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夫妻一辈子就像当了个假兵一样 | 问答 梁老师的爱情课
梁老师的爱情课已经上线3集,我们选了一部分现场问答放在这里,欢迎大家留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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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一: 初恋经常会出现的问题是隔了很多年,对方回过神来找你,但已经面目全非了;或者说你又想回过头去找那个人,但是对方又不知道怎么接受你了。 我总觉得我在上一份感情里面已经付出这么多了,还有必要再和另一个人重新再来一遍吗?但如果跟原来的那个在一块,有的时候会造成反复,又重新伤害一遍,想起来“哦,原来是因为这个跟她分手的”,又分手。隔几年可能又会想,再试一次吧。这种情况有多大的普遍性?
梁老师:这是一个挺重要的问题。哲学上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所以重新来一遍其实不是同样的。人从大面上说有时候没变化,其实在内心深处,经历时光之后,都会有变化。 但是为什么有时候对初恋又有一种内心深处的温情呢?这个原因其实是相当复杂的。
一方面是我刚才说初恋它比较单纯,一个人拥有这份单纯的时间是很短的,因为你在社会生活中不断地长大、变化。而初恋那个时候代表了你生命里面特别纯净的一段时光,所以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时光,那个阶段对你来说特别珍惜。从另一方面来说,你再回头一遍是根本不可能的——两个人都已经不是那个阶段的人了。
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在哪里呢,你在后来的生活里面可能又遇到别的人,而这份新的情感往往是你在初恋里面稀缺的东西。 你真正转过来之后才发现,前面那个人会形成你生命内在的某种潜质,形成你的某种特点,一定程度上会塑造你的生活。
在这个世界上,其实你是渴望一个人既有前面这个特点,又有后面这个特点,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人。当你跟后面这个人在一起,开始很好,慢慢也觉得很窄。这时候你就会反过来,跟牛一样,一反刍,哦,原来的日子还不错,所以就会有这种怀念。
另外一部分,因为女性的心理特点是百分百的,我们日常说女性比较情绪化,归根到底就是她是一种全心的、一股脑儿地投入。所以女性在扔掉一个初恋的时候,有时候是毫无道理的,把他一概地否定掉了,然后去找一个新的爱情。她不适合藕断丝连。男性相反,往往跟前任分手了,他心里有时候对她还蛮好的,过年过节慰问一下。
所以就会有这样一个通道,两个人都会有可能退回去。 如果后任不是很温暖、不是很好,可能这个男孩子觉得前面那个更加贴心,可能会倒回来。女孩往往是觉得后面这个一开始很好很好,到最后忽然发现这个家伙不行,这时候才有点缓过神来,觉得前任 39 37776 39 14940 0 0 2932 0 0:00:12 0:00:05 0:00:07 3051挺好的,是自己太作,回头率也就来了。
分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时候它是积累起来的,分手的原因跟说出来的那个点是不一致的。分手点发生在某一个地方,只不过没有把它显性化,后面有一个持续,最后才分开。 的所以一般来说,分手的第一个月是复合的高发阶段,过了这一段,实际上回来的概率就低得多了。往往活得特别不好,复合的概率就比较高,凡是活得还可以,一般就不大会去复合。
问题二:之前也有一些朋友跟我讲过,喜欢一个人很多年,突然在某一刻就不喜欢了,或者是那个人向你表白的时候就不喜欢了,这种现象您是怎么看的? 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描述这种现象就很极致,男女主人公本来是非常疯狂地相爱,突然之间女主人公就不爱男主人公了,但是男主人公还特别爱她,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梁老师:爱情有时候很容易断电,看着还明亮得很,“咵”一下就没有了。我以前写过一篇东西,叫《一瞬间关上所有的窗》,确实是这样的。这样一种突然的中断,它很复杂,情况是非常多的。但一个非常硬性的中断是来自于对真相的发现,就像亨利·詹姆斯写的一部非常有名的长篇小说《一位女士的画像》。
伊莎贝尔是美国孩子,意外地继承了5万美元的遗产,当时是特别大的一笔钱。她给自己设定的爱情是一定要去欧洲找一个没落的贵族,因为没落的贵族没钱,但是他们有很深的历史文化修养,懂艺术,懂文学,她觉得美国的钱跟欧洲的人文结合起来就是非常好的一个生活。
伊莎贝尔跑到欧洲之后,一个大工厂主很有钱,人特别好,爱她,但她拒绝了人家,因为那个家伙太有钱了,不符合她的标准,不要。结果找了奥斯蒙德,完全符合她的想象,所以跟他结婚了。
但伊莎贝尔不知道,这种没落贵族的内心是很自我、自私的,因为时代已经完全不属于他了,他自我保护、自我封闭、自我欣赏、自我迷恋的那种心情是特别浓烈的。
