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乐丽花园里的“第五季节”
今年10月，“艺+巴黎：由巴塞尔艺术展呈献”（Paris+ par Art Basel）将在杜乐丽花园让民众体验特展《第五季节》。
杜乐丽花园是巴黎市中心的一个大花园，位于卢浮宫博物馆与协和广场之间，被塞纳河和里沃利大道环绕。由于花园的地理位置，造访巴黎的游客都有机会来此一游。在同时，巴黎市民喜欢到此漫步、看报、下棋、晒太阳，通勤的上班族则经常穿越花园前往他们的工作地点。杜乐丽花园也是好莱坞电影在巴黎取景的热门地点，伍迪•艾伦的浪漫喜剧《午夜巴黎》和马特•达蒙主演的动作惊悚片《谍影重重》都都曾在此拍摄。今年十月中旬，该花园将为第二届巴塞尔艺术展的“艺+巴黎”提供户外雕塑展出的场地，呈现《第五季节》 (La cinquième saison)。
谈到在杜乐丽花园办展览，就得先略述它近500年的历史。早在1564年，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遗孀凯瑟琳•德•美第奇(Catherine de' Medici) 思念佛罗伦萨的老家，决定参考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宫殿设计，在卢浮宫附近建一座带有花园的行宫。行宫的地点位于巴黎老城墙的外侧，由于那周围有许多中世纪留下来的制瓦厂，新建的行宫于是被冠上“制瓦厂”之名。不知道哪位中文译者觉得“制瓦厂”听起来不够文雅，决定将“Tuileries”直接用法文音译，“杜乐丽”这个名字就这么诞生了。
路易十四的首席园林设计师安德烈•勒诺特（André Le Nôtre）在1664年为杜乐丽行宫重新设计花园。不过这栋宫殿在法国大革命期间被放火烧了，留下来的花园从此向所有民众开放。400多年来，除了花卉树木之外，花园内还添增了无数的艺术品，既有古色古香的希腊罗马风格雕塑，也有杜布菲(Jean Dubuffet)、佩诺内(Giuseppe Penone) 等现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尽管是一个国家公园，但这个花园的管理由卢浮宫负责。
“艺+巴黎”并非第一个在杜乐丽花园展示户外雕塑的艺术博览会。历史悠久，但目前暂时停办的巴黎当代艺术博览会FIAC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在花园内展出作品。然而“艺+巴黎”是第一个将展览主题融入到杜乐丽花园的艺术博览会。
在“艺+巴黎”开幕前夕，我采访了为杜乐丽花园公共艺术策展的泰内兹(Annabelle Ténèze)。泰内兹是图卢兹奥西塔尼亚法尔克博物馆（Musée-Frac Occitanie Toulouse）馆长兼卢浮宫透镜博物馆（Louvre-Lens Museum）新任馆长。
这是她第二年为“艺+巴黎”在杜乐丽花园策展。她在去年策划了《历史的下一步》(La Suite de l'Histoire)，探讨为何有些人物可以出现在艺术作品中，有些人物却被遗漏了？她决定通过展览，在花园内展示另类的纪念碑，鼓励人们去关注那些被遗漏的人。在该展览中，泰内兹将Cécile Fakhoury画廊所代理的，象牙海岸出生的艺术家米韦卡宁（Roméo Mivekannin）一副大型绘画《婚礼》(Les Noces,2022) 摆在花园内。《婚礼》的构图来自意大利文艺復兴时期艺术家委罗内塞(Paolo Veronese)收藏于卢浮宫的油画《迦拿的婚礼》 (Nozze di Cana, 1562-3)，米韦卡宁重新诠释委罗内塞的巨作，将自己画入图中，闯入了古典绘画的空间，通过他的自画像，逆转委罗内塞原作中人物的身份与角色。在该作品的反面是一组浸泡在巫毒灵药浴中的抽象油画，提醒人们所有表象的双重含义。展览中还有法国女权运动艺术家尼基•德•圣法勒（Niki de Saint Phalle）为纪念上世纪80、90年代艾滋病的受难者的《带花的蓝色方尖碑》 (Blue Obelisk with Flowers, 1992)。
今年的主题是《第五季节》，该主题从花园如何为动、植物、矿物、流水提供生活环境出发，旨在探讨人类与大自然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这一主题质疑了人类与自然互动的方式，并探讨如何让大自然摆脱以人类支配为中心的状态，实现一种更加平衡的关系。在这次展览的25件作品中，有不少是专为《第五季节》而创作的。这些作品可能通过艺术形式来呈现对于大自然的反思和对于生态平衡的探讨。藉由这些作品，观众有机会深入思考人类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以及我们如何可以更好地保护和尊重自然环境，让大自然得以自由发展而不受过度干预。
泰内兹解释，所有展出的作品都是通过公开征集方式收集的，这意味着即使是那些未曾参加过艺+巴黎的画廊也有机会参加。这一开放的徵集方式旨在为更多年轻的艺术家和画廊提供机会展示他们的作品。
泰内兹从参加征集的作品中分析出，现今的艺术家们想要表达什么，想要告诉观众什么。她发现，许多艺术家特别关注气候变化的问题，这反映了他们对当今全球性问题的关心。同时，她也意识到自然一直是艺术家们关注的主题，并举了一些例子，如卢浮宫所收藏的16世纪意大利画家阿辛博尔多（Giuseppe Arcimboldo）的《季节》和17世纪法国艺术家普桑（Nicolas Poussin）的《四季》。
