“同学们还有不懂的问题吗?”在大家一起喊着“没有了”的时候,他又一次举起了手。我请他质疑,他支吾了一下,问了一个相当简单的问题,而且是我明明讲过的问题。虽然有点不解,还是认真回答了他。


下了课,我和他的校长说笑着向外走,他从后面一边喊着“王老师”,一边小跑追上了我。他把我拉到一旁说:“王老师,我想和你说个秘密。”我赶紧弯下腰,心里有暖流涌过。


他小声说:“您讲得特别好,我都听懂了。其实我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想举手再被你叫一次,再听你表扬一次。”我鼻子酸酸的,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了他。



别忘了:学生才是课堂的主人


因为工作关系,我得以经常走进其他老师的课堂,我发现很多老师喜欢在课堂上表现自己,下面的孩子成了观众或者道具,配合老师。学生从未敢把自己当主人,因为教师始终把他们当作点缀。在这样的驯化下,孩子的迎合就变得自然而然。


某一年,我借班上课,下课后一个女生拿着本子让我签名。我逗她:“你希望写什么话送你呢?”她认真地说:“老师,我是班长,您就写‘这堂课,你们班配合得很好’吧!’”那一瞬间,我心里难过极了,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如此庄重的眼神。


的确,很多时候,在孩子们的意识里,他们在课堂上的“学”是为教师的“教”服务的,是为了配合老师的。老师也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样的“福利待遇”。你也许会看到学生积极举手、热烈讨论,甚至激烈辩驳,但有谁知道,那一切都是为了让台上的人满意呢?


记得商友敬老师说:“我梦想所有的学生都爱他的老师,不是害怕,不是崇拜,不是感恩,也不是迎合和奉承,而只是爱,单纯的爱。”可是,孩子们的单纯到哪里去了呢?是有人偷了它们吧,是有人赶走了它们吧?


所以,面对那些从骨子里尊重学生的人,我是肃然起敬的,我相信他们对教育、对教学同样是抱有虔敬之心,才会耐得住寂寞、耐得住学生的“不配合”。


有一次听课,一位年轻女老师讲《汉乐府·江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老师问:请大家想象,小鱼是怎样嬉戏的呢?


一学生说:“两只小鱼你追我,我追你,好像在捉迷藏呢!”


另一学生说:“鱼儿生活得特别自由,它们想游到哪里就游到哪里。一会在东边发呆,一会在西边吐泡泡。一会去南边会朋友,一会到北边串亲戚。”


就在大家情致盎然,聊得正带劲的时候,一个学生紧皱眉头,高高地举手。他说:“老师,如果这么说的话,课文的插图就有问题。”


“什么问题呢?说说看。”


“插图上采莲女的船上堆满了莲蓬,可是她们已经被小鱼的嬉戏吸引住了,从东看到西,从南看到北,怎么还会有时间采莲蓬呢?”


老师笑了,“如果让你来画,一定是一只空船对不?”


“嗯。”


“那有没有人觉得,其实船上画了很多莲蓬也没有错呢?”


“老师,我觉得这样画也可以,因为诗中说‘莲叶何田田’,‘田田’就是荷叶茂盛,有那么多荷叶,自然莲蓬也就很多,也许是采莲女已经采完了莲蓬才开始看小鱼游戏呢!”


“也许她们一边采莲蓬,一边看小鱼嬉戏。”学生中间发出第三种声音。


老师波澜不惊,她温婉地说:“孩子们,你们真了不起,对诗歌有自己的想象和理解,非常可贵。知道吗?最好的画面不是在课文的插图上,而是在你们的脑子里。”


听到这里,我从心里喜欢这位老师,巧笑嫣然的练达,四两拨千斤的轻盈,尤其是对儿童的尊重,整堂课都那么和谐,像一幅流动着的水墨画,润,美……




别忘了:我们是有专业素养的人


某日,借班上课,我对学生说:“今天,我和大家一起上语文课,你们对我一定很陌生,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问。”


一孩子问:“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文丽,文化的文,美丽的丽,我父亲起的,知道为什么吗?”


