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争议的继任者：五角大楼“人事地震”能否搅动目前的国际形势？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复旦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 Author 郝瀚
1国防高层人事变动，新任官员争议不断
当地时间11月9日，特朗普在推特上宣布解雇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随即任命国家反恐中心主任克里斯托弗·米勒为代理国防部长，这是特朗普在大选落败后做出的第一项重大人事决策，同时也意味着时隔16个月后，美国防长一职再次处于代理状态。
卸任美国防长马克·埃斯珀 图片来源：CNN
对各方来说，埃斯珀被解雇一事并不令人诧异。据CNN报道，在特朗普发布推特前一周，多位国防部高级官员就已证实，埃斯珀早已准备好了辞职信，甚至这封信“在大选结果公布后也没有做任何修改”，证明埃斯珀心知肚明，无论选举结果如何，特朗普都不可能让他在五角大楼持续工作到本届政府任期结束。特朗普发布推特后，埃斯珀立即表示：“捍卫宪法是我为国服务的信条，因此我接受（总统）取代我国防部长一职的决定。”
而米勒在被任命为代理国防部长之前，政治履历并不丰富。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他曾服役于美国陆军特种部队，在2001年至2014年期间多次参与阿富汗、伊拉克的前线作战行动，并在1999年执行过追踪本拉登的任务。2018年3月，米勒加入特朗普团队，成为总统的特别顾问，并同时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负责反恐与跨国恐怖主义的高级主管。今年3月，特朗普提名他为国家反恐中心主任，直到8月他才正式履职。虽然外界对米勒在反恐和国家安全领域的成就有目共睹，但是与他的前任相比，米勒较少的国防部高层任职经验也他广受诟病，但这也是特朗普选中他的原因——足够忠诚。“他不是一个政治分子”，前任国安委员会反恐高级主管哈维·阿里（Javed Ali）这样评价米勒。
现任美国代理国防部长 克里斯托弗·米勒。图片来源：FOX News
事实上，白宫与五角大楼的龃龉在政府内部早已不是秘密，而埃斯珀的辞职则使之彻底公开，并立即引发了军界的“人事地震”。11月10日，在埃斯珀被解雇一天之后，三名国防部高级官员相继辞职或被解雇，包括国防部最高政策官员詹姆斯·安德森、最高情报事务官员约瑟夫·克南，以及埃斯珀的幕僚长詹·斯图尔特。“对我们（国防部）来说，‘斩首行动’已经完成了。”一位国防部官员在10日晚间对CNN如是说道。
确切地说，“斩首”只是此次人事变动的一部分，而“换头”才是特朗普政府的最终目的。在三名国防部高级官员辞职后，三名被广泛认为是忠于特朗普的保守派官员立即填补了职位空缺，这其中，引起争议最大的是国防部政策副部长詹姆斯·安德森的继任者，安东尼·塔塔（Anthony Tata）。早在今年夏天，塔塔就已经被特朗普提名为国防部政策副部长，但由于其言论引发的争议过大，提名程序最终被取消。
根据五角大楼官方资料，塔塔的军队履历丰富，1981年毕业于西点军校后，他先后服役于美军第82空降师、101空中突击师和第10山地师，担任过营长、旅长等一线职务。他曾参加过美军在海地、巴拿马、科索沃和阿富汗等地的军事行动，并于2006-2007年任驻阿第76联合特遣部队的副司令。塔塔于2009年以陆军准将的军衔退役，之后长期担任福克斯新闻网、布赖特巴特新闻网等右翼媒体的评论员，被各界广泛认为是特朗普的忠实支持者。今年4月，塔塔进入特朗普政府，被任命为国防部长的高级顾问。
据CNN报道，塔塔曾在2018年发布了诸多带有歧视和阴谋论色彩的推特，包括指责奥巴马为“恐怖头目”，以及散布“恐伊斯兰主义”的言论等，这些推特目前已经被删除。此外，他还长期在电视节目和社交媒体中抨击奥巴马政府时期的中央情报局局长布伦南（Brennan），指责他试图推翻特朗普政府，甚至谋杀特朗普本人。除此之外，塔塔在婚姻期间的多次严重不忠行为也被认为是违反了美军的有关条例。
塔塔发布的涉嫌歧视的推特，目前已被删除。图片来源：Business Insider。
