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创性游戏规则受保护！解析《率土之滨》诉《三国志·战略版》侵权案亮点
国内两大SLG游戏厂商的摩擦正在升级。
日前，网易《率土之滨》起诉简悦《三国志·战略版》著作权侵权及不正当竞争一案有了一审结果。
法院裁定简悦公司构成侵权，简悦公司需删除和修改《三国志·战略版》的79项侵权内容，并赔偿网易经济损失及维权合理开支5000万元。同时，法院驳回网易的《三国志·战略版》停运诉求。
《率土之滨》与《三国志·战略版》同为国内SLG赛道头部产品，因游戏及厂商的高知名度，该案件迅速引发媒体及玩家热议。此次，透过这185页近10万字的判决书内容，我们试着复盘这两大SLG游戏的争议点以及法院判决的依据。同时，我们也邀请诺诚游戏法的律师朱骏超谈谈对这起案件的看法。
《率土之滨》诉《三国志·战略版》侵权之争
网易《率土之滨》与简悦《三国志·战略版》侵权及不正当竞争案件受理于2021年3月，历时2年，在今年5月中旬有了一审结果。从结果上看，《率土之滨》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三国志·战略版》也表示“对判决书中的部分内容不予认可，将提起上诉”，因此双方或将进行第二轮对决。
在判决书中，前127页均为双方就侵权和不正当竞争的举证和答辩过程，围绕的争议点在于：
①《率土》游戏是否构成作品以及构成何种类型作品；
②网易是否系《率土》游戏著作权人；
③简悦公司是否侵害《率土》游戏改编权及信息网络传播权；
④143 组词条是否构成文字作品以及简悦公司是否侵害文字作品著作权；
⑤简悦公司是否构成不正当竞争；
⑥简悦公司若构成侵权，应承担何种民事责任。
判决书中，法院首先肯定了“《率土》游戏属于文学、艺术领域内具有独创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现的智力成果，符合作品的构成要件，属于著作权法保护的作品。”也认为，“网易是本案的适格主体，有权提起本案诉讼。”这就意味着对于侵害《率土之滨》的企业和产品，网易都有权追责。
其次，法院用了32页内容阐述并认定，《三战》系对《率土》的改编，简悦公司侵害了网易对《率土》享有的改编权，不支持网易主张简悦公司侵犯其信息网络传播权。法院认为网易指控的不正当竞争与著作权侵权行为系同一行为，不支持网易要求简悦公司就同一侵权行为重复承担责任。
最后，法院不支持网易要求简悦公司删除案涉79项游戏规则及机制的请求，但提到简悦公司应当删除或修改《三战》在案涉79项游戏规则中利用的构成《率土》独创性表达的内容，并修改这些规则相互联系和作用形成的游戏机制。
值得一提的是，这79项游戏规则涉及游戏的空间系统、资源系统、武将系统、战法系统、同盟系统、赛季系统，以及各系统耦合关系。也就是《三战》后期或面临游戏基本构架重大调整，涉及诸多游戏元素。包括流浪军、要塞、天下大势、部分剧本等。
法院肯定游戏规则价值，游戏的独创性受保护
相比《率土之滨》与《三国志·战略版》的判定结果，游戏行业圈内人更关注的是，法院对游戏规则价值的肯定以及游戏独创性的判断。即游戏规则、游戏独创性是否受保护？而在本次判决中，答案是肯定的。
法院用了近30页的内容中来列举和阐述这一判断。其对比了简悦提供的《三国征途》《王国征服》等多个游戏，从具体规则的表达、游戏机制以及通用表达3个方面判断，《率土》具有游戏独创性。
在具体规则的表达上，即使是简悦公司主张与《率土》最为相似的在先游戏《三国征途》《王国征服》，也与《率土》存在较大区别；在规则组合成的游戏机制上，未见任一款在先游戏存在网易主张权利的全部 106 项游戏规则及类似的游戏机制。
在通用表达上，玩家在地图上进行操作占领地块，升级城建设施、并与其他玩家结成同盟攻打城池，其中涉及到土地资源的获得、设施的建造升级、武将的养成、战斗的配置、同盟的玩法等，属于此类型游戏的基本特征和通用设计，但任意一项通用设计的具体设定，仍存在较大的创作空间。
