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简单——特朗普背弃竞选承诺的弦外之音
距离履新百日越来越近，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建立了深厚友谊”的特朗普终于坐不住了，直接推翻了他最重要的一项竞选承诺——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
同时，他再次声称：“美元过于强势，这主要赖我，因为大伙儿对我充满信心……”
所以，这是否意味着美国不会再为中国贴上“汇率操纵”的标签，并将就此放弃强势美元？
未必。
在1988法案（1988 Act）下，美国国会将国家汇率政策的决定权交给了财政部。并且根据美国Section 701法案，列出了财政部检验主要贸易伙伴汇率政策如下三个标准，但并没有给出具体的判断标准。
重大双边贸易顺差（a significant bilateral surplus）
重大经常项目盈余（a material current account surplus）
外汇市场的持续单边干预（persistent one-sided intervention in the foreign exchange market）
由上图可见，美中两国互为最大的贸易伙伴，双边贸易总额达到6000亿美元，分别占美国和中国GDP的3.3%和5.5%。中国的双边贸易顺差达3470亿美元，占美国GDP近2%。然而经常项目账户已经从2007的10%GDP下降到目前的仅1.8%水平，并且比美国其他贸易顺差伙伴（如日本、德国和韩国）要低得多。
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研究部持续就中美贸易摩擦展开研究。在稍早前的一篇文章中，CF40研究部指出，特朗普及其团队介意的并非“操纵”本身，而是身为制造业大国的中国对美国持续的商品贸易顺差。特朗普团队认为对美国有贸易顺差的国家都是“抢了美国人的工作”，是实施了“不公平”贸易政策的竞争对手。
美国智库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的专家指出，特朗普政府可能不再用“汇率操纵”评价中国等对美贸易顺差巨大的贸易伙伴，而是改用“汇率失调”（currency misalignment）。另据路透社消息，美国政府官员也表示从造成贸易逆差的原因来看，美政府认为“汇率失调”比“汇率操纵”起到的影响大得多。
美国商务部长罗斯早些时候也表示，当一种货币不在正常估值范围内时，就会出现失调情况。而货币脱离正常估值范围可能是由操纵行为或其他无意识的因素所导致。罗斯还表示，汇率失调对贸易关系具有很大的破坏性，即便该货币没有被操纵或低估。
美国财政部上一次在报告中提及中国时称“汇率失调”，还是在2014年以前，其后则一直强调人民币遭到低估。在2011至2013年期间，由于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以及贸易加权的人民币有效汇率一路走升，美财政部曾多次在该报告中指出人民币汇率仍存在失调和低估。
有分析称，尽管中国暂不会被判为“汇率操纵国”，但因为新政府在实施一系列刺激计划上受挫，再加上特朗普兑现竞选承诺对选民的重要性，“汇率操纵国”之称离中国可能并不太遥远。
事实上，巴克莱在近日的报告中称，对中国“汇率操纵”的指责，或将成为特朗普政府未来进一步寻求贸易谈判的砝码。
CF40研究部认为，即便特朗普不能施压财政部将中国定义为汇率操纵国，他也可能将反补贴法律适用于汇率低估（而不一定需要操纵的证据），或在新的贸易协定中加入可执行的汇率条款，对汇率低估的国家实施反补贴关税。
巴克莱报告认为，不排除美国在未来带来不确定关税（unspecified tariffs）的可能，但考虑到贸易政策的更广泛策略和对中国政策形成初期，该举措的具体实施时间尚不明确。
可见，此次妥协并不意味着特朗普缩减美国贸易逆差的决心有所减退。
布朗兄弟哈里曼(BBH)首席外汇策略师Marc Chandler曾发表评论称：“有美国总统候选人表示美元涨势过强，这还是是第一次出现。他（特朗普）的所做所言，在以往的总统身上都没有出现过。”
事实或许确实如此，但历任总统更有可能只是“嘴上不说”。
CF40特邀成员缪延亮此前梳理了历任美国政府官员（总统、财长等）关于美元的表态，他发现，最先提出强美元的是一个民主党人——1995年时任克林顿财长的罗伯特-鲁宾说出了那句有名的“a strongdollar is in the interest of the United States”（强势美元符合美国利益）。他阐述了强美元的两点好处：一，对美国消费者、境内投资有利；二，可以让美国企业有更多的动力去改革、竞争，提高产出效率。
缪延亮指出，蒂莫西·盖特纳是另一个公开表示强美元符合美国利益的，他是奥巴马的首任财长，也是民主党人。但在他的财长任期内，美元却持续走低——他和伯南克的一系列政策推动美元走弱。在这之间共和党的两任财长，即小布什政府的保罗·奥尼尔和约翰·斯诺，他们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强美元。当然，他们也不会站出来说希望美元走弱。如果造成美元走弱的预期，投资者就会要求更多的回报，美债收益率会上升，等于是砸自己吃饭的锅。
而现任美国财长努钦却在听证会上表态说长期来看强美元是符合美国利益的，同时引用了鲁宾的说法——强美元可以增强美国购买力。可见，共和党的里根、布什执政时，都是把美元变得更弱、更软一点，民主党反而推动美元走强。缪延亮认为，美国说要“强美元”时，或许实际的做法是“弱美元”。
为什么共和党人特朗普会如此直接对美元表态？缪延亮称，特朗普上台依靠的不是传统的共和党势力如大企业和华尔街等，把他送进白宫的是铁锈带的几个关键摇摆州，这些州都是制造业基地，弱美元和贸易保护对其有利。民主党也不再是传统上依靠工会和中低收入者的左派政党，更像一个东海岸知识精英和西海岸技术精英的联盟。和里根一样，特朗普需要回馈铁锈带选票，不希望美元太强的表态算是口惠。
因此，对美国最有利的组合无疑是强美元的预期和美元并不太强的现实。可以预见，特朗普会继续出面说不希望美元太强，而财长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则继续高调谈论强美元符合美国利益。
摩根大通针对特朗普最新言论发布的报告称，在经济全速运行产出缺口闭合的背景下，特朗普期望通过增加出口和制造业产出和减少贸易赤字来达成“供应链回流”，与他减免税收、基建投入并减轻监管以刺激国内增长的经济方针存在着根本性的逻辑冲突。因为在常规货币政策下，强劲的经济增长必然会使得政策趋于紧缩，并带来更为强势的美元，鱼翅与熊掌不可兼得。
这份报告称，为了施行弱势美元政策，特朗普所能动用的手段选项包括
a) 促使货币政策指引偏向鸽派（保持低利率，放缓加息步伐）；
b) 口头或直接汇率干预；
c) 通过谈判签订多边协定，共同操纵汇率（如1985年美日英法德五国签订的《广场协定》，以及1987年美日英法德加六国签订的《卢浮宫协议》）；
d) 通过签订双边贸易协定，将汇率作为关键条件，换取更多利益。
特朗普就任后的过去81天中，白宫明显倾向于通过双边谈判重新签订各项贸易协定，并多次将货币汇率作为贸易政策考量当中的一个关键因素，所以报告认为，特朗普选择d选项，与中国、日本、德国等国签订双边协定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这恰恰印证了上文巴克莱报告中的观点。（本文参考华尔街见闻和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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