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化”是一个装逼的坏词

发一篇旧作，首发于9月24日。这次重发有修改。

"内卷化"是一个装逼的坏词。

无论这个词最初是什么含义，今天的流行意思已经变成了：国内竞争者太多+竞争太激烈+竞争无意义。

看一组这类文章的截图：

以前叫恶性竞争，现在叫“内卷化”；以前说“X国人太多了”（我无比厌恶这句话），现在说“内卷化”。

人们“理想的世界”是这样的：科技不断进步，行业不断拓展，机遇不断增加，人们（至少是多数人）生活不断改善，边际效用递增。

举一个例子，比如现在是大航海时代，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现一个新的国家新的岛屿可以去贸易去殖民，无论是商人、水手还是投资者，大家的机会一起增加，收入一起上涨。

经济繁荣，水涨船高。

再举一个例子，比如现在是许多行业的“风口”，从业者的机会一起增加，收入一起上涨，多么快乐。

虽然也很苦很累，但是充满了希望。这就是所谓的繁荣时期。大家竞争的是技术，是创新，是进取开拓。用人之际，到处都需要人才，不需要比赛加班，不需要太多心思去讨好领导，也就是不需要“内卷”。

虽然也有残酷的竞争，但是因为不断扩大的市场、多数人的获利，竞争的残酷性被掩盖了。尤其是等经济萧条时期回想起来，更容易美化记忆，只记得当时的美好。

关键的问题在于：繁荣时期本身是不可持续的，不可能永远繁荣。一方面天灾人祸各种不确定因素，一方面信贷扩张无限埋雷。

而在具体的任何行业，任何领域，巨大的利润必然吸引更多的竞争者参与其中，竞争越来越激烈，利润越来越低，边际效用递减，从业者的压力越来越大，痛苦越来越多。

尤其是当经济陷入萧条的时候。

以前靠漂亮的PPT就能拿到投资，现在踏破铁鞋无觅处；以前随便转载一篇鸡汤文章就十万加，现在公号的阅读量只有2%；以前刷刷手机看看邮件工资还不断上涨，现在996还要被降薪。

竞争使人痛苦，尤其是看不到增量的竞争。人多粥少，何其郁闷。很多人因为对这种竞争的厌恶，于是滥用“内卷化”这样的坏词。

一个国家只有几千大学生的时候，不需要内卷化，头颅高昂；到处都招募程序员的时候，不需要内卷化，不合意就走；黑死病刚过去，地广人稀劳动力稀缺，不需要内卷化，可以要求干半天活晒半天太阳；没有淘宝京东的时候，有一个旺铺就是可以财源滚滚，不需要内卷化打如此惨烈的价格战。

在那个“理想的世界”，新的机会永远在增加，新的蛋糕永远在出现，人们不必忍受激烈竞争的压抑痛苦。

但理想不等于应然，更不应该拿理想来批判现实中的诸多必然。

风水轮流转，凭什么要求你所处的行业、领域、地区永远处于黄金时代？

资源稀缺。无数人竞争稀缺的资源，所谓的“内卷化”就不可避免。尤其是在非商业层面，简直是必然。

政客之间互相揭露隐私，学生之间拼比死记硬背，企业通过行贿举报造谣等手段互相伤害。

大量的竞争毫无意义，不创造价值，反而是徒然的消耗。

在那些相信“内卷化”的人看来，甚至连员工努力加班，企业打价格战，人们辛勤劳动，也都是内卷化。因为在理想的天堂里，或者经济繁荣期，人们不必如此辛苦就能获得更高的收益。

但这就是真实世界。更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想过：所谓的繁荣从何而来？

你认为市场饱和后打价格战是内卷化，大家互相伤害。那你为什么不去开拓新的蓝海市场？那里没有内卷化，你为何不去？

你认为高考是内卷化。学而无益，虚掷青春，令人抑郁。那你为什么不像很多名人一样中途辍学，走一条特立独行的路？

你认为打铁挖矿太辛苦，那你为什么不做水手去探索新航线？你认为官场倾轧太内卷化，你为什么不下海？

你认为大英帝国已经日暮途穷，那你为什么拒绝登上去美洲的五月花号？

因为你不愿意承担风险。

开拓者的世界里没有内卷化，但是有巨大的风险，有惊涛骇浪。每一个领域、每一个行业短暂的繁荣时期，都并非凭空而来。

而是有人冒险去开拓的结果。

所谓的内卷化虽然苦逼，让你整日抱怨。但没有失去一切的风险，还可以苟延残喘。内卷化虽然让你不耻，但是开拓你不敢，创新你不会，用巨大的辛苦去增加微薄的收益，你又不愿意。

然后你把这个装逼的词挂在嘴上，整日哀叹内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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