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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磊:中国创新性完成了财政职能金融化,而非财政赤字货币化

本文要点

 当我们通过若干年的努力,把涉及金融领域的微观和结构性问题进行了系统性梳理后,金融体系韧性得以明显上升,那么,治理将成为应对各种系统性考验的最后一块拼图。可以说,当且仅当我们建立并完善现代化金融治理,良好的金融机构和市场体系才可能发挥资源配置和风险管理功能

 
未来世界经济和中国面临的最大风险是来自需求,这是因为,疫情正在改变人们的消费偏好——比如,奢侈品与必需品、实物商品与服务之间,正在改变着生产方式和要素组合——比如说在自建与采购。我们可以初步判断,需求结构和供应链调整都将反应为不同程度的有效需求不足。

 
在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金融理论和政策一定会面临新的争论和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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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币发行的规则条件和纪律约束是否需要新共识。我建议大家不断的回顾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货币危机,且坚持货币政策与宏观审慎双支柱建设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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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监管如何实现投资者保护、金融创新和金融机构稳健运行之间的平衡。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吃过不少亏。吃亏的原因还是在于市场化、法治化深度不足。金融市场化必须坚持投资者适当性管理和持牌经营;金融法治化,必须坚持契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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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如何进一步优化组合。经过多年探索,中国实际上已经完成了一个重要的创新性政策设计,财政职能的金融化,而非财政赤字的货币化;其好处在于金融部门通过市场机制实现了具备正向激励的资源配置,同时货币发行的纪律性得到了保障。——陆磊 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成员、国家外汇管理局副局长

本文系作者在“2020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上所做的演讲。
市场化、法制化、国际化下的
中国现代金融治理

