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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义忠:她把人在最绝望时候的祈祷升华为最美的天籁

2015-11-17 阮义忠 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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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四十年,被誉为“中国布列松”,阮义忠说他这辈子最奇特的经验是亚美尼亚的旅行。“我就一路跟着,拍下他的照片,他弯弯的身影,让我觉得他身上背着很大的包袱,好像亚美尼亚人的代表,人人都在背十字架。”
想念亚美尼亚
阮义忠
说到旅行,我们都知道,每一个旅行都是离家与还乡的过程,每一次旅行都拓宽了我生命的宽度,也带给我对家的重新的理解。就让我从亚美尼亚开始吧。

任何旅行可能都有原因,比如说这张照片,一家人,我们没有看到男主人,显然他们走了很久了,他们去干嘛呢?他们要去朝圣。对我来说,旅行在某方面也是一种朝圣,只不过你事先不晓得要去朝什么,等你的生命经验告诉你一些新的事物的时候,你才会恍然大悟,原来人活着,在某方面的意义来说,就是要去寻找一个自己心灵上最重要的一些事情。




我为什么会去亚美尼亚,说起来也是因为音乐的缘故,不过这个要从我发现的一张特别的CD开始。




说到遇见这张CD的那一天,就跟我自己的父亲有关。我在台北的办公室上班,突然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她说,今天有没有空,来医院一趟吧,父亲本来只是检查身体,结果却被医生给硬留下来,说一定要住院,并且马上要治疗,实在有点特别。因为从小他就非常严厉,我们家有9个小孩,他是个木匠,他要辛勤地工作,并且非常节俭,才有办法把我们一家11口的肚子给喂饱,所以没有什么时间跟我们沟通。我所知道的他就是背一天天越来越驼,头发越来越少,整天埋在木料堆中,不是锯就是刨,要不然就是钉。由于他没有时间跟我们沟通,所以我们从小一切都是透过妈妈来传话,以至于我们长大了,也不晓得怎么表达爱意。当我要去医院看他的时候啊,我就在想说,哎呀,父亲的病不晓得严重到什么程度,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跟他表示我的情感,今天我应该让他知道,我们虽然没什么沟通,可是我心里头是非常感激他的,非常爱他的。

回想的时候,我跟他的关系好像是电影的倒带,突然停留在我买的第一间房子,一个山上的别墅,父亲也来过夜。那个地方有点潮湿,又冷,父亲觉得不太舒服,第二天一早他就要跟我借刮胡刀,我说我没有刮胡刀,父亲非常怀疑地看着我,那个表情我最熟悉了,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是被那种表情看大的,我做什么事他都不相信。我说,我的胡子很少啊,我都是用剪刀就可以处理了。我自觉我的手艺很好,事实上好几年我连剪头发都自己来,因为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我太太当然除外了。

那父亲就觉得说,我这个人未免太怪了,因为我从小就被他觉得是个怪小孩。他就说了一声,没有电动的,手动的也可以啊,我说我连手动的都没有,结果父亲就说,啊,你这里太冷啦,今天晚上我还是下去。人在心情最不好的时候通常都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本来一家我从来就没有踏进去过的唱片行,那一天,仿佛要做点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就想,我把身上的钱把它花光了,就进去。在一家成千上万的CD店,摆得满满的,好奇怪啊,就这张CD,我一眼就看到它了。我们拍照的最容易被影像吸引,The Music of Armenia,诶,是不是看错,再靠近一点,我以为是America,结果不是,是亚美尼亚。亚美尼亚是什么地方啊,再看这张照片,一个终年积雪不化的山顶,下面一个与世隔绝的修道院,这是我们何等不熟悉的一个景色。


当下,我把它买回去,到了医院,送了父亲刮胡刀。我心情当然很难受啦,因为医生告诉我们了,父亲是直肠癌末期,可能性命剩下没多久了。我很少失眠,因为那几年呢,我经常运动,一回到家我就早早就睡觉了,第二天早早就起床,可是当天我真的失眠了,一想,好像有什么事没有做。太太、小孩都已经睡着了。对啊,我买了一张CD啊!趁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我一个人好像要跟音乐做沟通,放上了这张CD。刚才大家听到的那个音乐,立刻深深地击中我的灵魂,我完全不能自已地痛哭,我从来没有这种聆听的经验,仿佛这个音乐里头的祈祷就是替我在祈祷,我也跟着它一块祈祷。我希望我父亲的生命稍微延长哪怕是一天也好。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叫我的太太赶快去帮我调查一下,如何能够进入亚美尼亚。我们熟悉办的旅行社过了一阵子回话说,噢,亚美尼亚是哥伦比亚的一个城市。我说我不是要去一个城市,我是要。去一个国家。他说,那我就不知道啦,我所办的业务里头从来不晓得有这么一个地方。

