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关于植物的知识,很多是科学界也不知道的,我想把这些分享给大家 | 花花草草 一席会员14
这个知识宝库是鲜活的,千千万万个传统社会注入它新的活力,但它也是十分脆弱的。
《万象》的第七门课程《花花草草》今天上线。这门课由中央民族大学龙春林教授主讲。
▲龙老师坐三轮车去调查植物
在崇山峻岭的花木间
龙春林
我小的时候,有过十分幼稚可笑的理想。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理想发生了变迁,但都登不了大雅之堂。直到上了大学,才朦朦胧胧有了一点志向。
在湖南师范大学生物系读本科时,老师们慢慢激发了我对生命科学的兴趣。他们讲授植物学时,我联想到奶奶、父母亲和村里长辈们教我的日常知识:春天,从地里冒出的酸杆剥皮后生食,酸甜可口;田边菊连根拔起洗净后煎水喝,治疗咽喉痛;箬竹的秆剖成薄片编织精美的篮子和捕鱼工具,箬竹叶包的粽子清香诱人;炎热的夏季吃山胡椒的绿色果实,很香,但是很辣,如果灌下一瓢井水,又解渴又消暑……我领悟到植物学既深奥却又如此贴近生活,如果我学好了,也应该能帮助父老乡亲们解决一些问题。
在课堂学习之余,我常常一个人去岳麓山,看那里的不同植物,看它们开花结果。
后来我到了中科院昆明植物所继续求学和工作,开始从事民族植物学的研究。民族植物学于1896年发祥于美国,通俗地说,就是研究人们如何利用植物,并用科学来解读人类对植物的朴素认知。
在远古时期,人类的祖先就向大自然学习,通过观察发芽长叶、花开花落来了解植物的习性,以“神农尝百草”的切身体验方式感受植物的功效。他们慢慢地知道哪些植物可以吃,哪些可以做药,哪些适合盖房子,哪些能做染料。在历史的长河中,在与大自然的搏击中,人们对植物的认识不断加深,积累了大量经验,成为人类社会的知识宝库。
这个知识宝库是鲜活的,千千万万个传统社会注入它新的活力;但它也是十分脆弱的,因为这些知识仅存在于老百姓的脑海里,散落在乡间山野,埋没在凡间琐事之中,没有任何防范风险的措施,随着老人们的逝去,许许多多的传统植物学知识正在快速流失。
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去发现这个知识宝库中的宝贵财富,分析植物中的化学成分,用分子标记、DNA条形码这些技术对民间长期保留和利用的植物遗传资源进行分析,用现代科学技术解读老百姓的智慧,以文字和数据库的方式保存起来,为我们的子孙后代永久地保存这笔财富。
把植物学研究当作事业,不仅要长期面对枯燥的标本,忍受实验室中福尔马林和石油醚的刺鼻气味,有时候更要有战胜恐惧和危险的勇气。为了采集植物标本和实验材料,经常独自一人背着行囊,搭乘老式大巴抵达县城之后,或乘坐班车,或爬拖拉机,或步行进到野外的山里。
有一次我在滇东南考察时得知,当地苗族同胞用山崖上生长的一种植物的块茎来治疗皮肤病,从老百姓的描述中我推测是天南星科的一种岩芋,当时我正在做岩芋的染色体研究,所以非常想亲眼看到这种植物并采集到实验材料。
他们忙于农活不能带我前往,只是告诉一个大概的方向。第二天,我带上几个包子,背上行李,朝着云雾中的大山走去。出发不久,遇到开手扶拖拉机的热心大哥,我爬上他的拖拉机。颠簸几公里后,我在路口下车沿山沟往上爬,他继续赶路。大约步行1个小时后,已无路可走。我干脆把背包放下,摸进森林中搜寻。
我知道岩芋最喜欢附生在潮湿处的岩石和大树上,那些树桠、巨石之类都不放过。不远处传来的流水声吸引了我,等我接近时才发现那是一个悬崖,崖底是流淌的溪水。目光停留处,是断壁上的那一丛小巧芋叶,顶着闪亮的水珠,那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
环顾四周,我惊喜地发现一根粗大的崖豆藤就在身旁,我用枝剪稍微修理了主干上的侧枝,顺着垂下的藤子慢慢下行,翻开叶片背后看到岩芋特有的紫红色时,我激动的心情不能自已,因为我的判断得到了证实。
就在这个时候,由于过于兴奋,脚下一滑,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坠落悬崖,我奋力抓住藤蔓,膝盖在岩石上碰伤,只有凭借手臂的力量才爬上悬崖。这样的经历,在我的植物学考察生涯中,还遇到过好几次,但是收获也不小。1997年底,我荣获了中国科学院授予、路甬祥院长亲自颁发的“野外工作优秀个人”证书。 如今,我的科学考察足迹遍布全国34个省级行政区,也前往41个国家和地区讲学或合作研究。
这次我选了16种植物。我去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少数民族地区做调查的时候,这些植物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些老百姓的生活和植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很难有这种体验,他们关于植物的传统知识,很多是科学界也不知道的,我想把这些分享给大家。
【精彩提要】
下面是我们从课程中节选的一小部分片段(也不知道为什么,选出来的都和吃有关):
我去到彝族地区做调查的时候,发现彝族同胞的房前屋后都种满了地涌金莲,前面一排一排的,后面也是一排一排的。我就想我们彝族同胞生活并不富裕,但是他们那么爱美。这让我很疑惑,不太理解。
我就问他们,你们种这么多好看的,为什么不种点别的,种着就是为了看吗?他们就是笑而不答。后面问多了,他们就说“这是拿来喂猪的”。我一听,太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拿来喂猪。后面我就专门针对老百姓的这个说法,做了一些实验室的研究。
越南人很喜欢吃它,他们甚至把大野芋种到了美国去,在纽约的市场上都可以买到大野芋的秆。
云南东南部,哈尼族地区也有一道名菜,叫做芋菜煮鸡。这个“芋”不是芋头,就是大野芋的叶柄,用这个秆和鸡肉一块儿来炖。
煮出来大家很少去吃鸡肉,都在吃芋菜。这个秆里有很多缝隙,煮的过程中汤汁都进到了缝隙里面,所以它吃起来既有汤的鲜味,也有芋秆自己本身的鲜味。除了和鸡一起炖,在很多地方,包括苗族、侗族、傣族,他们喜欢把它和鱼、泥鳅、鳝鱼炖在一起,都是特别好吃的菜。
很多大戟科的植物其实是有毒的,所以看到大戟科的果树、果子,大家还是要小心一点,一般来说如果没有人告诉你可以吃,最好不要去吃。但这种是可以吃的,不仅可以吃,而且很好吃,它的味道是酸酸甜甜的。
▲ 龙春林在摘木奶果
这种果树非常非常高产,一棵树上会结很多,这样一棵木奶果树,相当于苹果树那么大,它可能会结个上百公斤,甚至几百公斤,产量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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