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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理解共同富裕:内涵、路径、目标、影响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熊园观察 Author 熊园、杨涛
8月17日,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提出,必须把促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作为为人民谋幸福的着力点。由此,共同富裕成为公众关注的一大话题。1、共同富裕的内涵是当前更注重公平、更注重分配,重心是解决“三大差距”(收入差距、地区差距、城乡差距),目标时间提前10年至2025年“迈出坚实步伐”、2035年“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2、共同富裕的路径:既要“做大蛋糕”(高质量发展;效率),更要“分蛋糕”(三次分配;公平),但难点是“分蛋糕”,尤其是劳动力、资本等要素改革和调节高收入。“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抓手,旨在缩小“三大差距”;收入差距是“三大差距”中最广泛、影响最大的差距,缩小收入差距的主要手段是“提低、扩中、调高”;“调高”是大难点,包括加强税收征管力度、开征房地产税等新税种、鼓励富人捐赠等。>初次分配的具体做法:核心是劳动力、资本、土地等要素市场化改革,手段包括坚持就业优先、提升劳动报酬占比、加快户籍改革、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畅通向上流动通道、破除资本垄断、提高财产性收入、土地财政改革等。>再分配的具体做法:核心是税收、社保和转移支付,手段包括个税低税率宽税基、逐步推出房产税、遗产税等财产税,优化公共服务供给,减轻教育、医疗、养老、住房等民生成本,完善社会保障筹资机制、扩大覆盖范围等。>三次分配的具体做法:核心是慈善捐助,重要手段包括发展慈善事业、设立各类新型捐赠方式、制定公益性捐赠税收优惠政策、完善慈善褒奖制度等。3、共同富裕的定量目标:经济发展和缩小差距两类指标可能偏保守,公共服务类偏积极。>预计年内将发布国家层面的《促进共同富裕行动纲要》,浙江《方案》可作为“高配版”参考,应会包括经济发展、缩小差距、公共服务、精神文化、生态文明、社会和谐等6大类指标、40多个细化指标,部分核心指标有: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全员劳动生产率、城乡居民收入倍差、劳动报酬占GDP比重、“1小时交通圈”覆盖率,城乡公交一体化率、婴幼儿照护设施托位、养老护理员数、城镇住房保障覆盖率、居民阅读率等等。4、共同富裕的经济影响:促进消费,倾向民生投资,行业影响较复杂。——熊园 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青年论坛会员、国盛宏观首席分析师,杨涛 国盛宏观研究员”
图/图虫创意
全面理解共同富裕:
内涵、路径、目标、影响
文 | 熊园 杨涛基于历史演进和政策导向的视角
共同富裕是我国长期宗旨,2020年以来节奏加快,目标时间提前了10年。从时间点看(图表1),1953年建国初首次提出共同富裕,1992年“南方谈话”提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之后每次5年一届的党代会均提及共同富裕,其中:2012年十八大明确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2017年十九大我国主要矛盾转变、并提出2035年“迈出坚实步伐”,2020年五中全会提出2025年“迈出坚实步伐”、2035年“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
>改革开放初期,面对我国生产力落后的现状,政策基调强调效率优先。1981年十一届六中全会提出的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与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1993年《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明确“建立以按劳分配为主体,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收入分配制度”。 >近十几年来,随着贫富差距变大,我国政策导向不断转向公平。2005年十六届五中全会首次提出“更加注重社会公平,加大调节收入分配的力度”;2007年十七大报告指出“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兼顾效率和公平,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2012年十八大报告指出“加大再分配调节力度,着力解决收入分配差距较大问题”;2017年十九大报告把我国的主要矛盾从重效率、重增长转为重分配,即从 “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与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与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2021年8月17日中央财经委会议提出,“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正确处理效率和公平的关系”。共同富裕重心是解决“三大差距”,疫情以来差距变大也加速了推进节奏。实现共同富裕的重心是解决收入差距、地区差距、城乡差距等“三大差距”。2021年1月,习近平主席指出“实现共同富裕不仅是经济问题,而且是关系党的执政基础的重大政治问题;自觉主动解决地区差距、城乡差距、收入差距等问题”;2021年5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中再次明确,要“以解决地区差距、城乡差距、收入差距问题为主攻方向”。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贫富差距明显加大,目前高于欧日、低于美印。改革开放后,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建立,我国居民收入差距迅速扩大,近几年收入差距扩大的趋势有所缓解,但仍然处于高位。 >从基尼系数看,根据世界银行数据,我国基尼系数从1990年0.32持续上升至2010年高点的0.44,随后有所下降,但2016年仍有0.39,明显高于欧日,略低于美国水平;若按照统计局计算的基尼系数,我国2019年基尼系数高达0.47,远高于美欧日水平。
