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的人就堂堂正正地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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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白云在蓝天里飘流，我觉得我和小时候的我，活在同一个世界。不管六十岁或四岁，“我”只是看着天空。而蜘蛛网忽然黏在脸上的惊愕，无论七岁或四十岁或是现在也都一样，我依然惊愕不已。——佐野洋子

▲佐野洋子（1938 — 2010），日本著名绘本作家，代表作有《活了100万次的猫》等。

今天给大家推荐的是一本别具一格的关于“老去”的书——日本著名绘本作家佐野洋子的随笔集《没有神也没有佛》。书中坦率地记录了这位64岁独居老人对于衰老、死亡、孤独、生活等问题的思考，一读就停不下来。

这并不是一本沉重而深奥的书。佐野洋子用朴实而幽默的语言，用聊天般的方式将自己天马行空的随想呈现在读者面前。时而诉说些对老年身心状态的小牢骚，时而记录自己在乡间独居时与邻居、朋友往来的温馨日常，时而又感慨万分地细数旧日的回忆碎片。

今天，许多焦虑与不安都来自“衰老”二字。佐野洋子恰好拥有一种让人放松坦然的魔力。

01.

"人究竟要到几岁才能成为大人？"

我们总被时间推着向前走，仿佛到达某个阶段就该自然而然地变成某种特定的样子。

老年是什么样子的？

是如叶芝诗中那样“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或是在经验和岁月的淘洗下变得稳重、不惑、波澜不惊、乐天知命？提及某一阶段，我们脑中总会浮现出特定的印象或是对这一阶段应有形象的期待。

而佐野洋子却坦率又可爱地撕掉了关于“老人”的这些标签与刻板印象，去做一个特立独行的老太太，并大胆地坦言自己对于年龄的无数困惑、恐惧、不爽或是那些暗自窃喜的小时刻。

她会在照镜子时惊异不已，感觉自己遇到了“骗子”：

除了照镜子时出现“不会吧！这是我？”这种惊愕的瞬间，独处时，我会想自己究竟打算活到几岁？看着白云在蓝天里飘流，我觉得我和小时候的我，活在同一个世界。不管六十岁或四岁，“我”只是看着天空。而蜘蛛网忽然黏在脸上的惊愕，无论七岁或四十岁或是现在也都一样，我依然惊愕不已。

▲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宫崎骏导演

即使到了老年，她还是会因为痴迷于帅哥球员而看球赛；会自言自语地对着水仙花说话；会像小孩子般为一小罐蜂蜜大喊大叫，和朋友闹翻；

她会暗暗希望卖老年票的女生认为她谎报了年龄；会和邻居太太一起花痴地用望远镜看树上英俊的植树店员；会一个人半夜偷偷去野外温泉探险，就算摔得鼻青脸肿还和朋友神采奕奕地炫耀……

我觉得自己完成了前人未逮的壮举，而且很想跟别人炫耀，我是人鱼公主，还有那片星空。

刚好朋友来到附近的别墅，我前去探望，到了玄关就大呼小叫 ：“我从尻烧温泉回来了喔！”“你怎么啦？一身泥巴，手臂还在流血哪！”我的双臂满是刮伤，当时并不觉得痛，现在一看忽然痛了起来。我神采奕奕，神气活现，很跩地详细说出我引以为傲的冒险。

即使老去，却仍保有孩子般的天真、好奇和困惑，这大概是佐野洋子老去的方式吧。

她将心中那个小孩保护得很好，就算这个孩子还是几十年前那个充满困惑的孩子。

十多岁时，我认为人过了四十就是大人，能了解世上的一切，碰到任何困难都能正确应对。

人究竟要到几岁才能成为大人？长大后的混乱迷惑只比九岁的时候更复杂，更深不见底。

她并不刻意追求所谓“优雅而从容的老去”，也并不期望以一个智慧老人的姿态出现。而是一边可爱地发着牢骚，觉得自己即使到这把岁数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一边不顾年龄，想到什么就去做，即使显得狼狈或幼稚也无妨，即使冒险也无所谓。

不加雕饰，特立独行，随心所欲。

02.

