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公布新年号了，工藤新一知道吗？

日本宣布，5月起正式使用新年号“令和”，“平成”即将成为历史。在日本动漫《名侦探柯南》中，工藤新一的愿望是“成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眼看着日本的年号都要变更了，柯南还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柯南君，你要是再不变回工藤新一，可就来不及了！

2019年4月1日，日本当地时间11点41分，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公开了日本的新年号：令和（れいわ）。

新年号“令和”是日本的第248个年号。目前在位的明仁天皇将于2019年4月30日宣布退位，皇太子德仁于5月1日继位。5月1日即为新年号正式生效的日子。

安倍首相在随后的记者会上解释了“令和”的含义。“令和”出自于《万叶集》的梅花歌，“令”是美好，“和”是和煦，安倍说“梅花歌”象征着寒冷的冬天过去，温和的春天就要来临。“令和”既有字面上的“美好和谐”之意，也寄寓着日本迎来第二春的美好愿望。

2019年4月1日，日本东京，安倍晋三在记者会上称，新年号“令和”“蕴含人们的美丽心灵相互靠近，文化诞生并成长的意思”。他称，“希望和日本国民们一起，建设对年轻人而言洋溢希望的日本”，透露选定该年号是意识到了年轻人。

  天皇的心思你别猜

日本使用年号的历史，始于孝德天皇，也就是推行“大化改新”的执政者。

历史上，日本皇族的权力起起伏伏。孝德天皇即位前，国家政权被苏我氏等豪族控制，天皇并无实权。直到公元645年，皇族发动政变，夺权成功，这才重获大权。

日本人搞改革有个特点，喜欢“全盘X化”。那时正值中国盛唐，孝德天皇参照唐代的政治经济制度，实施了一系列“全盘唐化”的改革。其中就包括“年号”制度。

“大化流衍，生生不息，阴阳相动，万物资生。”

这是《周易》中为人们解释世界物种起源、繁衍、变化、生息的一句话。其中的“大化”被孝德天皇选中，成为首个年号，孝德天皇希望改革能够为日本社会带来“伟大的变化”。

从“大化”到“令和”，历经90代天皇，日本总共使用了248个年号。

图源：来自网络

在中国，皇帝在位时期经常会改元，使用很多年号。日本也一样，比如第102代后花园天皇，就曾经用过“正长、永享、嘉吉、文安、宝德、享德、康正、长禄、宽正”共九个年号。

明治维新以后，社会往工业化与数据化的方向发展，年号的频繁改动往往带来很大的麻烦。政府要求皇族“一世一元”，即一任天皇只能拥有一个年号。

“一世一元”也更加好记，近现代四代天皇的年号（明治、大正、昭和、平成）成为了当代人最为熟悉的年号。

因为沿袭唐法，日本年号的起名规则大致与中国古代相同，多由“两个汉字组成（极少出现过四字）”，“符合国民的良善期待”，“过去未曾使用过”，“便于读写”等等。

要知道，常用汉字也就一两千个，高品质的汉字更是不多，虽然年号不尽相同，但撞字几乎无法避免。比如，在248个年号当中，“永”字撞了29次，“天”和“元”字撞了27次，“治”字撞了21次。

中国人起名爱翻四书五经，日本人同样如此。除了新年号“令和”不是从中国古籍中摘取的，其他247个年号都诞生于中国古典文集。

日本描绘鉴真东渡的画作《东征传绘卷》局部。

就以近代以来的四个年号为例：

“明治”（1869～1911）出自《易经》的“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

“大正”（1912～1926）出自《易经》中的“大亨以正”；

“昭和”（1926～1989）出自《书经》中的“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平成”（1989～2019）出自《史记》《书经》中的“内平外成”“地平天成”。

年号制定前夕，政府会召集一大批学者来商讨起名事宜，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赫赫有名的汉学家。本次年号变更同样大动干戈，引发了全民大猜想，安倍首相的“安”字成了热门候选。