伊莎贝尔跟他一结婚就发现跟想象的不太一样,但还是觉得他是可以被她点燃的。其实伊莎贝尔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误区,她以为通过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爱情观里面很大一个误区就是以为爱情可以把一个人改变,其实一点也改变不了,只能改变一些具体的部分,不可能改变他根本的部分。
有一天伊莎贝尔进入会客厅的时候,发现她的丈夫奥斯蒙德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梅尔夫人。这个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在欧洲的传统里,如果只有一张椅子的话,都是女的坐着,男的站在旁边,只有在情人的关系里面才会打破这些规矩。所以奥斯蒙德坐着,梅尔夫人站着,伊莎贝尔一下子明白了。
这个小说的伟大之处就是伊莎贝尔身上有一种神圣情结,朋友都劝她离开奥斯蒙德,最后她毅然地还是回到奥斯蒙德身边。她的理念就是,我选择了他,这就是我一生的坚持。
还有一种,我觉得是两个人的性情、生命特质确实不一样,在某种环境下看不出来,但在某种状态下就能看出来。就像你跑到西藏去,5500米以上的雪线属于植物的敏感区,很多植物的特性在这个海拔上可以表现出来。气候稍微变暖一点点,这个区域就会出现一些新植物,不变暖它就长不出来。
所以我们说,很多人的性情就像这种草,它是到了一定的环境、一定的条件下才会出来,而出来的部分正好是你不能接受的。
比如城里人有城里的人的缺陷,乡村也有乡村的缺陷。种田的孩子长大了,他身上有一个特别宝贵的品质,就是勤劳、能吃苦,所以很多人很欣赏这一点。但是也会埋藏一个东西,弄得不好的话,原来童年缺失的东西,就会影响人生价值观的选择。
如果你作为一个女性,你本来喜欢他的勤劳,喜欢他身上这种气质,可能心里希望他一直去做学术,做一个纯粹的知识分子,但是在某个选择的时刻,他身上的另外一面出来了,选择另外一个方向了,这个时候你心里面就失望了,你才知道原来根本上的判断有问题。这就是一个变化的社会里面,会打开一种你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还有一个问题,一个人总是在社会里面不断地成长、不断地发展,这个过程里面人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变化,速度不一样,社会位置也不一样,然后逐渐逐渐地变得各个方面都互相共振不起来了。这个时候勉强在一起就会很累,所以也会选择放弃。
尤其在我们今天这么一个精神准备很单薄、社会变化又特别丰富的时代,最后这种分手其实是蛮多的,也是不可避免的。
问题三: 刚才您举的这些小说很多都是国外的,换句话说,其实中国的问题可能比较特殊,比如说两个人在一块很久了,然后发现不太合适,可能国外大家很放得开,好聚好散;中国可能会涉及到家庭、房子,很多时候不能当断则断,所以这个时候您觉得人应该像西方那样去做一个了断,还是说就做一个佛系青年,自己进行心理调试呢?
梁老师:这个倒是一个挺普遍的事情。在中国社会来说,我们今天已经进入到一个没有定势的阶段了,一个人绝对无法通过外部的标准来给自己建立一个判断,因为这个社会里面那种多元的过程、碎裂的过程,任何外部都不可以作为自己的依据。
依据在哪里?依据是自己对内心的这样一种体认。这个体认也许是虚无的,也许过了两年你不这样体认了,但是我们再也没有别的根据了,你连这个都不根据的话,那你的生活完全就是一个人造的、浮离的。
我们这个时代在转换,起码还要经历七八十年、百把年的过程,我们才能形成新的社会共识和价值基础。今天完全是一个在变化、流动的阶段,我们唯一能建立起来的就是自己内心的一种心愿、愿望。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的话,你和一个人在一起,你会从两个向度上做选择:
一个选择,你要获得一种道德的满足感。和这个人一直在一起,你尽自己最大的善,也就是说已经跟他无法再用爱的逻辑来进行,但是我可以用善的逻辑来进行,把我所有能够做的付出我都可以来付出,做到自己问心无愧。这样的话,你的生活里面也建构出一种伦理上的、道德上的自足性,当然这也是很艰难的。
在这个过程里,如果对方还是使你很痛苦、很失望,这时候你可能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分离,因为这时候你已经是无愧了,已经把这个坚持做到底了,这是一种选择。
另外一种选择就是现代性的,那就是分离。而这个分离之后有一个巨大的问题:你要证明分离之后的生命确实是更自由,在更自由的状态下它更丰满、更积极、更有创意,这个时候才能够说明你这个选择是有价值的。
所以总的来说,我们今天就在这两个方向上,在两难之中做出的选择,基本上是处于这么一个状态。
当然,最不好的就是心里又不愿意,然后又勉勉强强,为了家庭、为了父母、为了什么……那就是一锅粥了。自己不发力,也不努力,也不能输送热度,这种生活是最消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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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四:他们常说两个人一开始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但是在一起久了之后就变成亲情了,您怎么解释这种由爱情变为亲情的现象?
