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坚决不打算买房?
(一)房产泡沫在逐步清理
我在两月前《十八大之后,局势已经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这篇文章里提到过一点:确立了房住不炒的原则,有效地控制了房价。然后有读者留言说,14-15年房价着实疯长了一波,是怎么回事呢?其实提出这个问题的,是不懂经济政策的滞后性——政策的制定与推行最后体现在实体经济与市场中,是需要一个周期的,有时候这个周期会很漫长。
就譬如说,我们在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中,几乎都在消化当年四万亿大放水的影响。仅仅去产能就搞了两三年,然后去结构性风险又搞了两三年,一带一路那么着急上马了许多基建项目,看似再给中亚国家撒钱,其实很大目的也是要消耗国内的过剩产能。同理,房地产市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效的政策调控需要一个时间去作用于实体经济。
之所以大家不相信房价会下跌,一个原因还是我之前文章里说的:路径依赖问题。自从房地产市场化之后,它的价格就没有降下来过,所有人的认知里没有房价会下跌的信息储存,所以默认的思维路径就是“不相信”。另一个原因其实很可怕:就是越来越多的人已经默认——房子就应该值这么多钱。千万别这么想,有这种思维就说明既得利益集团温水煮青蛙成功了。当代年轻人买房,往往需要父母支持首付,还要带几十年的贷款——相当于透支了上一代的积蓄,更透支了你未来半生的预期收入。从房子的使用价值和价值来看,从来都是不合理的。
当然,看待任何问题都要一分为二的来看待,在极个别的情形下,高房价的泡沫成分并不是很多:譬如北上广深一线城市的核心地段。土地就是稀缺资源,市场调节就是一个供求关系,一线城市本身有钱人就多,核心地段更是远远的求大于供。在这些本身就是富人与资本的舞台中,最后出现多少的房价我也不意外。
所以结论就是:全国房地产市场普遍存在泡沫,尤其以三四五六线城市与县城乡镇等地最为典型。而对于一线城市,以及诸如杭州、苏州、武汉、成都、合肥这些发展很快或地域中心型城市,目前总体而言房地产市场不会出现太大波动——“波动”指的是不会大涨也不会大跌。
(二)不要低估国家管控房价的决心
不过——“一线与新一线城市的房地产市场一片晴朗,但是天空中飘着三朵乌云”。
第一朵乌云是房产税。我认为房产税的风吹了这么久,应该也快实践了。宪法里规定:我国以按劳分配为主体。那么劳动者的收入要交个人所得税,而且是累进制税率,最多超出的部分要交45%的税。而房产是资产,多年以来房地产升值了多少,有人为这些升值交税吗?也正因为此,大家都发现炒房划算。所以玩资本游戏不如诚实劳动,这是一个很不好的风气,就算如此,国家也不应该鼓励。从我个人来说,我支持对高劳动收入群体适当减税,而对资产收入采取累进制税率,这是符合按劳分配基本原则的。
所以无论从基本原则判断,还是目前政策发展趋势,房产税早晚要来。而房产税落地之后,会对市场有怎样的冲击,这个就不用我分析了,谁也都想得出来。
第二朵乌云是学区房制度。学区房制度同样是一个不合理的制度,违背了教育公平的基本原则。但是在先行条件下,学区房有着非常“合理”的存在市场——但是现在的“合理”不代表国家不会改革。高价的学区房就相当于用高额的费用购买入学名额,而这笔费用不是用在提升教育水平、促进教育公平上,而是作为资产增殖的游戏。之所以大家肯花那么那么多的溢价购买学区房,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学区房是保值的——孩子毕业之后,转手一卖,稳赚不赔。
改革学区房制度非常简单,甚至不需要房地产相关政策,只要改变中小学入学规则就够了。近年来,国家已经在这方面不断试水,之所以没有快刀斩乱麻,还是联系到社会稳定问题。毕竟一线城市那些学生家长,面临自己资产瞬间贬值,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一旦“学区入学”规则成为历史,一线城市的房价必然会有剧烈的波动,然后再以商业价值——土地资源的稀缺程度,重新对房价进行大洗牌。
第三朵乌云是一个大趋势,是国家整体对于金融去杠杆化、去泡沫化,这一环节必然影响到房地产市场,具体的论证过程我在四年前的《用数据说话,2016年中国经济是好是坏?》这篇文章里写了三千多字,这里不再赘述,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那一篇文章里主要说的是宏观角度的金融调控,是从四年前就开始了,而现如今大家也能明显感觉到我们生活中金融层面的收紧(还是上面分析的经济政策的滞后性):很多人应该已经发现,一贷难求。消费贷、经营贷全面收紧;收入流水必须双倍覆盖月供;首付来源严查,只有直系亲属的转账才认可;3年内有离婚史的一律拒绝贷款......有房产中介说,最近他们门店在一周内被银行连续退了三单,这是从业15年来从来没发生过的现象。而且按揭审批时间2个月起步,放款时间2个月起步,而在2020年这些手续不到一周就能搞定。所以说,今年的楼市调控,严的超乎想象。从各地反应的态度来看,现在就是露头必打,只要是楼市大幅上涨,必然引发调控升级。
(三)准确理解“房住不炒”
我的绝大多数读者都是正在上学或者刚刚工作几年的年轻人,很多人就会问:看你这么一说房价就要崩了,那我们到底要不要买房么?