“我猜他一定是希望您既有文化又美丽!”


“哈哈,你真了不起!特别善于听别人讲话,也特别善于思考。你说对了!”


“老师,我想知道您几岁了?”她的问题引来了台下听课老师的笑声,大概是觉得女人年龄是个秘密,不想童言无忌,却要我在众人面前坦白。


我打趣地说:“我今年23岁,你们觉得是真话吗?要是在判断的同时还能讲出你的依据,就更不简单了!”


孩子们争相把手举起来。


第一位孩子说:“您说假话,您像四十多岁的,因为您脸上有皱纹了。”“哇,你真善于观察,岁月总是会在人的脸上留下印记,这是无可回避的事实,也是自然规律。”


第二位孩子说:“我也觉得您像四十多岁,您穿着看上去很老气。”话音未落,老师们又笑上了,比刚才还要响。


“你是一个多么直率、多么诚实的孩子,我喜欢!不过为了不让对方难为情,我会说得比较委婉。你能把‘老气’换个词语来说吗?”


她停了几秒钟,说:“您的穿着看上去很成熟。”这回,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我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进一步发问:“所有人都认为我说假话吗?”


一个孩子坚定地把手举起来:“老师,我觉得23岁是真的,因为您没有说这是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从您的笑容和声音上判断,我认为您就是23岁。”


下课了,有老师跟我说:“王老师,今天的课前互动太精彩了,您是怎么设计的?”


我想了想说:“用专业的态度、专业的情意做专业的事,无需设计,如此而已。”


很多老师上课,都特别希望学生能够按照预设回答问题。殊不知,学生不按常理出牌,恰是最考验老师智慧和专业素养的时候,也常常是最精彩的桥段。


某日,一位一年级老师讲识字课,出示了生词卡片“军舰”,请学生连读两遍。接下来老师出示了一幅画着军舰的图,问道:“看到这样的军舰,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一学生回答:“我觉得军舰特别牛×。”


老师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她笑容可掬地说:“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过这个词语不够文雅。哪位同学可以换一个词语表达呢?”好几个孩子争相举手。


一位学生说:“这艘军舰可真壮观!”又一位学生说:“这艘军舰可真雄伟!”另一位学生说:“这艘军舰可真有气势!”


老师一一点头,转向第一个孩子说,你能从他们的词语里选择一个重新说一说吗?孩子学着别人的样子说了一遍,表情很愉悦。


语文教师既是示范,也是医生。窦桂梅说:“我是教母语的,我是教人学母语的,我是拿母语来教的。”作为语文老师,我们要对语言有超乎寻常的敏感,这是专业素养,也是对专业虔敬、对学生审慎的态度。




别忘了:孩子也是我们的老师


某年秋,我和培新小学学生一起上课外阅读整本书的导读课《一百条裙子》。


下课不久,收到张校长转来的短信:“王老师您好。我叫郑伊然,非常喜欢您的语文课,也很期待拥有这本《一百条裙子》。我有个问题请教您:课上讨论女孩子们知道事情真相后会怎样做的时候,有人说要捐几条裙子给旺达,我觉得‘捐’字用得不好,会伤害旺达的自尊心,如果换成‘送’会更平等。您说呢?”


这条短信让我心头一震,“捐”和“送”一字之差,带给人的心理感受完全不同。一个对生活有着细腻体验的人才会对语言表达有着如此准确的判断,这孩子了不起。


那天,我想了很久。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为什么要教,教什么以及怎么教,却忽略了放下身段来学,向书本学,向同行学,向学生学,这是多么重要。


因为,在这几十分钟的课堂上,你无法预知那些妙不可言的细节或是突然出现的波澜。永远不要轻视任何学生,每个人的内心都可能藏着花鸟虫鱼、日月山河,藏着你没有看到的风物。



这些年来,孩子们让我懂得,教育就是一个人格感染人格、智慧孕育智慧、激情点燃激情的过程,教育也是师生共同成长、发展的过程,是师生相互成就、相互辉映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里,我享受到了人生的纯粹与美好,同时还要让别人活得更美好,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值得投入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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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陶小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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