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已定：特朗普再赢一州，黑莉缘何坚持？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美国共和党第二场党内总统初选在当地时间23日在新罕布什尔州举行。在佛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Ron DeSantis）退选后，形成前总统特朗普与前美国驻联合国大使黑莉（Nikki Haley）对决的局面，不过特朗普再次以逾半得票优势，取得初选二连胜。此外，新罕布什尔州同日还举行了不受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认可的民主党初选，正在竞选连任的美国总统拜登没有报名参加，但选民仍以写入候选人姓名（write-in）的方式助拜登赢得该州初选。

新州位于美国教育和文化底蕴深厚的新英格兰地区，素以数量庞大的独立选民为人所知。之前，往往是民主党候选人在该州过往总统大选中险胜。因此，此州被视作立场更温和的黑莉在选举伊始翻转颓势的关键赛场。然而，特朗普仍以两位数的优势获胜。这是否意味着2024大选大局已定，重现特朗普和拜登对决的局面？坚持作战的黑莉是否还有翻盘的可能？退选后的德桑蒂斯对特朗普的支持又在这场初选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新罕布什尔州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初选两位候选人获得票数和比例及分配的党代表数（来源：华盛顿邮报）

新罕布什尔州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初选各候选人获得票数和比例。（该州违反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的规定首先举行初选，因此拜登并未报名，其支持者通过写入候选人姓名表达意愿）。来源：华盛顿邮报

特朗普连胜：高歌猛进，势不可挡

1总体局势回顾

总体上，特朗普获得约54.7%的选票，将被按比例分配11位党代表的提名支持，黑莉则拿下近43.2%的选票，获得8位党代表的提名支持。从选票的地区分布来看，特朗普在该州主要郊县取得大胜，特别是东南部人口众多的罗金厄姆（Rockingham）、希尔斯伯勒（Hillsborough）、贝尔纳普（Belknap )等县。这些地区临近麻省的波士顿地区，很多居民无法忍受民主党的高税收政策，从邻州迁移而来，政治倾向比较保守。该州主要城市和西部康涅狄格河谷地区则是黑莉的主要票源，这里聚集了农场和大学城，居民的政治倾向最为进步。在历次选举中也是民主党的铁票仓。

选票地区分布地图，红色地区为特朗普取得优势的郡县市区域、灰色为黑莉取得优势的地区，圆圈大小代表候选人领先幅度（来源：纽约时报）

针对特朗普的胜利，《华盛顿邮报》认为他“决定性地”（decisively）击败了黑莉。评论认为，特朗普的胜利再次打击了党内批评者。这些反对派坚信新罕布什尔州初选可能是阻止他的唯一良机。《纽约时报》则称，特朗普的连胜无疑为其成为共和党候选人增添了一种“宿命感”，报道指出，不曾有一位共和党候选人在连胜两州之后未获总统提名，这也是特朗普本人在获胜演讲中反复强调的。《政客》（Politico）则秉持谨慎持中的笔调，其报道引用了新罕布什尔州共和党前主席弗格斯·卡伦 (Fergus Cullen) 的观点：“在一个拥有如此多独立初选选民的州，特朗普仍拿下过半选票，很难说共和党选民不认同特朗普是唯一选择”。报道也强调，黑莉并没有放弃竞选，而威胁特朗普候选资格的最高法院裁决也迫在眉睫。

2何以获胜？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以白人为主的州，非常农村化，但所有这些受过大学教育的选民都是无宗教信仰的，（这些因素）是相互冲突的”，州众议员罗斯·贝里 (Ross Berry) 曾这样评论该州选民特点。众多的温和保守派和独立选民曾被认为可助黑莉一臂之力。与一些观察家的评估不符，特朗普仍然在相对不利的选民结构制约下取得优势。将结果与2016年党内初选相比较，可以发现特朗普吸收了诸多前竞选对手的票源，这也表明共和党选民快速变动的政治倾向。

新州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初选2016年和2024年的选票变动比较。（来源：华盛顿邮报）