文 | 陆磊

陆磊 资料图

、2019年是推进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治理的重要窗口期

金融治理是一项长期制度建设。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确定的重要改革方向。在过去几年的中国金融政策报告中,我们关注过金融风险防控、金融服务实体经济、金融科技、金融创新、金融监管和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等不同主题。在今年,我们把主题聚焦到金融治理。这是因为,当我们通过若干年的努力,把涉及金融领域的微观和结构性问题进行了系统性梳理后,金融体系韧性得以明显上升,那么,治理将成为应对各种系统性考验的最后一块拼图。可以说,当且仅当我们建立并完善现代化金融治理,良好的金融机构和市场体系才可能发挥资源配置和风险管理功能。
这次发布的年度报告就是着眼于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建设,把现代金融治理的核心和目标聚焦到更高水平的市场化、完备统一的法制化和更加全面的国际化。这有利于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推动金融要素配置依据市场规则、市场价格、市场竞争,实现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优化。
2019年是治理体系建设的重要窗口期。2018年我们已经面临了中美经贸摩擦引发的外生性冲击,2020年全球疫情冲击引发全球金融风暴和经济衰退风险。历史给我们准备了一个极为难得而重要的制度建设准备期。金融部门在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坚强领导下,抢抓时间窗口,在金融市场化、法制化、国际化上取得了积极进展:资本市场基础性建设有序推进,科创板和注册制试点顺利推出;结构性去杠杆有序推进,资管新规落地,重点领域的金融风险和乱象得到了有效处置,防范化解重大风险三年攻坚战取得成效;金融市场开放蹄疾步稳,加快放开银行、证券、保险行业外资股比限制等重大政策措施落地,统筹推进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和长三角一体化建设,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海南自贸试验区建设,形成了金融开放的新高地。
加快构建市场化、法制化、国际化的现代金融治理体系是一项系统工程。
一是完善市场化的现代金融治理体系。市场化的核心就是要推进要素市场化和机构市场化改革:深化利率市场化改革,有序推进存量浮动利率贷款定价基准转换,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理顺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大力发展直接融资特别是股权融资,加快发展债券市场,增加有效金融服务供给,构建结构多元,功能齐全,制度完备的多层次金融市场体系,更好服务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
二是完善法治化的现代金融治理体系。法治化的核心就是要坚持市场经济的契约精神和法治精神,明确依法行政规则、理顺职责和严格责任。当前我国正处于金融业快速发展时期,金融创新活跃,打破了金融与实体,线上与线下,境内与境外,银行、证券与保险等传统边界,提高了金融配置效率,但是也同时不可避免的带来了金融监管套利、监管空白、跨市场套利、脱实向虚和融资难融资贵等问题,也出现了某些互联网金融行业的全行业市场退出,信用债违约,以及衍生产品的风险乱象。未来要进一步提高立法水平,加快推进《中国人民银行法》、《商业银行法》、《存款保险条例》、《地方监督管理条例》等重点立法,以高质量立法推动并保障金融业的高质量发展。
三是完善国际化的现代金融治理体系。国际化的核心就是要服务我国高度开放的大国经济需要,破除阻碍金融要素自由流动的体制和机制障碍,充分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提高我国金融要素的全球配置范围和效率。在2019年,我国持续推进金融业双向开放,遵循准入前国民待遇和负面清单原则,全面降低外资金融机构准入门槛,全面提升全球资源配置中国资本市场便利性,着力构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的”利益共同体;我们积极稳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和资本项目可兑换,大力推进“放管服”,促进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这些政策的本质是通过持续降低实体经济交易成本,以对冲已经出现的逆全球化和民粹主义所提高的全球经济交易成本,在维护中国实体经济全球竞争力的同时成为推动全球经济健康发展的积极力量。
此外我们还积极参与了国际合作,推进IMF和世界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改革,推动构建平等互利的全球治理新格局,在国际金融治理中贡献中国方案。
这是我想讲的第一点,2019年是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治理的重要窗口期。
二、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面临着2020年乃至今后一个时期金融领域深刻调整的考验
从当前世界经济和金融市场表现看,2020年是世界经济格局深刻调整变化的一年,我们面临着自1930年以来罕见的需求冲击。以2020年为分界,新冠疫情对我国形成了短期急剧的需求和供给双重冲击和中期的全球性需求冲击。
从金融来看,由于金融是快变量,金融市场反应是第一波,明显快于实体经济。同时各国政府通过总量和结构性政策管理短期冲击,金融市场经过了前一阶段令人震惊的调整以后逐步反弹。其中的根本原因是:金融市场指标永远受实体经济表现和流动性的双重共同塑造,我们越来越相信:金融市场是经济和政策的双重晴雨表。
从实体来看,未来世界经济和中国面临的最大风险是来自需求,这是因为,疫情正在改变人们的消费偏好——比如,奢侈品与必需品、实物商品与服务之间,正在改变着生产方式和要素组合——比如说在自建与采购。我们可以初步判断,需求结构和供应链调整都将反应为不同程度的有效需求不足。我想这是为什么我们观察到国际组织普遍认为全球面临自大箫条以来全球经济面临的最大冲击在今年。
正因为如此,我们需要认真体悟习近平总书记在今年4月8号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会议上提出的要求:“坚持底线思维,做好应对外部环境长期变化的思想准备和工作准备”。2020年以后,全球金融体系将面临更加错综复杂的环境,尤其是大概率面临世界经济大分化、全球供应链大重组时代。值得肯定的是,2019年的金融治理体系建设为2020年乃至以后的不确定性应对构建了制度基础。对此我们有坚定信心,中国的金融市场表现,人民币汇率的稳健性,已经证明了金融市场制度建设和治理水平所收到的实效。
但是我也建议大家要认识到两点:第一,金融治理体系建设不是目标,而是新时代金融体系稳健运行的保障条件。第二,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不是样板,并不能让金融体系收益最大化,但却可以使我们在目前的信息和知识结构下实现资源配置和风险管理的交易成本最小化
我们也欣喜的看到2020年3月党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从完善股票市场基础制度、加快发展债券市场、增加金融服务有效供给、主动有序扩大金融业对外开放等四个方面明确了当前及今后一个时期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部署和要求。
三、面对新挑战需要新思路
当前我不知道各位是否已经注意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实体经济仍处于各自封闭与金融市场高度融合的共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出了《Great Lockdown》实际上是对实体经济运行态势的一个客观描述——贸易流、物流、人流的确受疫情所困,而局限于一国甚至一城,但是信息流、金融投资流却可以因其所依托的信息技术而不受疫情影响,仍然保持着高度快速的全球运行态势。同时至少有15个经济体的中央银行实行常态化量化宽松政策在全球范围内形成了溢出效应。我们可以看到并且相信:在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金融理论和政策一定会面临新的争论和创新。
第一,我相信我们会思考,货币发行的规则条件和纪律约束是否需要新共识。货币是总闸门,系统性风险是总关口。把住总关口,必须有力有效调节总阀门。我建议大家不断的回顾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货币危机,且坚持货币政策与宏观审慎双支柱建设不动摇——货币主要针对实体经济的需要,宏观审慎针对金融体系系统性稳定需要。
第二,我相信我们会思考,金融监管如何实现投资者保护、金融创新和金融机构稳健运行之间的平衡。从制定“资管新规”起,这一命题一直是对治理能力的巨大考验。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吃过不少亏。吃亏的原因还是在于市场化、法治化深度不足。金融市场化必须坚持投资者适当性管理和持牌经营;金融法治化,必须坚持契约精神。在2019年我们已经做了很多努力,但市场化法治化建设仍然任重道远。
第三,我相信我们会思考,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如何进一步优化组合。经过多年探索,中国实际上已经完成了一个重要的创新性政策设计,财政职能的金融化,而非财政赤字的货币化;其好处在于金融部门通过市场机制实现了具备正向激励的资源配置,同时货币发行的纪律性得到了保障。
在此以支持中小微企业发展为例,金融部门通过融资成功实现了“量增、面扩、价降”。比如根据《2020年一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1月31号、2月26和4月30号,央行为加大对中小微企业的普惠性资金支持,增加面向中小银行的再贷款,再贴现额度分别为3000亿、5000亿和1万亿,与专项额度对接。截至3月30号,地方法人银行累计发放优惠利率贷款包括贴现2768亿元,其中支持企业户数(含农户)是35.14万户,其中涉农贷款是552亿,加权平均利率4.38%,普惠小微贷款是1556亿,加权平均利率是4.41%,贴现是661亿,加权平均利率仅有3.08%,都符合国务院要求的不高于4.55%的要求。对于国计民生金融部门支持到位,对于币值稳定,货币政策松紧有度,可以说中国已经有了成熟的政策框架,避免了顾此失彼的治理风险。
所有这些都是改革治理体系、提升治理能力带来的经验,我想我们应该进一步发扬光大。




责编:李俊虎 视觉:李盼 东子
监制卜海森 李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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