接替詹·斯图尔特担任国防部幕僚长的卡什·帕特尔（Kash Patel）同样也是争议不断。与塔塔不同，帕特尔没有显赫的军队履历，在升任国防部幕僚长之前，他曾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国际组织和联盟理事会任职，并在随后被任命为国安委反恐方面的高级官员。但各界关注更多的是他进入国家安全委员会之前的经历。
据Politico报道，在进入国安委之前，帕特尔曾在国会任职，其间他是共和党众议员德温·努涅斯 (Devin Nunes)手下的得力干将，后者则是众议院特别情报委员会的一员。在国会期间，帕特尔曾领导撰写了一份报告，质疑FBI和DOJ对于2016年大选“通俄门”的调查。而这份报告随即被共和党人用作有力武器，抨击整个“通俄门”调查根本是企图推翻特朗普政府的阴谋。此后，帕特尔便深受共和党高层的赏识，和现任代理国防部长米勒维持了密切的关系，并得以步步高升。但这份报告也受到了各界的质疑。
此外，最高情报事务官员约瑟夫·克南打算辞职已久，他的继任者是共和党人埃兹拉·科恩·沃特尼克（Ezra Cohen-Watnick），此前他曾任负责特殊行动和低强度冲突的国防部助理部长，并曾在国家安全机构长期任职。
三人于11月10日辞职后，“人事地震”的冲击波不断扩散。综合美媒报道，10日当天，中情局长吉娜·哈斯佩尔（Gina Haspel）前往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的办公室与后者进行会面，会面大概持续了20分钟，但两人均未向外界公布任何会谈信息。外界普遍认为，特朗普政府对吉娜·哈斯佩尔的不满与日俱增，知情人士透露，这是因为哈斯佩尔故意延迟公布2017年权力交接期间的一批文件，而这批文件涉及针对特朗普竞选的“阴谋”。
近日升任国防部高级官员的特朗普亲信。图片来源：CNN
据国会山报（The Hill）报道，11月12日，国防部副幕僚长亚历克西斯·罗斯（Alexis Ross）也宣布辞职。而就在前一天，退役陆军上校道格拉斯·麦克格雷格（Douglas Macgregor）被任命为代理国防部长米勒的高级顾问，国防部发言人称，麦克格雷格“数十年的军事经验将有利于落实总统的国家安全规划。”福克斯新闻网称，麦克格雷格的到任可能会让驻阿富汗美军得以在圣诞前回国，而CNN则在报道的第一段中将麦克格雷格称为“阿富汗撤军的绝对拥护者、主张开枪射杀非法移民的人、不断怨叨的种族主义者。”
“这真是太疯狂了。”目睹了上周大规模的人事变动后，一名国防部高级官员感慨道。特朗普政府在任期仅剩两个月时大范围撤换高级官员，在国防部内安插亲信，引发了各界对于美国国家安全的担忧。一位国防部官员对CNN表示，代理防长米勒之前并未担任过高级别职位，其专业领域也仅限于反恐而已，“尽管（米勒）是个好人，但是他目前也只能是国家安全委员会（NSC）的政策容器、执行工具。”这名官员还表示，目前五角大楼中“无人真正拥有制定国防大战略的能力。” 民主党众议员亚当·史密斯（Adam Smith）则疾呼：“没有什么比在总统过渡时期大规模撤换高级国防官员更为危险的了。而国防部长被撤换所引发的辞职潮，更标志着（特朗普政府）‘掏空’国防部的企图，这值得让所有美国人警惕。”对此，共和党人则罕见地保持沉默，除了对辞职的埃斯珀表示礼节性的感谢之外，并无更多评论。
2特朗普政府任期仅余两月，
人事变动或将影响世界局势
随着代理部长米勒及其幕僚的就职，未来两个月的美国军事动向也将发生变动，朝着特朗普的设想更加靠拢。
眼下最为要紧的是阿富汗问题。今年2月底，美国政府与塔利班在多哈签署和平协议，根据该协议，驻阿联军部队将于2021年5月前完全撤出阿富汗，驻阿美军人数则应在2020年6月由目前的14000余人降至8600人。虽然这份脆弱的和平协议在签署后短短几天就遭到破坏，但美军将全面撤出阿富汗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2020年2月，美国与塔利班在多哈签署和平协议。图片来源：路透社。
今年11月3日，特朗普发表推特称“所有的驻阿美军人员都应在今年圣诞节前撤回国”，这比协议中规定的撤军速度要快得多。虽然塔利班发言人立即对此表示欢迎，但是美国国内舆论普遍认为这是特朗普在为大选造势。美国国防部对于特朗普这一表态毫不知情，并且不管是白宫还是五角大楼，目前并没有制定出一份详细的撤军时间表。