既要“做大蛋糕”,更要“分蛋糕”
共同富裕既要“做大蛋糕”(高质量发展;效率),更要“分蛋糕”(三次分配;公平)。前文已分析,历史上我国对效率和公平各有侧重,当前共同富裕将更注重公平、更注重分配(“分蛋糕”):一方面,817中央财经委会议指出“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要鼓励勤劳创新致富,坚持在发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后富、帮后富,重点鼓励辛勤劳动、合法经营、敢于创业的致富带头人”,这意味着共同富裕仍要“做大蛋糕”、仍然注重发展。另一方面,817中央财经委会议也指出,“正确处理效率和公平的关系,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是共同富裕的关键抓手,旨在缩小“三大差距”。817财经委会议指出“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此前在十九届五中全会、财政部部长去年底文章等已有所提及),其中,第一次分配是由市场主导,按生产要素(劳动报酬等)贡献进行,是效率优先;再分配是政府主导,按照兼顾公平和效率的原则、侧重公平原则,主要手段包括税收、社会保障支出等;第三次分配是社会主导,是在道德力量推动下,鼓励富人自愿捐赠、自愿慈善,是再分配的补充。优化公共服务供给,是弥合收入差距、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抓手。公共服务具有非排他性,均等化的、较高水平的公共服务可直接提升低收入群体的生活水平,尤其是住房、医疗、教育等基本民生相关的公共服务,具有必需品属性,过度市场化会拉大人民追求共同富裕的起点差距。近期看,住房、医疗、教育这三大基本民生相关的行业持续出台监管政策(具体可参考文末梳理表格):>住房:2016年提出“房住不炒”以来,地产政策一直保持偏严态势;2020年下半年以来三道红线、贷款集中度管理等长效政策陆续推出;2021年7月住建部等八部门提出“力争用3年左右时间,实现房地产市场秩序明显好转”。>医疗:我国已经实施了五批国家药品带量采购,涉及市场容量达2200亿元,价格平均降幅50%左右[1];2021年1月国常会明确“推动药品集采常态化制度化”。>教育:今年以来国家大力整顿教育培训行业,7月《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正式下发,文件要求现有学科类培训机构统一登记为非营利性机构,学科类培训机构一律不得上市融资,严禁资本化运作。
可参照浙江版,呈现三大特点
共同富裕大概率会设定定量目标,浙江版的相关指标应是全国的“高配版”,可作为重要参考。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制定《促进共同富裕行动纲要》,预计年内可能发布。2021年7月,浙江省发布《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实施方案(2021—2025年)》(下称《方案》),提出了经济发展、缩小差距、公共服务、精神文化、生态文明、社会和谐等6 大类指标、30 多个细化指标,可作为《纲要》的参考。整体来看,浙江共同富裕的定量目标呈现三大特点:1)经济发展目标中规中矩,略低于“十三五”期间增速:根据浙江《方案》要求,我们可计算得出“十四五”期间,浙江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复合平均增速分别为5.3%、7.4%;而“十三五”期间,浙江上述两个指标的复合增速分别是5.3%、8.1%(考虑到由于浙江人口在七普核算后明显增加,导致2020年人均数据明显下修的影响,“十三五”期间人均GDP和可支配收入的复合增速应该会更高),可见“十四五”期间浙江的经济发展目标较为温和,实现压力并不大。其中居民收入增速目标高于GDP,应是体现了提升劳动者报酬在初次分配中占比的用意。2)缩小差距目标明显偏保守,多数目标与2020年水平差距较小:根据浙江《方案》要求,到2025年浙江各地区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城乡居民收入倍差需要分别缩小到2.1、1.55、1.9倍以内,而实际上2020年三者分别是2.21、1.64、1.96倍(全国分别为4.6、3.6、2.6),已经与目标十分接近;其他指标如劳动报酬占GDP比重、人均收入与人均GDP比值等指标,也与2020年水平较为接近,反映缩小差距方面的目标明显偏保守。3)公共服务目标明显偏积极,多数目标与2020年水平差距较大。根据浙江《方案》要求,到2025年每千人拥有婴幼儿照护设施托位提高到4.5个(2020年为2.0个),拥有执业医师数达到4.3人(2019年为3.5人),较当前水平增幅明显;教育方面,《方案》要求2025年儿童平均预期受教育年限达到15.5年,明显高于全国11.3年的目标,意味着高中教育、高等教育需要全面普及。截止目前,监管政策出台较多、受冲击较大的行业主要可分为两类:>基本民生相关行业:如教育、医疗、房地产行业,其主要治理逻辑如前文所述,应是在于减少过度市场化倾向,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降低居民生活成本,助力实现共同富裕。>资本无序扩张行业:如互联网、传媒行业等等,其治理逻辑可能更为复杂,包括反垄断、规范行业发展、控制收入差距等多方面考虑。往后看,共同富裕导向下,对各行业影响不一,既有利好,也有利空。>利好:1)一些短板行业的支持政策可能逐步加码:如从浙江《方案》中体现的公共服务目标明显偏积极,未来对婴幼儿养育、老年人养老、职业教育等方面的支持政策将逐步加码。如上文分析,居民财产性收入偏低,未来金融机构的居民财富管理业务仍有广阔的发展空间。2)中等收入群体扩张带来消费结构优化:随着共同富裕政策推进,中等收入群体的规模和占比将不断提升,对应整体居民消费偏好可能随之变化,比如更加注重健康绿色生活、更偏好精神文化旅游等服务消费、更偏好品质消费等。>利空:1)部分问题突出的行业监管可能继续深化:如医疗行业集采范围可能进一步扩大;地产行业继续加大对学区房、房屋中介的治理力度,房地产税可能加快推进;互联网行业对灵活就业员工、数据管理可能继续加强等。2)一些利润率水平明显偏高的行业也可能成为治理对象,如市场担心的奢侈品行业,部分高端白酒等。
[1]安体富. 优化税制结构:逐步提高直接税比重[J]. 财政研究, 2015(02):43-46.
监制:卜海森 李俊虎本文来源:微信公众号“熊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