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冲突主导市场情绪
中美关系再度陷入“互相攻击”模式。对中方来说，变被动为部分主动则是大的政策考量。双方的苦战却仍将持续，市场如何反应？
文丨德国商业银行亚洲高级经济学家 周浩
上周五中国股市以全天单边的惨烈下跌，宣泄对于中美摩擦再度升级的紧张情绪。在相对平稳度过香港国安法带来的冲击后，中美关系再度陷入“互相攻击”模式——这一次双方以互关领事馆的方式宣告中美摩擦进一步升级，并可能在更多领域出现了新的摩擦。
与此同时，美国总统特朗普也开始为贸易协议降温，并宣称贸易协议对他的意义已经开始降低。对于本就脆弱的中美关系而言，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一个稳定器的作用，特朗普尽管对中国在多个议题上表示不满，但一直是贸易协议的忠实拥趸。即使贸易协议的执行力度不及预期，特朗普在6月初表示，他对于贸易协议的看法因为疫情作出了一些改变，他说：“跟中国保持良好关系是一件好事”——这给了中方一定的余地。在6月底，贸易顾问纳瓦罗在一次电视采访中“擦枪走火”地表示贸易协议已经“终结”后，特朗普也立刻发推，表示贸易协议“完全有效”。
然而，在近期的表态中，特朗普不仅开始减少对贸易协议的赞美，甚至声称贸易协议对于他本人的意义开始降低。与此同时，国务卿蓬佩奥的一系列讲话中也开始降低贸易议题的优先顺序。这似乎开始表明特朗普政府开始对中美议题作出新的调整，这样的调整是根据中美关系、疫情以及选情的变化而作出的，与此同时也为可能面临的贸易协议执行不力等可能的漏洞做出一些提前准备，以减少在选战时可能面临的批评压力。
无论如何，中美关系的变化是动态的，在香港议题上中国的国安法多少让美方有些措手不及，而在目前的状况下，美方也开始作出新的政策应对，尽管市场有些吃惊，但也并非黑天鹅事件。
对于双方而言，无论何种政策以及调整，都是为了获取更大范围的国内支持。对于特朗普而言，选情告急意味着其必须选择新的议题、以及调整原有议题的优先次序，来改变目前的舆论困境。与此同时，作为过去几年的重要政策成果之一，特朗普阵营也不能完全抛弃中美贸易协议。当制裁等手段舆论爆发力不足的情形下，关闭领馆并抛出国家安全议题，至少在短期之内成功引发了市场新的关注。而未来一段时间，如果中美摩擦进一步恶化，贸易议题将不可避免地再度成为焦点之一，特朗普此时先调降贸易协议的优先顺序，也意味着未来在贸易牌上仍然保有出新招的可能性。
而对于中方来说，变被动为部分主动则是大的政策考量。总体而言，中方仍然不具备和美国全面抗衡的实力，同时全面对抗也将牵扯大量其他精力。从这个角度而言，在部分议题上主动出击，一方面可以探明对方的行动底线，另一方面也不至于完全被动，这几乎也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中美关系难有坦途。
尽管如此，双方的苦战却仍将持续。对于特朗普来说，中国议题之外，可替代性的议题较少。坦率而言，疫情、经济或者可持续发展等等，要么缺乏值得夸赞的成果，要么缺乏国内热度、党内热度和舆论热度。中国虽然愿意从中美摩擦中脱身，但美方咄咄逼人，中方也不得不应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中美对抗也是对中国的一个压力测试和能力测验。
可以想象，未来一段时间，中美之间大概率会在更多领域出现更多摩擦。在金融领域，市场最为关心的中概股从美国退市、美元使用限制以及港币联系汇率制度等话题，将不可避免地在未来一段时间继续发酵。与此同时，双方在国家安全、竞争限制以及市场准入等议题上的龉龃也难以避免。此外，在地缘政治中的合纵连横也将继续。
这些议题上的具体冲突可能引发不同程度的市场影响和冲击，然而不同事件的冲击力度和形式将不会完全相同。双方也会根据金融市场的反应来对具体举措进行调整。这也意味着对于金融市场的参与者而言，对中美关系的分析将是一个必修课。
从过去的一段时间来看，市场对于中美冲突的反应存在一定的时滞，经常表现出犹豫和迟疑。比如说在国安法事件最为焦灼时，市场在短期内完全被负面情绪主导，而在实际冲突中尽管中方表现得毫不退让，美方出招却显得有些并不如预期强硬，此时市场的紧张情绪却似乎难以得到缓解，但在冲突后期表现出谜之自信，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A股和人民币汇率的双双走强。而在本轮中美领馆冲突中，市场一开始对于负面消息并没有太多反应，却在上周五的股票大跌后表现出对于消息发布时点的不满情绪，这事实上表明对于中美冲突，市场仍然缺乏可以依赖的分析框架和分析体系。
然而，希望市场理性对待中美冲突也是不现实的，这跟期待中美在冲突中保持克制几乎一样困难。在这样的状况下，我们可以掌握几个大的方向，第一，中美关系重回正轨不会是一个短期选项，即使拜登成为下任总统，市场也不应该对中美关系缓和抱有过高的期望；第二，金融市场往往是行动慢于反应，同时存在一定的从众和羊群效应，因此需要避免过度陷入市场情绪；第三，市场的最终逻辑仍然是寻找交易的价值，市场的动荡加剧事实上创造了更多的交易窗口。
总体而言，中美冲突仍然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主导市场的情绪，而双方也会从过去的交锋中吸取经验和教训，并调整应对方式，这意味着冲突的过程中很可能不断出现让市场吃惊的事件。然而与以往每次的事件冲击类似，市场会在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后，逐渐寻找到新的交易锚。
责任编辑徐瑾 Jin.Xu@FTChinese.com
图片来源 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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