"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

谈及老年，面对死亡是一个逃不开的话题。

书中，佐野洋子直言不讳地道出自己的不安。

对我而言，六十岁意味着人生的尽头终于来了。我只觉得登上了人生最顶点的山巅，接下来不是滚落山崖，就是站着面对死亡之谷。

她察觉到同龄人开始越来越多地谈论关于死亡、后事的话题，儿时的伙伴纷纷离开，患癌症的宠物也走了，往事走马灯般的在脑中闪现，死亡是一个终究需要面对的问题。

▲电影《岁月的童话》，高畑勋导演

佐野洋子感叹自己的宠物猫在面临死亡时的沉静，“它的眼里有一种安静的豁达。”，看着这只九公斤的猫眼中遥远而孤独神情，她不禁对动物这种淡然的态度肃然起敬，人在命运面前的焦虑、抱怨、哀叹显得鄙陋而渺小。

对于儿时伙伴小孔先一步离自己而去，尽管佐野也时常会有“我好想再见你一面啊！”这样的伤感，也终究在面对那浅间山日出时分通透辽远的霞光中逐渐释怀。

既然找不到答案，不如以放声大笑来面对吧。

一个月前我还拍打淹地板放声大哭，但现在我却在看着电视里的愚蠢节目放声大笑。一边想着活着真是残酷的事，一边继续大笑。

▲选自《活了100万次的猫》，佐野洋子 绘

对于死亡这一话题，佐野洋子并不会刻意表现出坦然或不惧怕，反而率真地讲述自己关于死亡的真实想法。

她并不以那种大无畏的勇敢或看淡一切的超然给人激励，但却以另一种方式给人治愈和安慰——害怕也无妨，我不会去刻意隐藏。纵使害怕，也会放声大笑，继续嘻嘻哈哈地在“老年”这样一个全新的生命体验中冒险，仍然理直气壮地享受生活。

我不知道我何时会死，但现在活着。只要还活着，就只能活下去。“活着”是什么呢？对了，明天要去荒井家，请他们分一点蜂斗菜的根给我，然后担心明年蜂斗菜会不会发芽。如果长出蜂斗菜花会很高兴。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但不是今天也无妨。我就抱着这种心态活下去吧，在这样的日本。

好想也拥有这样的心态啊。

03.

"累的人就堂堂正正地累吧。"

“现役主义”在日本十分盛行，人们被期望能一直尽心尽力去做事而不松懈，即使到了老年。而面对同龄的老年朋友“到死都要现役！”的呼喊，佐野洋子却坦率地讲道：“老娘可是累坏了。”

老了就堂堂正正地休息吧，没有什么好羞愧的。

现役，现役。整个日本，简直像到死为止都在和现役做团体操。什么朝气蓬勃的老后啦，活力充沛的熟年啦，每次看到这种印刷品，我就火冒三丈。
累的人就堂堂正正地累吧。

▲电影《周围的事》，桥口亮辅导演

比起年轻时为事业奋斗、为孩子和家庭努力的使命感，在老年，这样的忙碌和使命已经逐渐淡去，一切目标或拼命追寻的意义也变得模糊而轻薄，唯有最平淡、细微、简单的“小确幸”才是更真切而触手可及的存在。

偶然在山野里找到一株美味的蜂斗菜，或望着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出神良久，抑或是收到邻居送来的一块年糕，都能使她感受到素未体验过的幸福感。

这种时候，我深深地感到幸福，觉得这种幸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今天不死也没关系。即使没有意义地活着，人也很幸福。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我不禁嘿嘿嘿地傻笑。生命都已逐渐消殒，还这样嘿嘿嘿地傻笑，有时也会令我心头一惊，但脸上依然在傻笑。

佐野洋子追求的大概是自由而无约束的老年吧，不被那么多期望和使命感束缚，不被那么多复杂的关系和年龄标签束缚，不被非得追寻某种固定答案的执念束缚，在乡村小屋中活得像一缕自由的风。想哭就放声大哭，想笑就开怀大笑，承认不安也迎接痛苦，将余生视作一场值得享受的冒险。

即使未来充满未知，第二天早上依然可以活力满满地冲到邻居家大喊：“我去温泉探险回来了喔！”

好想和她一起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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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神也没有佛》

[日] 佐野洋子 著，陈系美 译

中信出版集团 | 楚尘文化 

2018年

文字丨青蛙丸，部分内容选自《没有神也没有佛》，[日] 佐野洋子 著，陈系美 译，中信出版集团 | 楚尘文化 出版，2018年6月版

图片丨剧照在文中均已标注
编辑丨青蛙丸、阿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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