将驻阿美军全体撤回国是四年前特朗普的竞选承诺之一，因此，特朗普在任内一直致力于推动阿富汗战争的彻底结束。今年2月签署的和平协议虽然是阿富汗国内和平进程里程碑式的成果，但是它并未将现任阿富汗政府囊括在内。阿富汗安全部队糟糕的战斗力和阿富汗政府孱弱的执政基础，让包括埃斯珀在内的美军高层普遍担心联军撤出后塔利班会迅速推翻现有政府、重新占领阿富汗全境，从而让美国在阿富汗近二十年的战争中颗粒无收。
美军逐渐撤离阿富汗。图片来源：VOA。
五角大楼人事变动后，驻阿美军撤离的步伐势必大大加快。11月13日，在上任仅仅三天后，代理防长米勒便发表了一封致国防部全体雇员的公开信。米勒在信中称，尽管针对基地组织及其同伙的战争仍未结束，但现在“是时候回家”了。他指出美国应避免过去曾犯下“战略上的错误”，并需要将自己的角色由“领导者”转变为“支持者”。“所有的战争都将结束”，他在信中说道，“美国人并不是渴望永久战争的民族。”
这封文辞略显煽情的公开信尽管没有提及具体计划，甚至通篇没有出现“撤军”一词，但其传达的意思十分明确：被埃斯珀“耽误”的撤军计划势必将大大提前。结合之前的人事任免，被任命为米勒的高级顾问的退役陆军上校道格拉斯·麦克格雷格是撤离阿富汗的坚定支持者，据福克斯新闻网的报道，他不仅致力于推动美军从阿富汗全面撤出，还建议美军撤出叙利亚甚至韩国，“特朗普总统会立即将所有军队撤出阿富汗，这就是我们投票给他的原因。” 麦克格雷格说。
代理防长米勒致国防部全体雇员的公开信(节选) 。图片来源：五角大楼官网。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当选总统拜登还未对国防部此封公开信做出回应，但分析人士指出，从他之前的表态上看，拜登并不乐见美军完全撤出阿富汗，这将使美国彻底丢失在阿富汗的政治遗产。在今年9月的一次电话专访中，拜登告诉星条旗报的记者，他赞同美军应该从阿富汗撤出，但是“仍对那里的恐怖组织和伊斯兰国等势力保持担忧”。针对特朗普提出的圣诞节全部撤军的计划，拜登表示他虽然也反对“永久战争”，但在阿富汗维持一支小规模的反恐部队仍是有必要的。这无疑表明，在明年1月20日权力交接之后，拜登政府将暂缓撤军计划，特朗普政府四年的撤军努力将化为泡影。因此，尽管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米勒团队势必将大力推动撤军进程，在未来的两个月里，驻阿美军部队或将加速撤回。
除阿富汗之外，未来两个月美军在其他热点地区的动向也备受关注。福克斯新闻网将新上任的三名国防部官员称为“对伊（朗）鹰派”，称他们都赞同对伊朗进行军事打击，颠覆伊朗现存政权，并轰炸伊朗的核设施。自从2018年特朗普政府宣布单方面退出伊核协议后，美伊关系极度恶化，伊核协议进程陷入停滞；而今年1月美军动用无人机炸死伊朗“圣城旅”旅长苏莱曼尼后，两国更是逼近战争边缘。尽管此前伊朗最高领导人哈梅内伊表示“美国总统的变化与我们无关。”但拜登宣布在大选中获胜后，伊朗民间仍表现出对于其伊朗政策的期待。11月7日，伊朗总统鲁哈尼对当选总统拜登喊话，呼吁其重返伊核协议谈判进程。但是，三位“对伊（朗）鹰派”的上任又让海湾局势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更加扑朔迷离，特朗普政府无疑会继续保持对伊朗的严格制裁，但是否会出现类似去年刺杀苏莱曼尼一样的军事挑衅，目前尚不得而知。
伊朗总统鲁哈尼呼吁拜登重新加入伊核协议谈判。图片来源：美联社。
虽然两任国防部长在许多领域上存在分歧，但是在涉及美国全球战略调整的方面，两人的基本思路是一致的。11月4日，在接受军事时报专访时，埃斯珀曾表示自己在任期内成功将美国的全球战略由反恐战争转移到遏制他国扩张，而这也是奥巴马政府之后美国政军界的共识，深得特朗普信任的米勒自然也不例外。在五角大楼“人事地震”前后，美军在台海、南海问题上蠢蠢欲动，甚至高调派遣海军陆战队教官前往高雄指导台军训练。这无疑证明，在仅剩的两个月任期内，特朗普政府对中国和俄罗斯的战略围堵只会变本加厉。
微信编辑：丛琬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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