基于这些观察，她决定将展览命名为《第五季节》。她解释说，这是因为人们现在生活在一个新的季节，一个由人类的行动所塑造的新季节。她希望借着此次展览来强调了人类与自然之间的互动和责任，以及对于环境和气候议题的关注。
洛杉矶的Morán Morán画廊展出艺术家图阿松（Oscar Tuazon）的作品《油与水》（Oil and Water，2023）。这件作品引发了对于油水不相容性的俗语的反思。艺术家图阿松将装原油的油桶压碎，并与其他材料溷合，转化成一个看起来像黑色大理石的圆筒。接着将这个圆筒改造成了一个公共场所常见的饮水机，让水从一度盛载原油的圆筒中流出。该作品既对油水不相容的观念提出辩驳，还提醒人们自然资源枯竭的危机，鼓励人们去探讨自然资源的过度消耗和滥用的问题。
巴黎的Georges-Philippe & Nathalie Vallois画廊为《第五季节》推出法国艺术家贝尔蒂埃 (Julien Berthier) 的 作品《隐形的》( L'invisible, 2021)。《隐形的》其实是一艘打捞上来的鱼船，艺术家在渔船上填满了逼真的岩石；当渔船在水面上滑行时，乍看之下会令人以为是一座可以随意航行的岛屿。这块浮现在水面上的岩石既“隐形“又令人不安，它既拥有原始之美，却又是人造的，营造出一种似是而非的模煳。艺术家希望通过作品来引发人们对社会与大自然进行更广泛的反思。
巴黎的Patrick Seguin画廊展出了让•普鲁维（Jean Prouvé）和皮埃尔•让内雷（Pierre Jeanneret）于1942年设计的《F8X8BCC》小木屋。这座小木屋的建造背景是在二战期间，当时的环境非常艰难，但它展示了建筑如何能够适应不同的生活方式，以更好、更快、更低成本的方式提供住宿。这座佔地68平方米的小木屋设计得非常巧妙，能够为一个五口之家提供舒适的生活空间，甚至还具备推拉门和带顶露台的功能。它的轻型设计不仅为住宅提供了灵活性，而且环保，为普通家庭的住宿方式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Alberta Pane画廊正在展出艺术家诺维莉丝（Romina de Novellis）的行为作品《你想和我跳舞吗？谢谢，我还是宁可不跳！》（Voulez-vous danser avec moi? Merci, je ne préfère pas！，2023）。在这个作品中，诺维莉丝在一个花园内搭建了一个小凉亭。在展览期间，她会不定时地在凉亭内独自跳舞，当她不在场时，即使空无一人凉亭内依然会播放音乐。诺维莉丝将凉亭这个传统的聚会场所与人际关系中的孤独感联繫在一起。她认为，即使在人群中，孤独感有时仍然存在。这个作品通过舞蹈和音乐，表达了人们在社交场合中可能感到的孤独和疏离感。凉亭成为一个象徵，代表了人们在社交互动中所经历的种种情感，同时也反映了现代社会中的无所不在的孤独。
这25件作品分布在花园的方庭、林荫大道、树荫底下、喷泉水池内， 为观众提供不同的体验。为保护花园内的花草树木及确保作品安全，展览执行团队还包含了园丁及卢浮宫的安保人员。在和艺术家讨论合适的地点之后，策展人还会咨询园丁在10月份，也就是布展及展览期间，植物生长的方向，确保作品与植物的日常作息相互协调。这种合作可以帮助保护花园的生态环境，同时确保作品能够在这个环境中呈现出最佳效果。
由于这是泰内兹的第二次在花园策展，不但加深了她对花园的熟悉度，连合作的园丁们都可以为她提供各种佈展建议。对她而言，去年最大的挑战是如何让米韦卡宁巨大无比的绘画防风防水，挺立不摇。今年她担心马达加斯加艺术家安德里亚诺马里索(Joël Andrianomeariso) 特别为展览创作的新作《小夜曲，小夜曲》(Sérénade, Sérénade, 2023) 到底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因为直到布展前，艺术家都还只给她一张画了一双腿的草稿图。她也担心诺维莉丝在凉亭独舞，把自己当作一尊活雕塑，观众们将会有什么反应？
泰内兹的疑虑是合理的，她意识到观众很可能会对展览中的作品提出各种问题和反思。像去年，有许多非洲裔观众，其中有不少是卢浮宫的工作人员，这些人对委罗内塞的《迦拿的婚礼》非常熟悉，看到米韦卡宁将自己画入委罗内塞名作时，激发出不同议题的讨论，讨论黑人在传统绘画中如何被描绘？角色如何被诠释？米韦卡宁的翻版作品让他们更广泛思考思考文化、历史和身份等问题。让展出的作品引发丰富且深刻的对话，这正是泰内兹梦寐以求的。
为了让每个人都知道为何花园内出现了25件当代艺术品，“艺+巴黎”在花园的每个入口处都提供法文和英文的介绍。此外，在展览期间，每天下午卢浮宫学院的学生们也会站在作品旁为好奇的观众讲解。如果希望独自欣赏，也可以事先免费下载英文或法文的语音导览。
值得一提的是，参观“艺+巴黎”艺术博览会的一次性入场券价格为40欧元，而杜乐丽花园的《第五季节》展览则是完全免费的。观众不仅可以在花园中漫游，还可以欣赏免费的艺术展览，真是物超所值。
当然，就像在艺术博览会内展出的作品一样，《第五季节》中的所有展出作品都是可以出售的。如果藏家家中有足够的空间，并且希望收藏这些展出的作品，可以直接联系画廊，将《第五季节》中的艺术品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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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朱振 zhen.zhu@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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