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红影业周亚平：回归人与故事，呼唤“疼痛”的现实主义

怀疑到犬儒、虚无到金钱，惯于拿现实主义当遮羞布的影视内容，该如何回归真正的价值表达？6月9日，在2018华映资本「理想三旬」年度大会上，蓝白红影业创始人周亚平阐述了他心目中的影视内容创作之道，强调要回归人与故事，呼唤具有“疼痛感”的现实主义。

周亚平认为，内容并没有精品化与非精品化之分。“内容就是内容，是正常的内容、合格的内容”。它应当是大众的、商业的，有成长力、影响力的，甚至是有争议的。

“时代撩人、现实虐心”，做剧必须“看点十足、能量集中”。在周亚平看来，在大时代的背景下，更需防止大而不当，“认真做剧最要紧，面对一切，我们想混是混不过去的。”

以下为周亚平在大会上的演讲实录：

大家好，刚刚从北京到上海、到会场，乘了一个通宵的火车，没怎么睡，思考了一下贵国影视的问题（笑）。我这不叫演讲，只叫发言。我有一个编剧搭档宋方金，就是电视剧《手机》的编剧，他那才叫演讲。今天我发言的题目是《内容之道：回归人与故事》，题目是华映取的，全标题是《内容精品化之道：回归人与故事》。华映是命题高手，高就高在问题明白、答案也明白。我是填充类选手，以自己的感悟来做实证。

但细心的人会注意到，我删去了“精品化”三字。为什么？事实上不为什么。我心目中的内容就是内容，是正常的内容、合格的内容，没有精品化内容与非精品化内容之分。精品化要求会被误读、误解。我经常遇到一些不是精品的人，他们却冠以他们的作品是精品。内容不能标准化或相对标准化，是我们中国影视人的难题，中国影视人要做成内容，自己得要先做好内容评判官和内容审查官，活还没干，先当官了。食品有标准，药品有标准。标准不是瞎说的，是国家主管部门制定的。影视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没有主管部门，有，但很复杂，标准非常不好定。执行的效果更复杂，说好的、达标的，往往是坏的、差的。说坏的，下架、退档的，往往是大家喜欢的、市场欢迎的。不好判断。

合格在我心中。我自己给它发合格证，过得了我眼中、心中、脑中的就是合格的、精品的，因为我一直试图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影视人，对自己要求太严、太苛刻了（笑）。但我说的合格的影视人并非精品人，精品人经常不食人间烟火。精品有许多解读，但我从大家通常认为的负面角度强调几点：它应当是大众的、商业的，有成长力、影响力的，甚至是有争议的。因为有些人通常认为精品是小众的、非商业的，是众口一词没有争议的。精品，它不是不能碰的、只能收藏欣赏的宝贝。比如熊猫。

回归。很好解读，说明前面有一段路走错了，走岔了。要回归。实际上，我们以为走错的路，可能也没错，也有可能全本错了。走就走下去吧，已经从内地走到港台、走到日韩、走到欧美了，几十年来，它是一个全民审美过程的跋涉、转变与延展，和社会经济的条条大路一样，一路走过来了。目前的目标是超过美国，走到火星。

1919年时，胡适先生还年轻，为中国的前途热诚考量，发表了《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的文章。文章说：“现在舆论界的大危险，就是偏向纸上的学说，不去实地考察中国今日的社会需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文章一发，影响了中国100年。100年来，我们一直在研究问题。这还了得，中国就这样变成了一个世俗社会。拿到当下影视圈来说事儿，也是研究问题的多，谈主义的少。问题有哪些问题？我随便一数，就有编剧问题、导演问题、演员问题、制片人问题、收视率问题、平台问题、行业问题，还有题材问题、类型问题、创剧问题、审查问题等等，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大小合同问题、阴阳合同问题。我和编剧走得近，关于一个中心制的问题，就研究了很长时间，与其他要数比比如资本、数据、流量谁是中心的问题，与其他岗位比比如导演、演员、制片人谁是中心的问题，与其他编剧比比如老编剧、新编剧、南方编剧、外国编剧谁是中心的问题。同仁们研究得很有成果，我没意见，只是见不到好朋友宋方金了，我约的电视剧不知道他写得怎么样，我有意见（笑）。前不久他去山西右玉又玩了一圈。

总之，人们怎么不谈主义呢？！我急啊。我们不谈那些大人物的大主义如何，我们不谈那些遥远世界的遥远主义如何。现在我们开始呼唤、呼叫现实主义了，尽是那些一点都不现实的人在呼唤、呼叫。他们的呼唤、呼叫我是不信任的，因为他们还是因犬儒主义而呼叫现实主义、为金钱主义而呼叫现实主义，没用，叫不来。他们，他们是谁？影视圈的众生，加上半个我也是，谁脱得了干系，都把艺术作品、文化产品做成纯粹的金融作品、理财产品了，不是几个人能干成这伟大世界的。我本人稍许好一点，因为我长期呼唤、呼叫现实主义，过去在体制内就不停地呼唤、呼叫，喉咙差点叫哑（笑）。许多人没有主义，如果有主义，也就是怀疑主义、虚无主义，导致了犬儒主义和金钱主义。怀疑到犬儒，虚无到金钱。

但我没说钱就是非现实的。市场经济社会，在商言商，完全不矛盾，其他道德评价、伦理分析、社会评价、文明分析等等，都可以通过商业成果来综合，来归纳。钱很重要，咱们不说钱，是伪君子，是嘴上说精品手里做膺品的伪君子。