回顾历史，民众对年号的猜想几乎每次都会落空。这是因为年号的命名还有一些隐藏条件：“不使用固定俗语”、“要有一定水准的品性”、“不使用与大企业名称相同的名字”以及“不使用民间猜想排名前几位的名字”。

正可谓，天皇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凡人”明仁 

这次，从年号发布到正式使用有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德仁天皇的继任时间是今年的5月1日，而明仁天皇属于“提前退休”，并非突然驾崩，相较以往就多了些缓冲时间。

由于新年号会出现在日本的硬币、报纸、驾照以及官方文件中，大量的文件及编码需要修改，多出的一个月缓冲有利于减少社会混乱，平稳过度。不少日本国民感慨，到最后还感受到了“天酱”（指明仁天皇）的温柔。

和他一直以来的温厚笑容一样，明仁天皇留给外界的最大印象就是“爱好和平，与世无争”。他很少公开发表政见，唯一强烈输出的观点就是“反战”“珍惜和平”。他即位后从未参拜靖国神社，也是战后第一位访华的日本天皇。

不过作为平成时代的开启者，明仁天皇在个人事务上也有着“平成”一代独有的时代特征——他有点小任性。

在爱情上，他在网球场上邂逅了平民女性美智子，促成了一段姻缘，打破了日本皇室1500年的传统。

在兴趣上，他就像个宅男。他精通海洋生物领域，先后在权威期刊发表了29篇学术论文，甚至在《Science》发表过文章，有两种鰕虎亚目的新物种以他的名字命名。

在退位上，他也是“前无古人”，不等生命终结就直接宣布退位。这个消息，明仁是通过电视台的“玉音放送”广为告知的，但这并不合日本宪法，也让日本政府有点难堪。

总的来说，明仁的形象与其父爷辈相比，多了很多“凡”性，与日本平民的亲近感很足。而在较为棘手的周边国家关系处理上，他将“反省战争、爱好和平”的态度一以贯之，得到了周边国家的认可。

明仁天皇与皇后美智子在东京府纳苏的别墅举行的活动中放生野鸡。

访华的时候，明仁特地造访了西安碑林，他在65万字碑文中找到了自己年号的出处：“地平天成”四字，令他颇为欢喜。随后在致辞中，他说出了自己对侵华战争的反思：

“在两国交往的悠久历史上，曾经有一段我国给中国国民带来深重苦难的不幸时期。我对此深感痛心。战争结束后，我国国民基于不再重演这种战争的深刻反省，下定决心，一定要走和平国家的道路。”

在位的后期，明仁在国内外频繁地追悼死伤者，还与太平洋战争时期被关在日军收容所受虐待的原俘虏交谈，为的就是缓解人们心中战争记忆的苦痛。

除了反战，明仁留在日本国民心中另一深刻的印象是他对于东北灾区的慰问。311东日本大地震灾后，数万人死亡，数十万人流离失所。明仁在电视上发表了首次讲话，格外引人注意的是，在讲话中他说的是“现代日本语”，而非显示皇族身份的“宫廷语”。

虽年事已高，他依然与美智子来到受灾地区，跪坐着、弯着腰去安抚灾民。当时明仁的这些举动感动了很多日本平民，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民众彼此协力、共度时艰。

“我已经超过80岁，尽管尚称健康，但考虑到身体逐渐衰弱，我仍担忧很难像过去一般，全心全意地完成身为天皇的公务。”2016年8月，明仁在电视上拿着稿子，缓慢而慎重、平实而直率地交代自己的现况，表达了自身的退意。

走下“神坛”们的天皇也是凡人，会衰老，会疲惫，会力不从心，“喊累要退休”的老小孩终于把这一棒交到了长子德仁的手中。

即将于5月1日继位新一任天皇的皇太子德仁。

  平成再见，令和你好  

下个月，德仁天皇将开启新的“令和时代“，这意味着“平成时代”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元号一代人。如果说，我们谈到明治就联想到维新，说起大正就联想到民主和浪漫，说起昭和则想到战争和经济增长。那么说起平成，大家想到的可能就是经济不景气和“宽松世代”了。

