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润：失去信心，四季如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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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刘润公众号的第246篇原创文章

这个冬天，是真的有点冷。

1

9月底，我在戈壁徒步。

在戈壁徒步挺辛苦，但一位同行者却一边走，一边打电话。我能感到他的焦虑。

后来走在一起，我问怎么了。他说，股东向他借钱。

他的股东是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为了公司发展，他把自己的股权质押给银行、证券公司，借钱发展业务。

这就是“股权质押”。

在公司发展好的时候，股权质押是成就的放大器；在经济遇到问题的时候，股权质押是风险的加速器。

股权，和黄金的不同是，黄金的价值不大会变，但股权的价格会起起落落。所以银行设定了“警戒线”和“平仓线”。

什么意思？如果股价跌破了警戒线，银行会要求你质押更多资产保证总值安全；如果跌破了平仓线，对不住了，银行会直接卖掉你的股票，以求自保。

他的股东找他借钱，是因为最近股市不断下挫，股价接近了平仓线。如果不借钱还债，质押的股票就会被平仓。平仓，会引发股价进一步下跌，然后再触发另一家机构的平仓线，然后再平仓，然后再下跌。

再然后，这家公司，就从此不再属于他。太可怕了。

我问：那你要借钱给他吗？

他沉默不语。

2

从戈壁回来不久，我就开始了一轮调研。

第一站，南京。

我问南京一家民间金融机构：你最近体感如何，真那么冷吗？

他说：真的。最近很多上市公司董事长，全国飞，到处见各种民间配资机构。

我问：为什么？

他说：求我们不要平仓。

民间有很多草根“赵百万”，“钱千万”，“孙万万”，炒股赚了点小钱，觉得自己找到了九阴真经，开始加“杠杆”，使用“配资”借钱炒股。

什么是配资？

配资的本质是民间借贷。我有1000万，想借2000万，用3000万一起炒股，扩大收益。赚了钱，一起分。

但万一亏了呢？所以，配资公司和银行一样，也有警戒线，和平仓线，保证资金安全。

配资公司用的是自己的钱，所以比银行还要谨慎。他说，我们做足了所有措施。所有措施。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次股价下跌的速度，居然比我们平仓的速度还快，迅速击穿了我的本金。我，第一次“爆仓”了。

其实爆仓的，不仅仅是他。大量暗藏民间的配资公司，纷纷爆仓。

我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没说话。

显然，他不知道怎么办。

3

第二天，我到了温州。

做咨询的挑战是，总要出差；但好处是，能亲身感受到一线的冷暖，而不是坐在家里凭空想象，指点江山。

10月的温州，已经有点冷。

温州这家公司，是我非常尊敬的一家实业公司，上市十几年，品牌价值巨大。

开了一整天的战略会议，晚上吃饭时，我问董事长：你觉得冷吗？

董事长说，我感觉从10月份开始，市场迅速失温。

市场失温，就是消费情绪冷却。

逐渐失温，可能是因为收入变化、消费结构变化；迅速失温，则更可能是消费信心突然受挫，不敢买东西。

其实，很多行业都有这个现象。比如汽车业。今年1-4月，都在持续增长。5-8月，开始出现了极少有的负增长。9月，突然下跌高达11.6%。

房子不敢买，股票不敢投，消费不敢花。

我在网上听说冬日来临，现在才亲身感到信心结冰。

4

和董事长吃完饭，我赶晚班机，忧心忡忡地飞到广州。

我来到一家势头很猛的商业银行。他们的努力，他们的敬业，他们的热情，让我感受到了一丝丝南方的暖意。

是的。他们说。最近地方政府开始介入了，把遭遇危机的上市公司和金融机构召集在一起，“建议”金融机构看到上市公司的还款意愿，考虑平仓可能引发的社会问题，谨慎行动。

翻译成普通话：不准平仓。

这就是传说中的“救市”吧。其实，救的不是“市”，市场不需要救，救的是市场里人们的信心。

但是，他们又告诉我一个把我打回冰点的事。

因为信心下挫，有些银行，正面临“高评高贷”带来的断供风险。

什么叫高评高贷？

老王坚信房价会涨，坚信今年1000万的房子，明年会涨到1500万。一定要买。但现在国家调控，首付要50%，就是500万，出不起，怎么办？

找机构把房价估高一点，比如1800万。这样，他50%就能贷出来900万。1000万，减去900万，他只需100万的首付，就能买到房子。

这叫高评高贷。

房价上涨时，老王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如果房价真涨到1500万，他就用100万本金，撬动了500万的获利。

可是万一不涨呢？万一下跌呢？

有些地方的房价，真的下跌了。1000万的房子，跌到了850万，老王面临一个痛苦的抉择：要不要为一套价值850万的房子，偿还900万的贷款？

哎，老王。想用杠杆放大收益，最后却被杠杆绞死的老王。

5

离开银行，我又去了一家制造企业。他们的产品出口美国，在日本有专卖店，国内几十家加盟店。

我问，你们最近怎么样？

创始人说，连续四天，我每天都接到电话，加盟商要关店。他们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老朋友，他们赚不到钱，比我自己亏钱还要难受。

我问负责生产的副总经理，你的感觉呢？

他说，因为石油价格上涨，最近很多化工原料的价格都在涨。我们接到的电话都是：客户要求我们降价，材料通知我们涨价，就连接电话的这个人的工资，也在涨。

那出口呢？

负责外贸的同事说，今年9月份，美国关税上涨了10%，明年1月，还要上涨25%。我们的价格竞争力，越来越差。

创始人说：

润总，我就想问问你，我是继续坚持下去，还是和其他老板一样，把工厂关了，把员工辞了，干脆到加拿大去买套房子，过冬算了？

加拿大是著名的冰雪之国，现在给人的感觉，居然是温暖。

信心。没有信心的寒冷，发自心底，穿再多衣服都没用。

6

回到上海，我的办公室。窗外，寒风凛冽。

我看到一则新闻。

11月1日，新华社讯，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民营企业座谈会，并在会上指出，当前要抓好6个方面政策举措落实：

一是减轻企业税费负担；

二是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三是营造公平竞争环境；

四是完善政策执行方式；

五是构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

六是保护企业家人身和财产安全。

可能，很多人在今天这个普通的日子，会把这则新闻当作一则普通的“官宣”，一扫而过。但是，调研完一整圈之后，我真的、真的感受到，这背后巨大的意义：信心，给民营企业信心。

此时此刻，民营企业太需要来自高层坚定的信心了。

旷日持久的中美贸易摩擦，引发了出口企业的担忧；一边人力成本不断上升，一边传言强制追缴社保的传言，让中小企业如惊弓之鸟。

而前段时间，有些学者发文称民营经济应该“退场”，更引起了企业界巨大的恐慌。

这些“学者”真是无知，唯恐天下不乱。

中国的民营企业贡献了超过50%的税收，60%的GDP，70%的高新技术，80%的城镇就业，和90%的新增就业。

这些无知学者的“私企退场论”，除了打击民营企业的信心，毫无用处。而中国的民营企业，真的差那么一点点，就失去了信心。

今天，我忍不住写下这篇文章，希望我的朋友们，和我一起走戈壁的那位朋友，他的股东，南京的那家金融机构，温州的那家上市公司，广州的那家银行，眼眶发红的那家制造业的创始人，都能关注这则新闻，重拾信心。

真的。

因为：失去信心，四季如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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