之后我就利用我编杂志所认识的国外的摄影家,开始发传真请他们帮忙,有的很好心,寄书来,然后我自己出国旅行的时候,也在书店跟音乐店开始大量地搜集有关亚美尼亚的一切,CD我买了不少,书很难买到,念念不忘的就是想去亚美尼亚。

终于,后来想到我们的《摄影家》杂志介绍了一位土耳其的摄影家,我打开地图,亚美尼亚就是离土耳其最近了,因此我发信给在土耳其人所皆知的一个国宝级的摄影家,叫阿拉•古勒(Ara Guler),他的传真就回信说,你来了再说吧,也没有答应说他有办法帮我进入亚美尼亚。




他的工作是在伊斯坦布尔。我专程去拜访他,他就非常严肃地看着我,他说,请你坦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方设法地要进入这个国家,我说我传真就告诉你啦,我被这个民族的音乐所感动啊,我想看看是什么人,什么民族,才有办法从喉咙发出这样子的震撼人的声音,他把人在最绝望的时候的祈祷升华为最美的天籁。当然了,我也顺便把父亲跟我的关系给他讲了一遍,他听完之后立刻拿起电话,然后用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语言大概讲了半个小时,讲完再把电话挂起来。他说,你放心在伊斯坦布尔玩吧,到处看一看,下个礼拜二有一班飞机,可以从我们的这个机场飞到亚美尼亚的首都,埃里温,你一下飞机就有人来接你,然后带你去想看的任何地方。

结果我就这么到了亚美尼亚。这趟旅行真的是我这辈子里头最奇特的一个经验,仿佛让我觉得我上辈子是亚美尼亚人。当我在土耳其的国际机场找不到我的班机的时候才知道,我必须到土耳其的国内的班机去搭飞机,因为土耳其一直认为,亚美尼亚还是它古老以前的可能拥有的领地,两国之间还有很强烈的一个敌对的状态存在,连边境的铁路都已经封了。

结果我上了一个小小的飞机,这个飞机除了我跟我太太之外,全部都是要去亚美尼亚寻根的,流浪在海外的亚美尼亚人。当飞机经过高加索山脉的时候,整个飞机突然就有人喊,看,Ararat山!我赶快拿起相机来拍了,这张照片在底片上是看不到,一片白的,是过度曝光了,完全不晓得拍的是什么,后面几张赶快调光圈,拍的虽然可以看到高加索山脉,可是这个海拔五千多公尺的Ararat山已经在视线之外了。所以,我本来以为我没有拍成,在再那个曝光过度了好几档的底片呢,再勉强把它放大出来,好高兴啊,我还是做了见证。记得当时在飞机上的时候,亚美尼亚人看到这个山的时候,都在掉眼泪,因为这个山早就被划在土耳其的国土境内,亚美尼亚都认为他们的母亲被俘虏了,所以他们只能站在最靠近Ararat山的山脚下,隔着铁丝网仰望,任何亚美尼亚人一辈子都觉得应该站在那个地方,虽然摸不到,也要遥遥地对它的一个追思。




Ararat山在《圣经》里头是诺亚方舟停靠的山,在《圣经》里头所记载的大洪水退掉之后,它停靠的山,所以当我问亚美尼亚人说,你们是属于哪一种族啊,亚美尼亚人就会笑,应该是说,我们是人类的祖先。

到了亚美尼亚,我们才知道,这个国家真的是寸步难行,可是这张看起来非常富丽堂皇,原来这是市政广场,所有的政府机构都在这里头,所盖的任何一个建筑都是非常气度恢弘,而且都是用火山岩来盖的。在一个水源极度匮乏,电力还不普及的一个国家,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广场让人家看得到了一种贵气,这些孩子就是趁暑假的时候在这边晒晒太阳。我们那几年的旅行都是在暑假期间,因为我还在大学教书,只有暑假才有比较长的时间。




亚美尼亚曾经遭受过史无前例的大地震,整个国家被夷为平地,都靠了一个建筑师来规划,所以,所有的公共建筑都有一种让我们觉得它追溯到西方,最为纯粹的那种建筑结构,不会花哨,可是非常大气。如果没有,这个朋友的带领,亚美尼亚在十八年前可是寸步难行,因为没有旅行社,信用卡不能用,所以你还得一切都带着现金,可是你想出这个首都也雇不到车子,还好,阿拉•古勒所介绍的土耳其的摄影家他本身就是专门在亚美尼亚境内去记录教堂的,所以,有他的带领,真的是让我在很短的一个礼拜时间就能够近距离地了解他们的过去、现在,当然还有很感动他们的未来。