作为平成元年的1989年恰好是泡沫经济高峰期。在泡沫经济崩溃之后，日本经济一蹶不振，陷入了长期萧条的局面。所谓”失去的二十年”、“失去的三十年”，就是在平成时代。

日本的经济萧条是相对于其60、70年代高速发展来说的。我曾在日本生活，那时候有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有位同在日本的台湾同事告诉我，她爸爸当年在日本工作拿的薪水和她拿的是一样的，都是20万日元（约12000人民币），而他们留学的时间足足差了20年。

不止是工资在此期间没有增幅，建筑物、道路、桥梁等基础设施建设在平成时代的前二十年也未有大变化，曾在国际市场呼风唤雨的家电大厂们也一个个破产的破产，被收购的被收购。可以说，这二十年日本都在还之前金融业拔苗助长的债。

好在日本在半导体、机床加工、工业机器人、精密仪器、光学设备、汽车行业等领域一直保有核心科技，这使得日本在全球产业链上仍能分一杯不小的羹汤，此处不做赘述。

平成时代诞生了一批“宽松世代”，在平成年间出生的孩子大多“享受”到了教育改革的成果。由于2003年日本开始实施“学习指导纲领”，原有的课程内容和学习时间被大规模消减。

2017年3月24日，参加毕业典礼的东京大学学生们。

这种改革自然受到孩子的欢迎，作业少了，时间多了，可以有更多时间玩耍了。宽松教育还带来了另一种“公平”，日本小学运动会跑步比赛上，第一名到第六名，每个人都能获得一枚奖牌。集体活动只要参与的人就有小红花，不分贡献高低。就如同《世界上唯一的花》所唱的一般“不当NO.1也没有关系，因为原本每个人就是Only 1”。

然而，学生是“宽松”了，但日本的基础教育质量也相应下降。这一代人从小缺乏竞争，不爱吃苦，被外界打上了脑袋空空、自我中心、胸无大志、唯唯诺诺等标签。类似于“最近的年轻人真是……”这样的抱怨话，虽说是每个过来人的都会说的，但是对于初入职场的平成人的抱怨，好像是格外的多。

网上有句很有名的话，叫“明治养士，大正养国，昭和养鬼，平成养豚”。说的是明治时期多出维新志士，大正时期民主体制逐渐成型，昭和一代人战时“杀人鬼”、战后“工作鬼”，而平成的人就比较“猪”。

的确，这一代年轻人出生在日本泡沫经济的顶点及破灭之后，自打记事起，每天耳濡目染的就是关于日本经济的负面新闻。由于80年代的炒房热几乎席卷了每户家庭，日本孩童幼年时期就目睹了父母投资失败的恶果。房产不断贬值，但其所担负的房贷却分文未少，整个家庭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不求上进的玉子》剧照

屋漏偏逢连阴雨，在这一代人的青年时期，日本又遭遇了2008年的雷曼危机与2011年的东日本大地震，众多公司经营惨淡，大幅缩减应届生招聘名额，导致了日本有史以来最严峻的“就职冰河期”，2010年的应届生就职率只有60.8%。

众多应届生沦为“就职浪人”，难以维持基本生计的人开始打工，一部分坚持找到了正式工作，一部分则蹉跎下去成为了“飞特族”。还有一部分则选择在家啃老，不愿意再出去找工作，沉浸于ACG(动画、漫画、游戏)，与社会脱节。

当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社会阶层相对安稳，阶层移动相对困难，年轻人在寻觅人生目标的时候自然会感到迷茫。“低志向，低欲望，追求小确幸”是属于“平成世代”们的时代特征。

如今，日本即将进入新的年号。“令和世代”将带着“重振日本”的美好愿望，展现一种新的时代面貌。

“令和一代”能拯救日本吗？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胡万程 [e-mail]

排版 | GINNY 

南风窗新媒体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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