千万不要陷入这种二极管思维,我一直以来从来没说房价要崩过,就本文也没有一句话的意思表达“房价要崩”,而是说房地产市场要去泡沫化。网上很多文章总是喜欢危言耸听吸引眼球,要么就是房价暴涨坐火箭啦,要么就是房价崩盘完蛋啦——这些观点统统没有任何客观性在其中。
要准确理解“房住不炒”这四个字:你要买房是为什么买?你想要住,那你就放心买么,国家都为你背书了,你如果就一套房子想要“住”,房产税也落不到你的头上;但你想要“炒”,渴望通过房产投机实现资产大涨甚至一夜暴富,那趁早洗洗睡吧。
我从来没有劝过年轻人不买房,从长远来看,房产尤其是一线城市的房产,是抵御通货膨胀的最佳财产,没有之一,甚至黄金都不如一线地产。原因就是上面说的:资源集中是经济发展的大趋势,一线城市土地又是稀缺资源,它没有理由不贵。
但是硬通货也不代表没有风险,只要是市场就有风险:我上面也说了,一个房产税,一个学区房,一个国家政策。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真砸锅卖铁换了个学区房老破小,孩子六年读小学的漫长期间,国家和地方几次对入学政策开刀……这些附加价值要真没了,你能保证老破小还值那么多钱么?
所以说买房是个复杂的事情,人跟人的情况不一样,城市跟城市的情况不一样,买房的目的不一样,都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本文的标题是“我”为什么不打算买房,并不是标题党,下面我就分析一下我的情况,大家不能完全复制粘贴的我条件,但是可以学习一下我分析问题的思路。
(四)为什么我不打算买房
我是2014年底来北京实习,2015年毕业后正式工作开始交社保,到去年的时候正好是够了五年买房条件的,我爸妈是一直想让我买房的,他们的理由如下:第一,在相亲市场上,买房和北京户口是两个硬条件,没这个基本门槛就不配去跟女方谈。当然这是我爸妈在相亲市场上总结下来的经验,我对此不置可否,反正是你们张罗着的事。
第二,本来我是打算去国外再读个博士的,19年准备了一年材料论文英语考试啥的都准备好了,结果疫情来了;然后今年印度又爆炸了,目前来看五年之内国外都出不去了,所以我家里人觉得铁定出不去了,不如就在北京“扎根”吧,既然要“扎根”那就得有房子吧。
而对于我来说,买房的热情并没有那么高。首先我并不想背几十年的房贷,这个问题我在以前的文章里分析过——对绝大多数劳动者而言,他们无力全款购房,只能通过贷款来实现,于是资本就会借助住房贷这种形式对劳动力进行控制。很简单的道理,类似的故事我已经听到了至少几十次了:我的工作很蛋疼,我的老板很傻逼,我干了五六年了没有加薪,今年又取消了我的年终奖——但为什么我不辞职,因为我每月要还房贷啊。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劳动者往往“吃苦耐劳”的原因,房子要还贷、孩子要上幼儿园、父母有慢性病要烧钱,996就996吧,工资压得低就压得低吧,总比丢了工作好。
最关键的是他们很多人还绕不过这个弯来:明明贷了银行几百万,这是比无产阶级还惨的“负产阶级”,但是因为有房有车有工作,偶尔还能去个高档餐厅消费一点奢侈品,就忙不迭地给自己贴上了“中产阶级”的标签,并且还心里不平衡地哀嚎:中产阶级太苦啦。也不反思一下自己,哪里配得上“中产”二字了。
所以哈维非常犀利地指出:“如果无产者通过贷款买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就成为了资本主义制度的维护者。”
我是见了身边太多的例子,因为一个房贷就忍气吞声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的工作与生活。当然其实房租也是每个月的开销,但是相对来说自由很多,我没了工作还可以换一个城市,还可以回家调整调整,而房贷就不一样,“扎了根”就是彻底“扎”下了。所以房贷已经成为了无产阶级身上最牢固的枷锁,对于我来说客观条件到了“不得不买”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背上这个枷锁,但是现在还远远没到那个时候。
其次,我肯定无法靠我个人实力承担一套北京的房子,肯定要靠父母支持的。我父母也是普通工薪阶层,他们要支持的方式也是卖掉一套在家乡的老房子,那这样就会使我父母的生活质量大打折扣。我如果不靠父母支持,在北京六七环这些偏远地方买了房子,也会让我通勤时间巨增,让我的生活质量大打折扣。所以面临的选择就是——要么我要么我父母,二选一生活大打折扣。那我还不如现在继续租房子呢。
第三,这个跟我的个人性格有关系,我就是不喜欢所谓“稳定”的生活。平时就喜欢到处旅游,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焦虑。虽然现在没办法出国读书了,但我也不一定非要在北京“扎根”,全国那么多城市都可以去生活,房价也没有北京那么变态,“成家立业”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思想负担,那何苦把自己绑在房子上呢。
以前我家(在北京租的房子)里有幅字,写的是辛弃疾的那句:“老鹤高飞,一枝投宿,长笑蜗牛戴屋行”。后来我一个朋友来做客,特别喜欢这个,硬是给要走了,然后挂在他家客厅的正中央。他属于家庭条件特别好,家里人直接给他全款在东三环买了房,他说他看见这幅字感触特别深,一定要挂在家里时时提醒自己要有勇气去追求自己没有经历的过的生活。他到底是真情实感还是凡尔赛这个跟我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买房也是同理,究竟要不要买,除了看经济大形势、大环境,考量自己真实的需求与条件也是必须的。我们也不可能指望别人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为自己提供建议,我也只是提供一个分析问题的思路,这种冷暖自知的事情还是要靠自己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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