这个国家有一个很特别的文字,是石像后面的这位伟人,叫马许托茨(Mesrop ashtots),他发明了亚美尼亚的文字。




因为文字非常简单,所以人人就容易写,以至于在亚美尼亚没有文盲。前面这个跟我讲话的人,就是一个图书馆管理员而已,他是这个首都的一个国家图书馆的管理员,在他的介绍之下,仿佛他是对自己的文化深感骄傲,然后像是一个大学教授,学识丰富,这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之后我所碰过的任何亚美尼亚人都有同样的特质,哪怕是在一个田里头,工作的农户也能够侃侃而谈他们的当地的历史。


这个教堂是在整个石头山壁,这样挖出来的,不是盖起来的。就在这个教堂,我听到了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就是刚才我CD所放的圣咏。




我们都知道,录音跟空间有密切的关系,跟空间的建材有密切的关系,也因为这是一个石头封闭的建筑,所以它有很特殊的回音效果。就在我欣赏这个建筑的时候,隔壁的祈祷室怎么传出我在家最常听的那张CD的录音啊?跑过去,我想,奇怪啊,这里没有任何电啊,采光还是从那个屋顶上挖了一个圆顶,用自然光照射下来的。走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黎巴嫩的妇人,她在这里头情不自禁地,她第一次寻根,就很自然地唱出那种《母亲你在何方》的那一首歌。那个时候我真正感动,问她,她是从来没有踩上自己的国土,可是她的文化从没断根过,原来逃出去的她的妈妈是靠这样每天对着她的口语,把亚美尼亚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转移到她的身上。所以那个时候我真的很震撼,什么是家,是你出生的地方才真的是家吗?


这位黎巴嫩的亚美尼亚人,跟我的年纪差不多,有生之年她从来就不晓得她的家是什么样子,她出生的地方虽然是在黎巴嫩,可是她的精神的家永远是这一处充满着苦难的土地,人民才是真正地回到家。那一天,我觉得从她身上,我对家跟对本土有不一样的认识了。

亚美尼亚的所有教堂、修道院,都是一幅最简单、纯粹的风景,它海拔很高,Ararat山有五千多公尺,它最低的地方也超过两千公尺,因此长不了什么大树,只有草皮,可是房子全部都是用最好看的石头盖起来的。这是赛凡湖,也是亚美尼亚唯一的水源,听波荷西扬,就那个亚美尼亚摄影家告诉我,他好担心,因为以前的湖水已经满到教堂的石阶,现在已经退到差了十几公尺。




不过虽然这样呢,我依旧觉得,他们很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对我们这个外来人,我所碰到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很好奇,我的亚美尼亚之行好像是带给他们了一些意外:终于有人要注意我们了,终于有人对我们感到好奇了。我想,人就是这样,应该彼此付出一点关心。


这个修道院叫喀依扬(Gayane),我还记得这位东正教的教士,他弯着腰走进去。我对这张照片特别喜欢,因为在整个亚美尼亚,我走过了十几所大大小小的教堂,我都很少看到里头还在做礼拜,仿佛他们的教堂是被废弃的。尽管如此,每个教堂啊都有一个小小的地方让他们呢去点蜡烛,似乎所有的民众不需要透过神职人员,进教堂就可以直接跟上帝对话了,这一点真的也让我印象深刻。所以,当我在这个喀依扬(Gayane)教堂前面看到一个修士要进这个教堂的时候,我就一路跟着,拍下他的照片。他那个弯弯的身影,让我觉得他的身上背着很大的包袱,好像亚美尼亚人的代表,人人都在背十字架。




亚美尼亚是全世界第一个承认基督教为国教的国家。在公元3301年,他们就把古老的波斯的拜火教给废除,所以它保持了最纯粹的那种基督教的仪轨。我在亚美尼亚一些地方都会看到,很奇怪的,除了301这个号码,因为301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就是那一年,他们认为上帝来到这块土地,可是在它的旁边又会写个2001。我实在是非常好奇,尤其在他们的年历上,一边会印301,一边会印2001,那我就问,2001是什么意思?原来所有亚美尼亚人都在期待上帝的重临,只要到2001,所有人的命运都会被改变,改好一点。可是真的会这样子吗?