法院认为，网易主张的游戏规则，绝大部分既与在先游戏规则有较大区别，又在通用表达上进行了独创性设计，且在规则联系机制方面予以自主选择和编排，建构了高度耦合的游戏系统和机制，属于具有独创性的表达。
那么，《三战》是否使用了《率土》的独创性表达？法院给出的答案也是肯定的。本案中，网易共主张《率土之滨》有121项游戏规则具有独创性，去重后剩106项，最终法院支持79项，并认为“网易主张的 79 项规则及其游戏机制，《三战》均结构性使用了其独创性表达。”
这79项中就包含了空间系统、资源系统、武将系统、战法系统、同盟系统、赛季系统等。例如在游戏的空间系统设置上，法院认为即使《三战》在山、河、码头、关卡上存有差异化设计，但两者空间系统的基础要素一致，均包含了出生州、资源州、山河城池等，且对应地图和关卡的解锁方式类似。因此法院认定，“《三国志·战略版》在空间系统中结构性使用了《率土之滨》的独创性表达”。
同样的，在资源系统设置上，《三国志·战略版》在物质资源中设了铜币、内政建筑、军事建筑和守备建筑，且都增加了其他规则，以作区别。但法院认为，规则的增加、减少或变化形成的联系机制，“并未实质性改变网易主张的规则之间的联系机制，仅是在《率土之滨》联系机制上进行了改变，玩家仍然会有相似的游戏体验”。因此法院认定，“《三国志·战略版》在物质资源系统中结构性地使用了《率土之滨》的独创性表达”。
法院还列举了武将系统、战法系统、同盟系统、赛季系统等，在此不一一展示，可详看判决书原文。
对于网易提出的这些独创性表达，简悦公司抗辩称，网易主张的121项玩法中，有72项玩法与在先游戏《三国征途》构成实质性相似，且在另外 65 款在先游戏中也有该 121项玩法类似设计，包括《魔兽争霸 3》《热血三国》《骑马与砍杀》等。但法院在判决书中提到，经过查明，简悦公司提供的66款举例的在先游戏的规则组合成的游戏机制上，未见任一款在先游戏存在网易主张权利的全部106项游戏规则及类似的游戏机制。
目前一审判定结果已出，案件或有新进展。但从本案中，我们也可以看到：法院肯定了游戏规则的价值，也明确了游戏规则独创性受法律保护。“所有创新都建立在前人创新成果的基础之上，保护基础性游戏规则并不现实，但利用现有规则做出独创性的耦合与编排，本身也属于一种独创性表达，理应受到法律保护。”而这，也有助于游戏企业在行业发展过程中理清游戏规则和机制的独创性表达。
专家看法：案件具有行业借鉴意义
对于这起案件的审判，朱骏超律师认为，法院在判决中通过大量详细比对，认定《三战》利用了《率土》案涉79项规则，构成著作权侵权，驳回了网易关于游戏停运的诉请，利用大量篇幅进行说理是如何考量保护网易合法权利同时又平衡简悦公司利益，最终判决也是修改79项规则而非删除。
“我们知道，单一的游戏规则改起来简单，但这么复杂的SLG游戏要修改大量规则，又是各个模块有对应联系的规则，不是易事，即使二审仍然是维持原判，这个诉讼时间也会很长。”
当然，也有观点提出此案件的赔偿款为近年来较高的一笔。这点，在判决书中其实也有说明，由于网易未举证侵权带来的实际损失，因此法院根据《率土》知名度、《三战》的营收、侵权内容对营收贡献等方面的判断，支持网易索赔5000万元的主张。
目前，媒体及玩家对于这一案件的讨论仍在继续，有部分媒体观点认为，这一案件对行业而言具有重要意义。其中关键是让游戏企业知道法院是如何认定游戏的独创性。并提醒游戏厂商需要关注三点：
一是，独创性认定需要配合抗辩方举证，如果能够举证出足够排除游戏独创性的例子，是完全有可能从源头赢下判决的；
二是，规则的组合或者说游戏的整体规则也很重要，单一系统的独创性很可能也是无法被认定的；
三是，对于通用表达和后续设计的区分，细看可以发现使用通用表达依然不会被认定为侵权，而大量相似的后续设计则非常危险。
也有玩家提到，对于游戏规则独创性的保护和界定，或将让游戏创作变得越发纠结和艰难。更多的观点认为，此次案件将对日后游戏行业相关“抄袭”“借鉴”案件起到一定借鉴作用，其理清了游戏规则价值，保护游戏的独创性。
目前一审结果已落定，后续进展如何，我们将一步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