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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加索辞世50周年特展:在新视野中重新发现毕加索

宋佩芬 FT中文网 2024-07-07

在巴黎毕加索博物馆,英国设计师保罗•史密斯用戏剧化的呈现方式,重新诠释了毕加索作品中的奇观。



文丨宋佩芬

1973年4月8日,毕加索在法国南部的家中去世。为纪念他逝世50周年,从他的家乡马拉加到布鲁克林,全世界范围内举办了近50个和毕加索有关的展览。开锣好戏的是“毕加索宝库”--拥有全世界最多最好的毕加索收藏的巴黎毕加索博物馆。

毕加索去世后,其家人以捐赠作品替代遗产税。巴黎毕加索博物馆收藏了5000多件毕加索的作品和数万件历史文献,绝大多数都是来自毕加索家人的捐赠。由于馆藏的质量和范围广泛,让毕加索博物馆也成为世界上唯一一家既能够展示毕加索完整的绘画、雕刻、雕刻和插图作品,又能通过他的素描、研究、草稿、笔记本、蚀刻、照片、插图书、电影来精确记录的毕加索的一生的博物馆。

即使不是在“周年庆”期间,几乎无时无刻都可以在世界某个角落发现毕加索展。为了给毕加索的作品提供新视野,早在2018年11月,当时毕加索博物馆的主席勒邦(Laurent Le Bon,现已调任至蓬皮杜中心) 到伦敦拜访英国最具代表性的设计师保罗•史密斯爵士(Sir Paul Smith)。勒邦告诉史密斯,博物馆很欣赏他不拘一格的思维与设计,希望邀请他用自己的风格来为毕加索的作品提供新视野,博物馆同意给史密斯绝对的自主权(carte blanche) ,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挑选作品,设计展厅。

像个初恋的青少年一样,史密斯对这个任务既兴奋又紧张,兴奋是他可以对博物馆的收藏为所欲为,紧张的是因为他不是艺术史学家也不是策展人,担心一不小心“误入歧途”。他于是在疫情期间开始做功课,仔细研究了毕加索约20万件的作品及文献。接着与新任馆长兼联合策展人德布雷(Cécile Debray) 配合,将毕加索的作品从风格、材质、主题及时代背景开始分类。为了让展览更有亮点,史密斯为每一个展厅设计特有的“奇观”,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希望观众看了“会起鸡皮疙瘩”。
巴黎毕加索博物馆馆长塞西尔•德布雷(Cécile Debray)和保罗•史密斯爵士(Sir Paul Smith)

艺术大师遇上设计师

听了史密斯的描述,我有点担心这位从小就有阅读障碍(Dyslexia) 的设计师会不会太过放任,误读误解这位大师?进入第一个展厅,担忧立刻云消雾散。该展厅内只有一件毕加索在1942年春天完成的雕塑《公牛头》(Tête de taureau)。史密斯解释, 毕加索有能力在日常物品中寻找到美,将自行车的坐垫和把手接起来,就成了《公牛头》。这种直观、有趣的创作方式不但让人会心一笑。由于史密斯在十几岁的时候还是名自行车赛车手,他于是在《公牛头》对面的墙面上展出了自己创作的,16 件自行车坐垫和把手,其中一个还有史密斯经典的条纹色块坐垫。我瞬间弄清楚史密斯对该展览的设计思路,他是用了自己的视觉语言,并结合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来与毕加索对话。
《公牛头》(Tête de taureau)

展览一共有26个展厅,每个展厅都有自己的标题, “立体派”、“蓝色时期” 、“组合和拼贴画” 等展厅无需解释就很可以料想得到展厅内容。但也有“粉红女郎” (Pink Ladies),“时尚艺术家”(An Artist in Vogue) 等让你好奇的感性标题。“粉红女郎”了探讨毕加索创作《亚威农少女》的过程,“时尚艺术家”是毕加索在时装杂志上的涂鸦。

为了配合立体派特有的“未加工” 的色调,史密斯用牛皮纸做墙纸。他并不是用一大张牛皮纸覆盖整个墙面,而是用大小不一的纸以“抽象化的方式”拼贴到墙面。展厅内还有塞尚的《黑城堡》(Château noir,1905) 和阿根廷艺术家库特卡(Guillermo Kuitca)的《祭坛画》(Retablo,2016) 装置,说明立体派的起源及对后代艺术家的影响。
《黑城堡》(Château noir,1905)

毕加索好友卡萨吉玛斯在1901年2月自杀对他的打击相当大,作品开始转向忧郁的蓝色调,这就是“蓝色时期”的起端。展厅内的墙壁和地毯都是冷峻的深蓝,衬托出作品的哀愁。

不过这个黯淡的气氛在毕加索从日常物品拼贴组装而成的“组合和拼贴画”展厅中立刻消失,史密斯指著《静物与藤椅》(Nature morte à la chaise cannée, 1912)上既有绳子又有椅子的藤条,还有“JOU”三个字母,或许象征了“报纸”(journal) ,但也可能是“游戏” (jouer)。他认为因为拼贴非常注重图案贴图案,图案配纹理,如果挂在贴了老式墙纸上会很好看。为了证明他的想法,整个展厅贴满了7、8种不同花纹不同色调的老式墙纸。热闹的墙纸完全没有喧宾夺主,人们的眼球很自然地往襄了框的作品看。


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奇观

不仅仅是老式墙纸,在“时尚艺术家”展厅内,史密斯干脆将时装杂志封面作墙纸,来衬托毕加索在这些杂志内幽默调皮的涂鸦。


另外,史密斯在“毕加索的展览” (Picasso on Show )展厅内收集了毕加索在世界各地展览的海报,为了营造街头非法张贴海报的效果,史密斯特别嘱咐安装技工用非常拙略的方式,将海报高低不平地贴满整个展厅。但该展厅不是专门展海报的,这些叫人目不暇接的海报上还挂了《马》(Le Cheval 1936) 《女人的头像第3号。朵拉-马尔的画像》(Dora Maar Tête de femme nº 3. Portrait de Dora Maar,1939) 等版画。
“Picasso on Show”展厅

