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哈尼梯田
「大田是哈尼的独儿子，
世代先祖传下了古规，
哈尼要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守护梯田，
耕田要像土狗打洞，不怕烂泥沾在身上，
做活要像黄牛犁地，再苦再累也不消忙。」
by 央视纪录片《哈尼梯田》
2013年，云南红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观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从哈尼梯田自2002年进入备选名单之后，经过了十个年头。
如何论证哈尼梯田的突出普遍价值（Outstanding Universal Value）成为了申遗的难点。
曾经参与到整个申请筹划准备工作中的罗德胤老师，也一度发现用汉族人的眼光，理解不了哈尼梯田。
而最终帮助他真正理解哈尼梯田的，竟是一头牛。
一个葬礼要杀六头牛
2012年6月9日，元阳县上主鲁老寨，梯田申遗的工作紧锣密鼓地向前推进着，不料村里的老支书忽然来找罗老师，说是这一天不能干活了，罗老师很着急，这工作还有很多没完成呢，怎么能不干呢，老支书说了，寨子里有葬礼，就是天王老子催，那大家也得都参加葬礼去。
罗老师一想，那得尊重当地民俗啊，既然不能干活，那就去瞧瞧哈尼寨的葬礼吧，等到了葬礼现场，被吓了一跳。
因为在这场葬礼上，要杀六头牛。
葬礼是老支书母亲的，按照当地民俗，老人去世后要通知所有“有姻亲关系的亲戚”，所谓“有姻亲关系”就比如说母亲的娘家人，支书妻子的娘家人，兄弟姐妹的娘家，都是姻亲关系，而每一户来参加葬礼的亲戚，都得带着一头牛来参加。
这六头牛在葬礼当天被杀掉之后，全村寨人要将这六头牛吃掉。
杀牛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在哈尼村寨，普通人去世，其葬礼上主家要杀一头牛；家庭条件中上、威望高的人家，杀两头牛；当过官的，可以杀三头牛。主持杀牛仪式的，是寨子里的摩匹，相当于大祭司，杀牛的时候有专门的铁刀，地点则必须是在村寨的水井旁边，杀牛之前，摩匹还要做一番祭祀仪式。
在我们日常的理解中，耕牛是非常重要的，按照唐朝律令，私自杀耕牛更是犯律，那么为什么会在哈尼族却保留了这样的习俗呢？
是耕牛对他们不重要吗？这个绝对不是，对于依靠精耕细作开垦农业的哈尼人，耕牛简直太重要了，他们甚至不忍心将耕牛置于户外，还是让它一起住在家里，哈尼民居的一层通常就是牛的房间，而且他们不仅今生要与耕牛相伴，下辈子也将耕牛视作伙伴。
所以为什么会在葬礼上，保持着这样的仪式呢？
除了因为保持耕牛数量的平衡之外，葬礼上的耕牛，更是村寨联结的媒介。
就拿村支书母亲的这次葬礼举例子，这个葬礼上的六头耕牛，事实上来自于六个不同的寨子，葬礼这一天，这六个寨子的人都来到上主鲁老寨，葬礼就像一场盛大的活动，让大家彼此认识，也传承千年的仪式也将大家联结在一起。
当村寨与村寨之间因为土地、水源产生冲突的时候，大家就不会是通过暴力手段进行解决，而是可以相互商量着，比如去开垦更多的梯田，寻找更合适的水源，通过这样，哈尼人就可以联结更多的力量，在更大程度上开发梯田和保护梯田。
在红河梯田申遗的过程中，罗老师和团队事实上发现梯田这种景观并不是哈尼人独有的，例如菲律宾巴纳韦梯田、印尼的巴厘岛梯田等等，而且大家遵循的都是建立在森林、村寨、梯田、水系的“四素同构”原则。
那么红河梯田的独特性在哪儿呢？
正是因为这里的梯田开发的更为彻底，这种“彻底”指的不单单是规模的壮阔，更是人与人、村寨与村寨，甚至是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关系。
藏在一棵树里的秘密
每一个哈尼寨上方的小树林里，都有一棵被选定的寨神树，罗老师跟着寨子里的哈尼人去寨神林里找那棵树。
同行的哈尼人指着一棵树说“就是它”。后来罗老师才知道，刚才被指的那棵树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寨神树，哈尼人是不会轻易将自己寨子里的寨神树指给外人瞧的，因为那是他们的保护神。寨神树的生长情况，会预示着寨子里人、畜、作物的命运。
每年阴历二月春耕前，哈尼人都会在寨神林里祭祀寨神树，这个节日被叫做“昂玛突”，也被称为二月节。整个节日要持续三天，第一天是马日，由摩匹主持，要举行普哈哭（叫寨魂）、米咪咪（祭村界处的寨门）和哈托托（祭居住地的寨门）；第二天属羊日，要在寨神林里宰杀一头大猪，并分猪肉到各家各户；第三天属猴日，要在寨神林里举行“神林宴”，各家派代表参加。
到了每一年的阴历六月呢，则要在寨子下方的磨秋场举行苦扎扎节，也被称作是六月节。这个节日是在农忙之后，梯田里禾苗打苞、抽穗、扬花，所以苦扎扎节有预祝好收成的意味。
在第一天属狗日，人们要修理祭祀房，搭好秋千和磨秋；第二天属猪日要杀牛，祭祀天神，各家分食牛肉；第三天是转磨秋和荡秋千，磨秋由一根立柱和架在立柱上的一根横杆组成。转磨秋时，两人分别在两侧抱住横杆，以立柱顶部为支点，一边转一边上下摆动，相当于可以转动的翘翘板。荡秋千特别棒的小伙子小姑娘，一般都会很受青睐，说不定会迎来一场甜甜的恋爱。
梯田的耕作和平原上的耕作十分不同，因为海拔高低的不同，不同人家的农作物成熟的时间也是不同的，一个村寨里的人通常都是互助合作。而村寨里的人际关系，恰就是依靠着这些古老的节日、仪式、习俗不断被建立和巩固的。
当我们拿着相机，拍下一幕一幕令人震撼的梯田美景时，隐藏在背后的却是这经历了千年的文化与传承。
这里不单是自然的故事，那景色也并非相机里被定格的一幕，它是人的故事，是时间的故事。
这一次的哈尼梯田讲座，罗老师真是讲了好多干货，除了文章里提到的这两个小故事之外，罗老师还讲述了：
哈尼民居是什么样的
一个老哈尼村寨怎样搬去新的村寨，
哪里的梯田适合拍日出和哪里的梯田适合拍日落
环绕着哈尼族周围的其他民族（傣族、壮族、彝族）是如何共同发展梯田的
……
总之，太多精彩故事，点击回放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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