根据《华盛顿邮报》的模型，特朗普在该州新的选票来自于参议员克鲁兹 (Ted Cruz)曾持的基本盘 。他获得了原克鲁兹票源中约 90% 的支持——其中大部分来自该州的农村地区。评论认为，这表明特朗普获得了那些在他首次竞选期间对他持怀疑态度的保守派的支持。

特朗普2016年的票源确实有所流失。但与艾奥瓦州的情况类似，黑莉无法严重削弱他的支持率，只有 20% 流向黑莉，75%的原支持者仍力挺特朗普。特朗普支持度在共和党的温和选民中最为薄弱，但他仍从16年原候选人分裂的票仓中吸收了一些选票。特朗普总共获得了超过三分之一的温和派选票，这是黑莉想要超越他所需要的关键基础。他还赢得了原属几位个位数支持率的候选人票仓。

特朗普在保守派中的绝对优势不可撼动，而黑莉在力图争取的温和保守派和中间选民中则并没有碾压之势，这是特朗普获胜的原因。《华盛顿邮报》的一项选后民调也提供了佐证。民调显示，特朗普在注册共和党人中获得了74%的支持，不申报/独立选民只有65%投向黑莉。在“非常保守”和“有些保守”的选民中，特朗普都取得大幅优势。因此，特朗普在教育程度较低的选民及这些选民分布的地区中取得大胜也不令人意外。

选后民调-党派注册（来源：华盛顿邮报）

选后民调-选民意识形态（来源：华盛顿邮报）

选民教育程度及其聚集地区与支持的候选人情况分布

（来源：纽约时报）

挑战失败的黑莉：继续战斗

1底气何在：选民与金主

尼基·黑莉在康科德的新罕布什尔州总统初选之夜上发表讲话（图源：路透社）

1月23日晚，尼基·黑莉在新罕布什尔康科德举行的总统初选之夜上发表了迄今为止最热情的演讲，她祝贺特朗普的获胜，但表示自己将继续参加竞选。此前，新罕布什尔州自身共和党策略师麦克·丹内利曾表示，“新罕布什尔州对黑莉而言是生死攸关之地……她需要全力以赴，专门向那些希望这个国家发生变革的独立选民发表讲话”。特朗普的竞选团队也认为，黑莉“必须赢得”新罕布什尔州，否则她的未来只有两条路，一是暂停竞选活动并支持特朗普，二是“在她的家乡南卡罗来纳州彻底被摧毁和羞辱”。

面对失败，黑莉本人似乎显得非常乐观，她在社交平台上发文称：“是时候把消极和混乱抛在脑后了。我们的斗争还没有结束”。的确，最终投票结果的表现比此前民调中的预期要强，特朗普的领先仅略高于10个百分点，这至少证明了她的大力宣传起到了效果——黑莉在新罕布什尔州投入巨资，支持她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在电视台和街头投放大量广告，并加强地推团队上门宣传的力量；与特朗普的大型集会不同，黑莉本人也在最近几天选择遵守历史悠久的“零售政治”传统，与选民近距离亲密互动。尽管大多数选民表示，他们早已决定了自己的候选人，但五分之一的人是在过去几天才做出决定的。

黑莉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商店内与选民亲切互动

（图源：美联社）

根据CNN1月23日最新的出口民调，新罕布什尔州超过三分之一的共和党初选选民（34%）被认为是温和派或自由派，黑莉赢得了其中75%的支持率。从民调情况来看，她在新罕布什尔的支持者更多是女性、经济状况较好、未登记党派的选民、拥有大学学历、对美国的前景表示乐观，但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是最近刚决定了对黑莉的支持，且更多出于反特朗普的考虑。这样的结果对黑莉而言无疑是喜忧参半的——一方面，2016年以来蓝领白人选民成为共和党基本盘的现实几乎奠定了特朗普的必胜局面，但老派共和党、温和及自由派选民仍是其可以争取的潜在票仓。对于黑莉背后的金主而言，目前的主要问题在于：这微弱的希望是否值得他们继续大量投资？