毕加索从小对剧场感兴趣,在巴黎期间还多次为俄罗斯芭蕾设计舞台、服装。《整个世界都是一个舞台》(All The World’s A Stage) 标题来自莎士比亚《皆大欢喜》的台词。展出了毕加索儿子保罗穿了意大利即兴喜剧中固定丑角哈雷金(Harlequin )及皮耶罗(Pierrot)的戏服,史密斯则将戏服的图案复制到墙面上,让展厅也成了舞台。

展览中还不时冒出史密斯最经典的条纹设计,有个展厅专门分析毕加索在1930年代作品中的线条使用。展出作品中,毕加索用充满动感的条纹与色带,为作品带来新的维度。史密斯当然不会放过和毕加索玩条纹玩游戏的机会,将墙壁刷成不同颜色的条纹,和毕加索一呼一应。



不仅是画面上的条纹,展览还有一个专门献给毕加索常穿的蓝白条纹t恤,即所谓的“布列塔尼衬衫”的展厅,展示了毕加索穿了条纹t恤的生活照。史密斯从安置在天花板的空调下悬挂了80件布列塔尼衬衫,感觉上非常戏剧化。但是该展厅不仅仅是“好玩”,刚果艺术家桑巴(Chéri Samba) 的《当一切都不复存在时,除了......非洲之外,还剩下一个想法》(Quant il n’y avait plus rien d’autre que… L’Afrique restait une pensée, 1997) 也出现穿了蓝白条纹t恤的毕加索。毕加索在该作品中有多重象征,一来代表了西方艺术大师,再来是毕加索引用了非洲面具而创作出《阿维农少女》及立体派等重要作品。但是桑巴最希望表达的是,西方忽略了这些创作非洲面具的艺术家们,“西方不把我们的面具当作艺术,是虚伪的。我谴责这种虚伪的行为”。桑巴将自己和毕加索描绘在一起,就是为了向所有的匿名非洲艺术家致敬。

从死亡到新开始

并非所有的展厅都是五花八门地贴满了老式墙纸、杂志封面、旧海报,或是刷了色彩玲珑的戏服图案及条纹,《战争年代》(In Times Of War ) 展厅就肃穆到像个灵堂。墙面和地板全黑,连窗帘都是拉上的,一点阳光都不准泻入。毕加索在这些年创作反映了当时的残酷和不人道。扭曲的身体,被脱臼的四肢,面目全非的面孔,充满了怪异的病态。同一个展厅内还有美国艺术家汤玛斯(Mickalene Thomas) 的《抵抗 #8 (水壶与骨架)》(Resist#8 (Pitcher and Skeleton, 2022)。《抵抗#8》结合了上世纪60年代非裔美国人争取民权的示威和最近“黑人的命也是命” (Black Lives Matter) 运动的照片,探讨了警察和社会系统对非裔美国人施行的暴力。作品正中央倾坐在一束雏菊上的女子象征了“霍屯都的维纳斯” 莎拉巴特曼(Saartjie Baartman, 1789-1815)。巴特曼出生于非洲南部霍伊族,在19世纪初被送到欧洲畸形展 (freak show )当样品来展示,备受羞辱之余在她去世之后,大脑和性器官还被送到巴黎的博物馆被当作科学标本。该作品与同一展厅内,毕加索在1945年完成的《水壶与骨架》(Pichet et squelette)遥遥呼应。通过壶身和骨架的结构,毕加索的作品则象征了实体和虚空,生命和死亡。


最后一个展厅只展了《青年画家》(Le Jeune Peintre, 1972)一件作品,这是毕加索在去世前一年完成的,当时他已经91岁了,但是他选择将自己画成年轻人,身上的斗篷和帽子将他带回出生的西班牙,因为这些都是16世纪西班牙文学中的冒险家和火枪手的打扮,但是深黑色的眼窝却像骷髅头一般象征了死亡。墙面的色调是从金黄逐渐淡化到全白。“这堵墙是关于日出,对死亡的乐观,每一天都是日出的新开始。”

《青年画家》(Le Jeune Peintre, 1972)

博物馆希望通过史密斯的设计来吸引更多的学童与年轻人,重新点燃人们对这位已经去世50年的艺术家的好奇与兴趣。毕加索生前的工作量惊人,直到晚年还在不断尝试创新,光是这个态度难道不足以激励Z世代吗?

曾参与过几次著名的毕加索展览的洛雷蒂博士(Dr. Silvia Loreti)认为,毕加索是一位老少皆宜的艺术家。“当然,你可以说,有了好的营销,你就可以向所有年龄段的人推销。毕加索已经有了最好的营销本能,这就是他之所以伟大的原因,因为他创作了一些非常个人化,但每个人都可以理解的作品。”

尽管她认为史密斯的审美观与毕加索截然不同,史密斯相当戏剧化的展览设计与毕加索的个性几乎不谋而合。洛雷蒂博士认为,“戏剧化”是毕加索作品的一部分。“他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是戏剧化的,无论是他早期描绘演员和表演者的作品,还是他与剧院的实际合作。事实上,他的所有作品都是关于奇观,将日常生活转变为奇观。”



展览信息:

PICASSO CELEBRATION: THE COLLECTION IN A NEW LIGHT!

Musée National Picasso-Paris, MARCH 7- AUGUST 27, 2023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责任编辑 朱振 zhen.zhu@ftchinese.com

图片来源 展出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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