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质疑南大的“师德标准”！这个问题我们恰好也想问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象牙塔形容大学了。

曾经中华民族有着上千年尊师重道的传统，而如今，短短数月内，接连爆出多起高校老师性侵女生，逼死学生的恶性事件。

在科技和教育高度发达的今天，为何人性却在迅速走失？

三校公开表态  长江学者被开除

这个清明假期最大的新闻，莫过于让人寒心的“沈阳事件”。

清明节第一天，北大校友李悠悠在豆瓣发表一篇题为《现南京大学文学语言学系主任、长江学者沈阳教授，女生高岩的死真的与你无关吗?》的文章，实名检举现任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沈阳，曾在1996年任教北京大学中文系期间，对女学生高岩实施性侵，并传播高岩是“神经病”的消息，给其身心造成巨大伤害。

1998年3月11日，21岁的高岩自杀离世。

这桩二十年前的命案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甚至施害者沈阳仍以“德才兼备的教授”身份活跃在大学校园。

4月5日下午，沈阳回复称，网文中所称与女生发生性关系并致其自杀一事，“当时北大中文系党委和北京海淀警方均有调查和明确结论，根本不存在上述事实”，“上述‘指责’均为恶意诽谤”，“为此我将保留控告的权利”。

4月6日下午，北京大学公开回应：曾对沈阳做出行政处分。北京大学称，经查阅资料，1998年3月，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区分局对这一件事作出事实认定，给出调查结果;1998年7月北京大学对沈阳做出了行政处分。

沈阳终于受到了网友们的口诛笔伐，在舆论的压力下，其所任职的高校纷纷做出解聘声明。不知道永远停留在21岁的受害者高岩，是否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沈阳教授，还是一名长江学者。之所以从北京大学调入南京大学任教，也是为了被推荐成为“长江学者”。

读了他的博  男生无奈跳楼自杀

比“沈阳性侵事件”稍早几天，“武汉研究生坠亡”事件也刷新了我们的三观。

中国人认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德观。但对武汉理工大学三年级的研究生陶崇园而言，读了王攀导师的博，人生是他的了！

3月26日7点28分，陶崇园从五层宿舍楼顶的天台坠落。警方调查结论为高坠死亡，排除他杀，不予立案。

△坠楼发生地

家属在陶崇园的电脑中发现了一个名为“2018毕业资料”的文件夹，里面保留了自2017年10月以来所有与王攀有关的聊天记录和邮件往来。陶崇园姐姐陶敏发微博称，陶崇园多年以来承受着导师王攀的“精神摧残”，并将自杀原因指向他。

在导师王攀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下，陶崇园放弃了心仪的读研学校，放弃了出国留学的计划，甚至陶崇园自己联系的博导也被“无权建议”给堵住了去路。

王攀曾多次要求陶崇园喊他“爸爸”，而王攀也常常称呼陶崇园“儿子”。

和那些连道德都彻底沦丧的叫兽相比，这位王攀老师也许只是太过自我。

陶崇园的同学说：他确实把陶崇园当成入门弟子培养，可悲的是，他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但是把学生当做自己的附属品，不仅仅传道受业，更要决定人生，甚至逼上绝路。这恐怕也不能算一个合格的老师吧？

“长江学者”不光是荣誉 更是利益

也许是2018年没有开一个好头。今年1月1日，华裔女学者罗茜茜实名举报了12年前作为她博士生副导师、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博士生导师、长江学者陈小武，称陈小武曾对她以及另外6名女性学生进行过性骚扰。

1月11日晚，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通过官方微博通报了处理结果：

1月14日，教育部回应“北航教授性骚扰”事件，决定撤销陈小武的“长江学者”称号，停发并追回已发放的奖金。

没错，又是一位“长江学者”。

眼下正在风口浪尖的沈阳教授和北航性侵事件的陈小武教授，都拥有这“长江学者”的称号。

1998年8月,教育部和李嘉诚基金会共同启动实施了"长江学者奖励计划"，旨在吸引和培养造就一批具有国际影响的学科领军人才。如今，长江学者特聘教授成了国内仅次于两院院士的重量级荣誉。

长江学者的含金量非同一般，如果成功评选上，不仅意味着在某个学术领域站到了金字塔顶端，还意味着巨大的学术支持和资源倾斜。

《“长江学者奖励计划”实施办法》中规定，特聘教授除了每人每年10万元，同时也能享受学校相关福利待遇，这是直接给到特聘教授个人的。还有科研经费方面的保障，自然科学特聘教授科研配套经费不低于200万元，人文社会科学特聘教授科研配套经费不低于50万元。如果长江学者申请国家重大科研项目，并通过项目组建创新团队，国家还会在这些创新团队中选取优秀的给予重点资助……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台湾籍全国人大代表、同济大学教授张雄向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提交了关于取消长江学者之类学者称号评选的建议。

建议认为，名目繁多的学者称号已失去其学术品味，更诱导学术界成了名利场，建议取消“长江学者”的称号。

作为普通人，我们可能不理解这样一个奖励性的计划能给中国的科学发展带来什么益处。但至少，这样的社会资源应该充分应用在有价值的人和项目上。

在长江学者沈阳的回忆录中，谈及遭其性侵的女生高岩自杀时，他是这样写的：

这样的表达能力，这样的标点使用水平，这样的思想境界……这位长江学者如何称得上学者，着实令人费解。

我想起王小波说过，有些极富“痰气”的文人的文章，读了令人生气。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个文人，2011年下半年，他还因在北京大学未能获得申报当年长江学者的推荐，主动联系南京大学，申请以南大作为推荐单位。