民调显示，74%的特朗普支持者对他强烈喜爱，仅有24%的黑莉支持者持同样观点（来源：CNN）

新罕布什尔州的选举结果出来后，黑莉的顾问认为她的前进道路最终将取决于她的具体优势和其他指标——包括演讲后的筹款数字，顾问团队正在密切关注各区的选举结果。与此同时，一些投资人在考虑撤资，并对下一步行动感到担忧，但更多金主表示支持。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FA Fund）执行董事马克·哈里斯（Mark Harris）表示，新的竞选活动已经在南卡罗来纳州开始，并计划在广告、邮件等方面花费数百万美元；与亿万富翁查尔斯·科赫有联系的网络“美国繁荣行动”也在一份声明中表示，黑莉正在“缩小差距”，同时承认“前面的路更加崎岖”。这可能也是她继续竞选活动的主要原因之一。

2应战策略：“愿最好的女人获胜”

专家表示，美国初选的早期竞争往往更多意在确立一个“叙事”，而非真正要赢得代表。很明显，特朗普的MAGA和诉讼缠身的“受害者”叙事都已获得很大的成功，对于黑莉而言，直到近期，她似乎才逐渐找到自己区别于特朗普的特色：80岁上下的拜登和特朗普都代表了混乱、失序和相互欺骗，美国需要像她一样年富力强的新一代领导者。而也就是随着其对特朗普的态度从“回避”向“攻击”转变，她在共和党内的支持率也有所下降。

截至1月23日，共和党初选民调支持率（来源：538）

在近期的竞选集会中，黑莉依靠着温和和自由派共和党的支持，正在强调自己的理智优势。她频频在公开讲话中质疑特朗普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对其指责予以回击，嘲讽其甚至把她和佩洛西搞混了。新的身份似乎是“不被看好，但每每获胜的斗士”，黑莉列举自己此前在南卡罗来纳州的胜利，将特朗普与共和党2020年的失败联系在一起：“在特朗普的带领下，共和党人几乎输掉了每一次竞争性选举……最糟糕的情况是民主党多么想让唐纳德·特朗普作对手。他们知道特朗普是拜登唯一可以击败的共和党人。”

尽管共和党选民历来没有因性别和族裔身份而对候选人另眼相加的传统，但黑莉也在逐渐强调自己的女性身份。“女性支持尼基”（Women For Nikki）活动正在运作中，而在得知德桑蒂斯退选后，黑莉兴奋地在集会上说：“让最好的女人获胜。”在辩论和活动中，黑莉指责男性候选人不知道如何谈论堕胎问题，但在政治温和派人口众多的新罕布什尔州，她基本上回避了这一棘手问题，转而试图以其他方式与观众产生共鸣，特别是当她称自己为“退伍军人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母亲时。许多选民表示，自己投票给黑莉的原因是看到了政坛中的女性力量、对特朗普“厌女发言”的厌恶以及对一位女总统的期待。民主党人也表示担忧，如果黑莉获胜，她可能因身份而比特朗普获得更多民主党选民的支持。

如何在攻击和回避特朗普之间找到一个能获得支持，又不至于引火上身的平衡点，并明确自己有别于特朗普的特色，是黑莉未来的主攻方向，但这条路无疑会愈发艰难，她不仅要争取共和党中的“反川派”，又要努力赢得特朗普支持者中那些“动摇分子”，而这两者之间的鸿沟似乎是无法弥合的。

结局已定：共和党选民归票向何方？

1德桑蒂斯的“遗产”

1月21日，就在新罕布什尔州初选前，此前一直被视为特朗普最有力挑战者的德桑蒂斯宣布退出共和党总统初选。对于整体局势而言，民调一路下滑的德桑蒂斯的退出无法产生什么巨大的改变，但这位势力一度强劲的候选人仍然留下了一大批支持者——这些选民的流向无疑会对黑莉的选情产生一定影响。分析人士此前就预测，德桑蒂斯的退选对黑莉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的大部分支持者都将流向特朗普阵营，德桑蒂斯本人也在周日的视频中宣布支持特朗普。新罕布什尔大学的一项民调发现，德桑蒂斯的支持者中，62%会选择特朗普作为第二选择候选人，仅有30%选择黑莉。

