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7背景下Quad的“临时”领导人峰会影响力有限？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摘要

当地时间5月20日，美日印澳四国领导人再次举行Quad峰会，两份声明文件为该机制的未来发展提供了指引。然而，相较峰会取得的丰硕成果，拜登临时变更的行程、声势更大的G7峰会和泽连斯基的突访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峰会声明引领合作

当地时间5月20日，美国总统拜登、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印度总理莫迪和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在日本广岛举行四边安全对话机制（Quad）第五次峰会，这是四国领导人时隔一年再次聚首，亦是该机制成立以来第三次线下峰会。此次峰会通过了两份文件，即《Quad领导人愿景声明》和《Quad领导人联合声明》。

Quad峰会，图源：SCMP

“愿景声明”概括了Quad作为一个多边合作机制所追求的目标、价值与原则，具有战略引领意义。声明开宗明义道：“我们的愿景是建立一个和平繁荣、稳定安全、尊重主权、不受恐吓和胁迫、依据国际法解决争端的地区。”这一表述基本延续了历次Quad峰会的说辞。

声明接着说：“我们寻求一个所有国家和人民都可以在伙伴关系、平等和相互尊重的基础上自由选择如何进行合作和贸易的地区。”尽管并未点名中国，但舆论认为这显然是指中国在印太地区的“侵略行为”。《南华早报》为此句注解道：“中国正越来越多地使用经济手段来推动其战略利益。”

“愿景声明”还提出了未来Quad开展合作和应对挑战的四项原则：（1）投资于印太地区未来的繁荣与稳定；（2）负责任地管理竞争，加强和改革多边体系；（3）承认并尊重包括东盟、太平洋岛国论坛和环印度洋联盟在内的地区机制的中心地位；（4）以透明和公开对话的方式推行切实可行的议程。

Quad峰会，图源：SCMP

“联合声明”则更详细地展示了四国的优先合作领域，包括气候、健康、基础设施、投资、网络、外太空、海洋安全等议题，与上一次峰会关注的领域基本一致。尽管中国曾将Quad批评为亚洲版北约，但它并非一个纯粹的军事同盟，广泛的议程表明Quad本质上是一个复杂的地区合作网络。

基础设施是Quad合作的优先领域之一，在此次峰会上有所进展。四国在延续“高质量”“债务可持续”“环境友好”等说法的同时，宣布“Quad基础设施奖学金”（Quad Infrastructure Fellowships）和“Quad电缆互联互通和韧性伙伴关系”（Quad Partnership for Cable Connectivity and Resilience）两个新倡议。前者计划提供1800多个奖学金、工作交流等项目，以供学习高标准基础设施项目的设计、交付和管理方面的最佳实践案例；后者则首次关注海底电缆可能面临的安全风险问题。

长期以来，美国因在印太地区缺乏经济参与而饱受批评，Quad的一系列基础设施倡议被视为是在对标或挑战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在今年3月举行的Quad外长会上，美国国务卿布林肯称：“我们并非是要逼迫印太地区的国家选边站，而是要为它们提供一个选项，一个更好的选择。”

对此，《南华早报》援引分析人士的话说，Quad也许能在基础设施和供应链多元化方面为亚洲提供一个可行的替代方案，但其试图取代中国的经济影响力是不现实的。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副教授古贺庆（Kei Koga）指出：“显然，Quad的经济援助和发展资金远不及中国的数额。”

行程变动激起质疑

尽管此次峰会再次提升了Quad的合作水平，但其内容并未获得国际舆论的高度关注。相反，峰会日程安排的变动被各路媒体广泛报道。按照原定计划，四国领导人于5月24日在澳大利亚悉尼举行峰会。然而，在峰会开始一周前，拜登突然宣布无法赴约，原因是他必须回国参与美国债务上限的谈判。

拜登原本会在亚洲逗留一个星期，他先是在日本广岛出席G7峰会，然后在巴布亚新几内亚停留，与太平洋岛国领导人会面，之后前往澳大利亚。如今，拜登结束在日本的议程后即匆忙回国，相关日程均受影响：Quad峰会调整至G7峰会期间在日本广岛进行，拜登出访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行程一并取消，岸田文雄也不再访问澳大利亚。

作为Quad峰会东道主，阿尔巴尼斯对拜登的决定表示理解，他还忆及1975年澳大利亚国内围绕财政拨款的党派分歧所引致的宪政危机，并说：“实际上，这正是美国目前的情况。显然，拜登总统在国内的首要任务是在解决这些问题上发挥作用，这是可以理解的。”

拜登与阿尔巴尼斯会晤，图源：《悉尼先驱晨报》

尽管日程安排的变动并未对Quad合作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美国外交的优先级。调整后，四国领导人仅会谈了短短50分钟不到，相比日程丰富紧凑的G7低调不少。事实上，由于议题领域宽泛、制度安排松散，近几年Quad合作的实际成效并不多。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专家查尔斯·埃德尔（Charles Edel）博士认为，Quad机制取得巨大成就的说法有些言过其实了。对美国而言，Quad是其更大战略的一部分，这一机制的出现和存在本身可能它所能采取的行动更重要。

此外舆论还担心，每当美国努力向世界发出信号，表明其正在夺回全球领导地位的关键时刻，国内问题不断造成阻碍，这在美国外交史上已屡见不鲜。在广岛出席峰会期间，拜登不再在媒体公众面前抛头露面，取消了部分公开演讲，甚至提前离席领导人晚宴。据美联社报道，拜登一直守在酒店的显示屏旁，了解国内债务上限谈判的实时情况。