梁老师:变成亲情就不正常了。我接触过的人,有的人准备离婚了,离婚之前在过渡时期里面经常会说,我们俩就像朋友一样,我们俩就像家人一样,不像谈恋爱的时候那种感觉了。
其实没这个感觉就说明这个爱情本身已经像一潭水了。我们说亲情像一个湖水,很安静,很可靠,很温馨;而爱情像河流一样。
我们的生活里面人经常变得循环了,生活里面就变成一种依赖了,然后可知了——每天到哪个点该干什么都知道了。这时候两个人都在这个点上,所以构成了亲密关系里一个很有密度的空间或者时间。
但是,我们今天这个时代就有一个新的可能。比如说你们俩如果一起去旅行,比如一起去法国、去普罗旺斯,跑到那以后,会焕发出来很多东西。
你看到那么新鲜的罗讷河,看到断桥,看到梵高当年那些热烈的绘画,两个人的生命都在打开,这个时候彼此之间也就有很强烈的初恋感,有一种新的生命的滋生感。
我觉得人生永远像初恋,但是不像以前那么不懂事,是越来越有一种丰满,生命不断地有一种互相之间的惊讶。这是特别好的一种能力,但是很难实现。
为什么很难实现呢?有的人建立恋爱关系是从稀缺出发的:我比较内向一些,我比较不好动,这个人很热情,很外放,可以带动我一起怎么怎么样,然后自己就变成一个车厢挂上去,哗哗哗跟着走。结果对方越拖越累,在模式里面也不改变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一个状态。
但如果是农业社会就不同,农业社会变亲情是很合理的,因为没有什么生活到别处的问题,别处也是田地,那就没得说,大家就是亲情,男耕女织。现代社会是另外一个新的时代环境,所以我觉得爱情是需要永远努力的事情。
问题五:有时候觉得自己还蛮好的,但是可能喜欢一个人的话,会突然变得极度的自卑,觉得哪里都不好。但我有一个朋友,她就觉得自己很完美,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一个跟她一样好的人共度将来的日子。我就想问一下这两种极端——极度自卑和特别自信,您怎么看?
梁老师:我的观念上,相遇一个人以后,应该觉得自己特别好,因为特别好才值得对方爱。
所以我看到张爱玲遇见胡兰成以后说 “一直低到尘埃里”,我就特别地不理解,因为你的才华,你的那种创作的境界,都是非常非常稀有的。
爱情里面两个人之间的那种自信,我觉得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为什么呢?因为你看到一个特别好的人,他能爱你,你也能爱他,那个爱不是敬仰,不是说对一个人的仰望,它很大一个程度上是生命之间获得感觉了,获得呼应了。也就是说自己有能量出去,你也能吸收对方的能量,这才是一种爱情。
如果说有时候觉得低,那这个爱情可能就有点抽象,觉得对方非常完美,自己对照起来好像有太多的缺失,这个时候可能就会对自己投入进去的情感体会得不是太清楚。
但我觉得你能够把这个情感投入出去,已经是特别大的一种内心力量、一种打开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爱的能力是特别重要的。
我们在世界上是“我”“你”“他”三者关系,在没有建立恋爱关系的时候,你跟所有的人都是“我”和“他”的关系,所有的人都是他,都是第三人称。只有爱上一个人以后,才会出现一个“你”。
常常一个人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就是他跟这个世界只能建立“我”“他”关系,建立不起来“我”“你”关系,因为他内心的世界打不开,只会在现实的抽象的那些标准里面、那些功利里面去跟世界打交道。表面上觉得好像爱上一个人,实际上不是的,他只是爱那些标准。
真正地你去深深地爱上一个人,这时候“我”“你”关系开始出现。社会关系是等级制的,金字塔一样,所以你才会产生你在低他在高的感觉。但是“我”“你”关系是平等的,是对流的,这是“我”“你”关系最大的特征。
其实有一个规律,特别美好的人往往在恋爱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不好,因为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对自己的精神发展、艺术发展等各个方面有一些完美主义的倾向,这样的话就会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够好。
问题六: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说了一下他的爱情观,他说两个人不一定要有爱,三观合一就能产生爱,在以后的磨合中可能会对彼此有依赖,然后慢慢有爱。我就很耿耿于怀什么叫三观合一能产生爱,是这样的吗?