那次的旅行让我觉得,我一定要在2001年回去,可惜我没有做到,因为台湾在1999年也发生了一个大地震,我所有的时间都变成了台湾的一个慈善机构的志愿者,我去记录了灾区重建的过程,所以我就没有再回亚美尼亚。

这个是以前亚美尼亚古国的一个夏都,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小的,好像雅典的卫城的那种建筑。前面这个人走过去的时候,我很特别地把他人跟这么一个老建筑框在一个构图上,好像他也是孤孤单单,跟他们的这个历史一样,这个写照仿佛他又是从以前走到今天,然后又不晓得未来的方向在哪里。




说到它,我有一个感触,这是整个亚美尼亚唯一需要买票去参观的,因为它要维修。这个不能算教堂,算是他们的以前的异教徒的神殿了。它的售票处小小的,也是看管的地方,墙上贴了一幅版画,那个版画是一个亚美尼亚的地图,上面画满了最重要的一些教堂。我问他,这个有卖吗?他说,没有哎。那哪里可以买得到?他说,我也不知道。因为据他所知,他从来没有看过第二张。这么大张的一张,我有点可惜,这张要是能够成为我日后想念亚美尼亚的一幅图该有多好。虽然我拍了很多照片,可是那幅图跟整个亚美尼亚的所有人都可能不知道的教堂都画在上面了,是一个全景的图。


没想到,在我要离开亚美尼亚的前一天晚上,这个柜台有电话说,下面有一个人要找你。我们下来一看到,就是这位管理员,原来他把他觉得最宝贵的一个东西送给我了,他说,你是对我们的国家那么感兴趣,不远千里而来,这张图被你保管可能比挂在我墙上都还要有意义。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太感动了,想要给他一点费用,他打死也不接受,亚美尼亚人的骨气啊。

后来我又碰到了。在那个地方真的是车子还很少,在18年前,大部分的乡下的交通就是骑马。这个村子叫Goshavank,也是波荷西扬他太太的娘家,我们有幸在那边过夜。



这个教堂虽然已经被列入联合国的文化遗产了,可是还没有人有机会去参观,以至于我们的出现呢反而变成被参观的对象,很多小孩就从老远的地方跑来看看我们:一个外国人长得什么样子啊?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晓得台湾在哪里。这个小男孩就是一路,从另外一个村子听说我们有人来了,他就一直来看我。后来我跟他拍了照片,他才觉得不虚此行了,又走一大段路绕回去,很可惜,他还没有看到照片。




所有亚美尼亚人心里头都有一个很坚定的信仰,就是不管他们遭受过土耳其激进式快种族灭族的那样大的屠杀,或是全国的生产力降为零的那个大地震,他们都没有把他们的骨气给震垮,反而挺起来。我所感受到了每一个亚美尼亚人都非常有教养,那个时候让我觉得,精神的力量、信仰的力量,比物质要强多了。


我要回亚美尼亚的时候,当然也去过了他们被土耳其屠杀的一个纪念碑。这个纪念碑由一个尖塔跟十二个水泥柱围绕起来,最当中一个火炉是永远不应该熄的,所以这个地方叫做永恒之火,就是不管怎么样火应该是随时在燃烧着。波荷西扬带我们去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亚美尼亚的永恒之火熄啦。那个时候正是亚美尼亚离开了苏联的加盟共和国,处境更惨,以前还有苏联给它补贴,苏联那个时候自己也很惨了,哪有机会再去照顾它,更何况苏联人本来把亚美尼亚当成度假的地方,可是变成两个国家之后就要办签证了,就很少人去了,亚美尼亚也失掉了这个观光收入,以至于连永恒之火添加汽油的钱都没有了,所以干枯在那边了。我希望现在亚美尼亚的处境更好了。




每一次旅行,如果没有带路员,尤其是国外,我就没办法展开,所以,《想念亚美尼亚》这本书就是要向波荷西扬致敬。这个就是带我走遍亚美尼亚这个国家的摄影家,那一天他站在发明亚美尼亚文字的马许托茨的修道院,他生前就在这里驻锡,后面那个石碑,就是亚美尼亚文。




终于,我把亚美尼亚旅行的60张照片编成一本书,当这本书出版、展览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读者的响应,原来是一位亚美尼亚人,在上海生活了五年,他在读上海音乐学院,他告诉我说,哪一天如果你还要要在哪里展览的时候,我会去拉小提琴,而且拉我们传统亚美尼亚的音乐给你助阵。我听了好开心。因为他知道我9月12号在广州的「方所」书店会做这个新书发表,他又说,广州有很多亚美尼亚人,我可以叫他们去帮你一些跑跑腿啊什么,因为他的感情就是只有一个很单纯的理由,我对他们国家感到兴趣,我去见过他们的人民,我真正地出于被感动,而想去更进一步了解。




我想,摄影跟其他艺术都一样,就是自己生命的感动能够有机会跟更多的人分享。今天能够在一席跟大家做简短的介绍,这也是我感到非常荣幸的,谢谢各位。
「想念亚美尼亚」20150823·上海阮义忠是一席第309位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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