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习近平APEC演讲提到的这个“深刻转变”？
11月10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应邀出席在越南岘港举行的亚太经合组织（APEC）工商领导人峰会并发表题为《抓住世界经济转型机遇 谋求亚太更大发展》的主旨演讲。
习近平在这次演讲中对世界经济形势、亚太发展以及中国改革发展都做出了深刻论断。在谈到世界经济形势时，他特别提到，我们正面临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深刻转变——坚持多边主义、谋求共商共建共享、建立紧密伙伴关系、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新形势下全球经济治理的必然趋势。
我们应如何理解新形势下的多边主义体系？中国在其中的立场和角色又是什么？近日，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与欧洲五十人论坛（Euro 50 Group）和加拿大国际治理创新中心（CIGI）举办中美欧经济学家交流会，与会专家专门就上述问题展开了讨论。
与会专家认为，过去三十年的全球化和基于规则的战后多边主义体系给全球社会带来了巨大的转型和变化，不仅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也带来了显著的分歧。分歧主要来源于主权、国家间的利益冲突和多级世界中越来越多的搭便车行为，可能威胁到当今的多边体系和全球化。欧盟将继续拥抱和支持全球化，中国也不会改变其对多边主义的支持态度。但中国不会将多边主义作为解决一切国际问题的灵丹妙药，欧洲和美国也需作出政策变革以适应全球化进程，促进多边体系的发展。
以下为CF40研究部根据上述会议成果所撰写的文章，敬请阅读。
多边体系下的中国立场和角色
一．反思多边体系在多极社会中的脆弱性
第一轮全球化发生在十八世纪末期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当时全球化活动大幅扩展。二战之后建立起来的多边体系大大刺激了经济发展，推动了过去三十年里的第二轮全球化。这轮全球化已经带来了经济、政治和社会等诸多层面巨大的转型和变化，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但也在国际层面带来了显著的分歧。
分歧既发生在国与国之间，即经济和政治力量在发达经济体和新兴发展经济体之间的重新分配，也表现为财富在发达经济体内部，包括受高等教育人群和未受教育人群之间、城市人口与农村人口之间、老年人与年轻人之间的重新分配。这样的分歧，尤其是后者，很有可能威胁到当今的多边体系和全球化。实际上，特朗普是所有这些思潮的一个缩影。这些分歧，使人们开始思考多边体系的未来。
当今的世界是一个多极化的世界，多极化的世界是否利于多边主义的发展呢？和全球所有的公共物品一样，多边体系是脆弱的，这主要源于三个因素：主权、国家间的利益冲突和搭便车行为。以往全球依赖强的领导力——例如美国的霸主地位——来推进多边体系的发展。但现在世界变得更加多极，中国和其他金砖国家能够积极地参与国际事务，欧盟可以发挥更大作用，而美国的作用却大大削弱了。这意味着在多极的世界里，没有哪个国家能充当强势的领导者。欧盟的架构本身就秉持多边主义的，但美国和中国更关注国家主权。尤其是美国，经常认为参加多边安排是放弃了自己的主权，这导致多边体系的发展停滞。此外，搭便车行为也会为多边体系的发展带来巨大阻碍。但近三十年来，各国解决问题的能力逐步削弱，而且各国也越来越不愿意去解决问题。
二． 中国在多边体系中的立场和角色演变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中国都更倾向于双边主义的外交政策。但自中美两国关系缓和以来，中国的态度逐渐发生变化，开始更倾向于在国际事务中接受和倡导多边主义。 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是中国拥护多边主义的一个分水岭。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表明，中国已经接受了随着国际经济组织在全球经济事务中的作用日益增长，中国必须放弃一些传统上属于国家主权的决策权的事实。在让渡部分主权以达成多边协议并接受国际组织仲裁方面，中国已经付出很多努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全盘接受现有体系。中国认为现有世界秩序主要按照美国的愿景制定，所以需要对其进行改革。由于力量对比的变化，当前世界秩序正朝着多极化的方向发展。回望历史，20世纪七八十年代欧洲的兴起、本世纪中国的兴起，或许还有未来印度的崛起，都是重塑世界秩序的重要因素。中国对现有世界秩序不满，所以希望增加其在多边国际组织中的代表性，但同时中国只是希望加强而不是削弱这些组织，中国积极参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改革就是一个例证。
通过多边途径解决多边问题，并不意味着中国教条主义式信奉多边主义。全球级别的多边问题需要多边解决，区域和双边问题则应在区域或双边级别处理。例如，尽管建立关税同盟和自由贸易协定(FTA)不符合多边贸易制度的原则，但由于多哈谈判回合的失败以及WTO内部贸易谈判的停滞不前，国家间建立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已经普遍存在。在此背景下，中国一方面继续在WTO框架内推动贸易自由化，另一方面也积极参与到区域和双边贸易谈判中来。同时，中国并不欢迎将纯粹的双边问题多边化，例如中国的南中国海（SCS）政策。在多边论坛上讨论这种争端，不仅无益于解决问题，而且还会破坏气氛，增加解决问题的难度。
总而言之，近几十年来中国政策的标志是在国际事务中坚持多边主义。无论特朗普总统的政策如何，中国也不会放弃这一做法。日益增长的自信将使中国越来越倾向于采取多边方式应对全球和次全球性问题。中国在采取多边方式解决问题以及维护多边主义方面与欧洲国家有很多共同利益，中欧合作具有非常广阔的前景。
三． 欧美需作出政策变革以适应全球化进程
基于规则的战后多边主义体系已经给全球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包括欧盟本身的建立也符合欧洲国家的利益。欧盟最近发布的许多宣言，包括最近达成的里斯本条约（即欧盟条约）都表明，28个欧盟成员国从根本上是支持多边体系的。但欧盟对于如何处理与美国和中国的关系是存在一些担忧的。一方面，美国的地位举足轻重，但今后是否继续遵守在日内瓦创建的、基于多边主义的争端解决机制是个疑问，欧盟对此表示担忧。另一方面，欧盟也需要保证中美平衡，欧盟和美国之间存在很多共同利益，和中国也是如此。但能否正确处理与中国的关系还是个问题，在双边投资协定、国企谈判方面，欧盟和中国正面临着不小的困难。
一种颇为流行的声音是，作为从贸易全球化中获益良多的发达国家，美国和欧洲很多人认为自己的国家并没有从贸易全球化中受益。如果美国和欧洲国家不能解决好全球化成本与收益再分配的问题，有关政府可能就会陷入严重的政治危机，社会不平等将引发民粹主义抬头，造成政治局势紧张，甚至可能导致欧盟的崩溃与解体。
比如，美欧国家的税收政策必须做出适应全球化进程的变革，包括调整其全球化企业的税收政策，毕竟现在的企业供应链、价值链已经高度全球化。如果没有配套的改革，不对跨国企业税务待遇进行改革，有关国家就很难重新分配贸易全球化所带来的收益。企业所得税问题已在欧盟内部引起诸多分歧，而欧盟国家尚未实现企业所得税一体化。这一问题需要找到相应的全球化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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