梁老师:我觉得男女情感的产生一定要经历事情。有时候我们的学生也会有这个疑问,两个人觉得过得平淡,但我觉得你们可能就缺乏一个事情,这个事情一定是要有难度的。
有难度的事情共同去创造,然后在这个过程里边,彼此的个性,彼此的意志品质,彼此的能力,彼此的情感特征,都会显示出来。从这个意义上说,一眼没看上,到后面两个人怎么样,它没有必然关系,但是后面的经历里面是不同的。
比如说我们看小说《活着》,福贵和家珍什么时候才开始真正地依存在一起,实际上是福贵房子也没了,钱也没了,最后已经变成一个破落户,流浪在街头,成了一个非常非常凋零的人。这个时候家珍带着已经养得大一点的孩子回来了。
两个人经历这么一次大的变化以后,原来那个生活的基础,土地、钱、大小姐、大少爷通通没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再重新去打造一个生活,这个是真情感。
我觉得同样的题材如果交给贾平凹去写可能就好得多。余华所有的作品——我们开讨论会当面也跟他说,余华的创作里面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不善于写女性。他的所有作品里面很少看到真正的有血有肉很有生命感的女性,包括《活着》里面的家珍也太伦理化、理想化,当然这也许跟余华的生死观有关系。
余华容易把一切归于自然、归于平淡,因为他父亲是海盐县城的一个外科医生,他们家就在医院里面,所以余华对于人的生死看得很透。海盐天气很炎热,夏天复习功课他都在停尸房里,因为停尸房很阴凉,没有尸体的时候在那里复习。
这样一个人的话,他去写爱情的时候,就不会去写那种很寻常、油盐柴米里面的爱情,都是在大生大死里面,在大起大落里面,然后才会有那一丁点萌生出来的情感。余华这样写的话,就突出了那个东西,人必须经历变故。
鲁迅和朱安一辈子没什么感情,但是真正两个人有那么一点点温情是在什么时候?就是在鲁迅和他的弟弟周作人打翻掉了,然后鲁迅离开了八道湾,到砖塔胡同去临时找了一个住处,身体又不好又气,这个时候朱安去照顾他。夫妻两个结婚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在一起。
现在好多专家在研究结婚那一夜他们怎么过的,后来基本上认为鲁迅在那里看书,朱安靠在床头等待,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但就在鲁迅那么凋零的时候,朱安来照顾他,所以两个人终于有一点点温情。
有人写信给鲁迅,说很想知道跟朱安这么一辈子,到底他们俩有没有一点夫妻之实。按我们以往的理解是根本就不会有,但是后来你看鲁迅回友人的信里面,有一句话特别重要,他说“至于说夫妻,最多也就那么两三回吧”——那肯定不是结婚的时候,很可能是在砖塔胡同落难的时候会发生的。
所以我觉得很多夫妻一辈子就像当了个假兵一样的。一个人生到这个世界上要谈恋爱的,但实际上什么事也没遇到,两个人遇到就是买房子、买车、生孩子,那个爱情怎么能体会?
有时候我就跟学生说,你们要去找点事,有难度,有艰苦,甚至有危险,然后你们俩看看在这个事情里面会怎么样。但是太难了,现在硬去找这个事也不容易。
我们当代人一个困境就在这里,你要谈爱情的时候,它缺里边那种点燃的东西,都是理论上的。我们在观念中、我们在表达中,多么深情,种种求婚方式,种种人造意境。
但是终究在内心深处有太多的东西,像北冰洋一样,埋在里面打不开,所以也是我们今天的一个问题。
第一课 初恋 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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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课 等待 错爱
第三课 前任 现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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