拜登在广岛谈债务上限问题，图源：Politico

美国的伙伴和地区国家对此感到担忧。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高级国防分析师德里克·格罗斯曼（Derek Grossman）认为，取消悉尼Quad峰会的影响可能“微不足道”，因为该机制在之前已经显示出“强劲的势头”。然而，取消对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访问可能会对美国的太平洋岛国政策产生更深远的影响。

拜登原本将成为首位访问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在任美国总统，并计划同巴布亚新几内亚总理詹姆斯·马拉佩（James Marape）及其他太平洋岛国领导人会晤，因而备受瞩目。CNN指出，近期来看，此访被马拉佩政府视作刺激经济的契机；长期来看，此访将是美国重新参与南太平洋地区事务的标志。

近年来，中国同太平洋岛国的关系持续升温，包括去年同所罗门群岛签署了史无前例的双边安全协议，极大刺激了部分国家的神经。拜登亚洲行本能成为巩固美国同该地区关系的机会。但如今，拜登调整行程的做法反而证明了美国并不是一个可靠的长期合作伙伴。格罗斯曼评论称：“这直接迎合了北京的叙事，并可能加强其影响力。”

乌克兰问题搅动舆论

Quad峰会被安排在G7峰会期间举行，其关注度不如后者。特别是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突访日本，瞬间搅动国际舆论。

由于时间相近、成员重叠，G7和Quad难免被拿来比较。对比Quad联合声明对中俄三缄其口，G7公报提及中俄20多次。对中国，G7公报称“随时准备与中国建立建设性和稳定的关系”，同时在经济政策、东海南海、台湾等问题上对中国进行指责。对俄罗斯，G7公报直陈“俄罗斯残酷的侵略战争对整个世界构成威胁”并宣布了一系列制裁俄罗斯的新措施。

G7峰会，图源：WP

在Quad峰会期间，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也曾直言：“在过去一年时间里，俄罗斯的暴行仍在继续，安全环境变得更加严峻。基于法治的自由和开放的国际秩序正受到威胁。”不过，最终发布的Quad联合声明还是采取了一贯的更为含蓄的表述。“我们强烈反对试图通过武力或胁迫来改变现状的破坏稳定或单方面行动”被普遍认为是在影射中国。在谈及俄乌冲突时，Quad联合声明“表达对战争的深切关注”及“哀悼其可怕和悲惨的人道主义后果”，四国同意将继续为乌克兰提供人道主义援助。

泽连斯基的到访则在Quad峰会会场外挂起了一阵旋风。期间，泽连斯基同美国总统拜登、英国首相苏纳克、意大利总理梅洛尼、德国总理朔尔茨、法国总统马克龙等会谈，印度总理莫迪也与泽连斯基实现俄乌冲突以来首次会面。《纽约时报》援引美英两国官员的话说，泽连斯基似乎感觉到，当他亲自出现时，他既可以打破美国国内对援乌的反对，也可以向印度等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国家施压。

莫迪同泽连斯基会晤，图源：NYT

印度的立场至关重要。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印度一直采取相对中立的态度。据《印度时报》披露，Quad联合声明吸纳了印度总理莫迪的表述“这不是一个战争时代”。同时，与去年峰会不同的是，今年四国声明致力于“对话与外交”，称四国支持“符合联合国宪章的”全面、公正和持久的和平。这表明，作为潜在的调停者，Quad试图发挥印度在俄乌冲突中的特殊作用。对此，《外交家》评论说：“美日澳三国又一次体谅了印度的立场。”

然而，在俄乌冲突上Quad所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首先，Quad仍主要关注印太地区，在地缘上同俄乌冲突干系甚少。其次，泽连斯基此访是受邀出席G7峰会，他在会场上留下了同G7领导人的合影。显然，泽连斯基明白G7峰会是争取援助的更好机会。最重要的是，Quad从一开始就被定位为非正式的合作平台。美国国会研究服务部（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的有关报告指出，Quad只不过是一个无法用一个声音说话的空谈馆，缺乏真正的制度结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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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David E. Sanger and Peter Baker, After a Show-Stopping Entrance at the G7, Zelensky Pleads for More Aid, May 20, 2023, NYT, https://www.nytimes.com/2023/05/20/us/politics/zelensky-g7-japa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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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SD Pradhan, The Quad Summit 2023 in Japan: Conveys a positive message to the region, May 21, 2023, The Times of India, https://timesofindia.indiatimes.com/blogs/ChanakyaCode/the-quad-summit-2023-in-japan-conveys-a-positive-message-to-the-region/

9.Simone McCarthy and Angus Watson, Quad summit in Australia canceled after Joe Biden shortens Asia trip, May 17, 2023, CNN, https://www.cnn.com/2023/05/16/asia/quad-canceled-biden-visit-australia-intl-hnk/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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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The White House, Quad Leaders’ Joint Statement, May 20, 2023,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3/05/20/quad-leaders-joint-statement/

12.The White House, Quad Leaders’ Summit Fact Sheet, May 20, 2023,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3/05/20/quad-leaders-summit-fact-sheet/

13.The White House, Remarks by President Biden, Prime Minister Kishida, Prime Minister Modi, and Prime Minister Albanese at the Third In-Person Quad Leaders’ Summit, May 20, 2023,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peeches-remarks/2023/05/20/remarks-by-president-biden-prime-minister-kishida-prime-minister-modi-and-prime-minister-albanese-at-the-third-in-person-quad-leaders-summit/

14.Press Briefing: Previewing Quad Leaders’ Summit in Sydney, May 10, 2023, CSIS, https://www.csis.org/analysis/press-briefing-previewing-quad-leaders-summit-sydney

15.Maria Siow, The Quad says it’s a ‘positive alternative’ to China. What can it deliver for Asia? March 12, 2023, SCMP, https://www.scmp.com/week-asia/politics/article/3213142/quad-says-its-positive-alternative-china-what-can-it-deliver-a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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