什么是膺品？又说回前面说的问题了，又说回前面说的走的岔路了。我不大研究人家的毛病，毛病都是自己得的，严重了他们自己会找医生。主要毛病在我看来就是架空，架空、还是架空，无关题材、无关类型，什么都架空。架空在一段时间里看来也没毛病啊，谁说彩虹有毛病呢？但天天都是彩虹，你肯定得腻味啊、得奇怪啊、得害怕啊，上海的天空中天天都架着彩虹，保管你跑路。你别说人家的剧集没有人，有人，彩虹人；你也别说人家的剧集没有故事，有故事，彩虹故事。彩虹是一种光学现象，一般在雨后有。所以，咱们还是得多研究研究雨，雨不架空，必须得下到地上来。

这就有了对现实的呼唤，对现实主义的呼叫。呼叫二字来得直接多了，虽然比呼唤听上去没文化，但有力度。简单、粗暴、直接，挺好。一般不痛不痒、无关痛痒的谈，没意思。所以我说既然谈现实，就谈疼痛的现实、就谈疼痛的价值观、就谈疼痛主义，我瞎发明的。

谈到疼痛，容易联想到挤眉弄眼、哭哭啼啼。非也，疼痛也斗志昂扬，疼痛也快快乐乐。我拿我主创或参与创作的项目开开刀，剖析剖析，说说人与故事。我在这里宣推一下，借华映论坛做个广告，证明我的主义是从实践中来的、从群众中来的、从市场中来的，是有道理的。

《红海行动》，一部我最初参与创意、策划、开发的电影。类型，战争片。疼痛现实之一种：残暴篇。看过此片的人没人说它不残暴吧？！这残暴有没有？有吧。ISIS杀人的新闻、消息、镜头，咱们都看过，耸人听闻、触目惊心，只因它不发生在身边，大家觉得它就发生在外星球，错了，如今地球变小，身边概念也变了，是非之地就在你们家隔壁。这残暴有表现吗？有，但主要在美国有表现。中国电影没有表现。中国电影一旦做，就做成了史上票房亚军。获奖36.48亿。它不架空，它疼痛，没人说它不是现实主义。

《新围城》，我们主创、主投、主控的剧集，网台联动的大电视剧。类型，喜剧。喜归喜，却仍然是疼痛现实又一种：焦虑篇。围城，走进走出、爬进爬出、折进折出、跳进跳出。物质极大丰富社会了，不需要走长征路了，但还是折腾。为什么？焦虑呗。咱们不用事故写围城，不用危机写围城，不用灾难写围城，就写生活、生意、生命、生存中活生生的矫情、烦恼、冲突、矛盾，并且幽默着写、快乐着写。剧集看完了，保你留下满心感动。没人说疼痛现实主义就是要搞部大悲剧，但你的感动就是来自疼痛。

《阿修罗》，电影。我们参与了策划，但影业没有直接投资，参与策划的目的就是想与好莱坞人合作，我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忽略好莱坞，现在有些人不把好莱坞当回事了。电影类型，奇幻，大片，太大了。我可将其纳入疼痛现实之打脸篇。打脸，打谁的脸，打欲望的脸、打谋略的脸，谁打的，洞察打的。电影中的阿修罗王一人三头，也就是三张脸。欲望之头是梁家辉、谋略之头是刘嘉玲、洞察之头是吴磊。吴磊年轻，放一手好羊，是真善美的化身。吴磊打了梁家辉和刘嘉玲。一部奇幻大片，立意、寓意都太现实了，好莱坞甚至是超好莱坞的表达，说明技术与疼痛、工业与疼痛也是有结合的。奇幻不意味架空。该片7月13日上线，请大家去看。光影即正义，是这部电影的主旨。

《飞鸟集》，蓝白红影业出品，今年夏天即将开机的剧集。类型，青春加爱情。我把它称之为疼痛现实之虐心篇。让年轻人舒心、美心的剧太多了，虐心的不多。中国改开40年，一提到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各种二代，仿佛都是富有、美好的代名词，是馅饼一代、天上掉下的馅饼一代。拍他们的剧就是拍馅饼剧。然而，各代都有各代的人生，也都得有况味要品、滋味要尝、代价要付、罪过要赎。拍一部离群、迷失的飞鸟，够现实了。我听到大家包括政府都在说，现在的青春剧太恶俗了，怎么恶俗，或许就是年轻人、青春被架空了，被做成馅饼扔到了天上。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怎么不疼痛呢！我在推介我们的青春大剧《飞鸟集》时，用了16个字，叫做：“时代撩人、现实虐心；看点十足、能量集中”，前8字概括当下，后8字吹捧自己。这个时代看上去是个大时代，小时代做小时代的剧，大时代做大时代的剧。大小并无高低、贵贱。即便是大时代，更需防止大而不当。

有疼痛，就有现实。仅说电影，粗粗回顾一下，这两年有票房的剧情片《芳华》14个多亿、《前任3》19个多亿、《后来的我们》13个多亿，文艺片《冈仁波齐》1个多亿，纪录片《二十二》更神奇了，将近2个亿，成本3百万，印度片《摔跤吧，爸爸》12个多亿、《神秘巨星》7个多亿等等，都有疼痛。

好了，没用的说多了，会有人认为我还是唯票房论者，也没啥，我是一个有文化的唯票房论者（笑）。认真做剧最要紧，面对一切，我们想混是混不过去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