截止目前，大部分退选的候选人都转移到了特朗普阵营：德桑蒂斯、拉马斯瓦米、蒂姆·斯科特……共和党似乎正以另一种方式完成“归票”，这也预示着黑莉的竞选之路将会越来越艰难。事实上，新罕布什尔州是黑莉的“最佳战场”，其选举制度、选民结构都对她十分有利，此次失败也表明了特朗普的巨大影响力是无法撼动的，近几次总统选举中，连续赢得两次共和党初选的候选人几乎就“锁定”了共和党的总统之位。

德桑蒂斯支持者的第二选项，更多人选择了特朗普

（来源：Morning Consult）

2下一站：南卡初选前瞻

新罕布什尔州初选结束后，二人下一次正面对战将是2月24日举行的南卡罗来纳州初选，也是黑莉的老家。但Politico分析称，南卡罗来纳“无法拯救黑莉”，这里的选民更加保守，也更加福音派，特朗普在本月的前两场提名竞赛中在这类选民中均占据主导地位。同时，南卡罗来纳州共和党的领导人几乎一致选择支持特朗普。

而黑莉的挑战甚至不仅来自这位可怕的对手，民主党一边也对她的潜在选民——温和、自由的中间派具有吸引力。2月3日，南卡罗来纳州将打响民主党党内初选的第一战，在南卡，黑莉期盼着反特朗普派的广泛参与，这些人通常不会参与共和党初选，南卡罗来纳州并未实行党派选民登记制度，因此在2月24日的共和党初选中，只要他们未在民主党初选中投票，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但拜登在这里的大量宣传，包括在福音广播电台和其他拥有大量黑人听众的媒体上投放的广告都将分走黑莉的票仓。对于拜登而言，保住候选人的位子似乎并不难——1月23日与共和党同期举行的新罕布什尔州民主党选举中，虽然拜登未在选票上登记，但他仍然以选民自发填写的方式胜出了。拜登也在23日晚表示，特朗普“显然”将成为他的大选对手，结合此前“非特朗普不参选”的言论，我们几乎能预见到，2024年总统大选又将是一场“川拜会”。

民主党新罕布什尔州初选结果（来源：The Guardian）

参考文献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4/jan/22/nikki-haley-new-hampshire-primary-independent-voters

https://www.cbsnews.com/news/new-hampshire-primary-results-2024/

https://edition.cnn.com/election/2024/primaries-and-caucuses/exit-polls/new-hampshire/republican-primary/0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4/01/24/south-carolina-nikki-haley-00137513

https://www.cnbc.com/2024/01/23/new-hampshire-primary-live-updates-nikki-haley-battles-donald-trump-to-the-finish.html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24/1/19/new-hampshire-primary-haley-and-the-anti-trump-movements-last-best-hope

https://projects.fivethirtyeight.com/polls/favorability/donald-trump/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4/01/22/nikki-haley-gender-gop-trump-00137060

https://www.reuters.com/world/us/women-backing-haley-sigh-relief-not-voting-trump-2024-01-22/

https://thehill.com/homenews/campaign/4420695-desantis-supporters-more-likely-to-back-trump-as-second-choice-in-new-hampshire-poll/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4/01/24/south-carolina-nikki-haley-00137513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2024/01/24/new-hampshire-results-republican-voters/.

https://www.270towin.com/states/New_Hampshire.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4/01/24/trump-5-takeaways-new-hampshire-00137511.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elections/2024/01/23/trump-haley-new-hampshire-primary-election/.

https://www.vox.com/policy-and-politics/2022/10/13/23400859/politics-new-hampshire-america-quirkiest-state-explained.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2020/02/07/new-hampshires-political-geography/.

https://www.nytimes.com/2024/01/23/us/politics/trump-win-new-hampshire-haley.html?action=click&pgtype=Article&state=default&module=styln-2024-election&variant=show®ion=BELOW_MAIN_CONTENT&block=storyline_flex_guide_reci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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