2012年上半年，沈阳正式提交了以南大为推荐单位的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候选人相关申报材料。当年沈阳入选长江学者特聘教授。2013年3月，沈阳办理了人事调动手续，进入南京大学工作。

▲高岩母亲周树铭《写给爱女高岩的一封信》（来源：南方周末）

性侵教师一年后复出  谁在撑腰？

好在沈阳叫兽如今也得到了一定的惩处，虽然也许不足以慰藉高岩的在天之灵，但好歹让我们看见了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处理结果其实在类似事件中实属罕见。也有自媒体人直言：这才是耐人寻味的。

冰川思想库特约撰稿侯虹斌说：中国其他高校的疑似性侵、性骚扰学生的案件，之所以不能像沈阳案一样得到充分的重视，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沈阳并没有一直呆在同一所学校，大家没有保护他的必要。

北大会认为，人已经在南大了，出示一个旧声明，就可以充分跟沈阳切割关系了，不会惹屎上身；

南大会认为，事情是在北大犯下的，跟我们无关，我们只是接盘侠，现在不要就行了；何况他现在还想调到上师大？

上师大会认为：对不起，档案和关系都还没调过来，这人我们不熟，不要。

当代中国高校中不配为人师的叫兽当然远不止沈阳一个，但他们的下场大多和沈阳不太一样。

2014年10月，厦门大学原博士生导师、历史学系教授吴春明被举报“诱奸女学生”，经查实后，厦大决定对其开除党籍、撤销教师资格。

然而事发4年不到，今年1月11日，便有记者从厦大南海研究院人事处工作人员处获悉，吴春明目前已在该校南海研究院工作。

此前，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网站“中国考古网”2017年11月6日发布消息称，东亚新石器时代海洋文化景观国际学术研讨会”于2017年10月29日至11月2日在福建省厦门市召开。

这篇由厦大历史学系供稿的消息提到，“厦门大学南海研究院吴春明先生指出海上丝绸之路实际上是以中国东南沿海为中心的四洋航海实践”。

实际上，在被厦大撤销教师资格的一年后。2015年12月20日，中国考古学会新石器时代考古专业委员会正式成立，吴春明就又出任了该委员会委员。（消息源自澎湃新闻）

那么对于如此身背劣迹的人，学校为何还要留用？

目前学科评估、国家实验室评估体系中，有关人才团队评价的指标是以拥有学者称号的人数多少来做依据。这两年愈演愈烈的“学校挖墙脚”事件就层出不穷，一些中西部地区的“杰青”“长江学者”们，就被东南沿海的发达地区，以数倍甚至十多倍的薪酬挖走。不仅工资大涨，有些还送房、送编制、送启动资金……

虽然被开除党籍，但吴春明依然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文明研究中心、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国际良渚研究中心（浙江）等客座研究员及中国海洋大学（青岛）客座教授，中国民族学会汉民族研究会理事、中国百越民族史研究会理事兼副秘书长……

学校与学者们之间相互需要的现状，使他们成为了亲密的利益共同体。

防校园性侵机制  至今仍是“空中楼阁”

当年吴春明事件爆发后，曾有76名厦大校友，联名呼吁建立机制防校园性骚扰。

据有关统计，截至目前，已有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山大学、四川大学、大连外国语大学、武汉大学、厦门大学、复旦大学、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等超过40所高校的部分校友及在校学生，就建立性骚扰防治机制鼓呼与呐喊。

2014年9月，教育部出台的《关于建立健全高校师德建设长效机制的意见》，在“划定红线”上有所突破。“对学生实施性骚扰或与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可能被给予“依法依规分别给予警告、记过、降低专业技术职务等级、撤销专业技术职务或者行政职务、解除聘用合同或者开除，对严重违法违纪的要及时移交相关部门”。

但在种种共同利益面前，在预防和治理师德之外的性骚扰问题上，能否避免悲剧再次上演，恐怕谁都不敢做出保证。

在美国大学，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对待性骚扰，“针对校园性骚扰、性侵问题，明确禁止校园师生恋，以此告诉所有教师，不得与学生发生超越师生关系的行为，也避免发生性骚扰、性侵案之后，当事人以这是谈恋爱来辩护。”密歇根大学等还出台了性骚扰防范政策与处理指南，设置学生纠纷调解办公室专门受理，并对提出这类申诉的人员以及参与调查的人员予以保护，保证其不会因为相关行为受到打击报复。

沈阳质疑“师德”标准  我们还是输了

4月7日下午，沈阳通过短信回复了江苏电视台的采访请求，他写道：

我想发出一个弱弱的呼喊：三个大学都拿“师德”说事。请问，这种定性靠什么？哪个正式决定上有这个结论？哪个事实支持这个结论？难道仅仅靠舆论左右？仅仅凭某个人采访中的回答？这太可悲了吧！

在沈阳的心里，这或许是一次键盘侠们的胜利。但在我们看来，这根本算不得一场胜仗。

虽然沈阳目前遭到3家高校的解聘、辞退，但几年后他会不会像吴春明一样复出，我们不得而知。

因为被性侵而死去的高岩不会因此复生，更多有过类似遭遇的人也不会因此重回原先的人生轨迹。更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未来大概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但我们无能为力……

如何预防校园性骚扰？如何帮助那些遭遇了不幸的学生？

中国的高校、政府有关部门和社会真的准备好了吗？

部分内容源自：搜狐新闻、清明史研究、新华网、新浪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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