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士坦丁柱附近,有一个极为低调的入口,蓝色的牌子,写着始于 1586 年。或许有名声撑着,更大的店面并不能帮助他们获得更多的顾客,沿街的其他店面都租了出去,使得入口像是一个黑黑的洞。
男宾所在的区域,是一个三层的小木楼,中间是一个镂空的中庭,两侧各有一个楼梯,上面一圈走廊,走廊内一侧是一个个小间。楼上的人趴在栏杆上和楼下叫嚷,听得真切。到处都挂满了类似万国旗一样的毛巾晾晒。我心里面很不合时宜的联想了中国古代的青楼的建筑结构。
刚一进去,我有点手足无措。我的那三脚猫的土耳其语在这里并无法帮助我处置无处安放的手脚。结果,热情的大肚子大叔直接就连拉带推的把我送到二楼一个类似国内小号按摩间的房间里面。里面有一个比单人床小,比条凳大的小床,在那里可以更换衣物。其实不是更换,大叔用英语强调,Nothing!Nothing!之后我就围着一个条红色花格子毛巾,小心翼翼的从另外一侧下到楼下,立刻就又被大叔强有力的手推进一个厚重的木门后的如同古墓般的正殿里面。
进到房间里面,居然是一个类似于罗马时期的巨大的穹顶的浴室。整个房间就是个桑拿房,雾气腾腾,温度高得让人窒息。这里并没有任何西方淋浴的水龙头,或者东方的大池子,而是一个汉白玉包裹的纯白的空间。头上的穹顶,就是罗马人最擅长的那种用拱券结构搭建起来的几人高的圆顶,上面布满了碗口大小的天窗。光线从那里洒进来,不算明亮,也至少不阴暗,向上能看到蒸汽升腾,光线不断变换。
中间有一个三米直径的纯白色圆形大理石台子,如同肉铺子里面摆肉的巨大案板。上面和直径垂直躺着五六个人。有服务人员一对一的提供洗澡服务。这些案板上的肉还算被温柔的拿红格子浴巾遮蔽了一些敏感部位,不算全裸。周围有大约十个水龙头,下面的大理石水盆和墙壁浑然一体。中间的大理石滚烫,基本上就是依照中国东北土炕的原理在下面加热,需要在上面放一些凉水才能稍微降温一些。看着这架势,不得不说,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我的服务员 35 号 Haji 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牙齿掉了两个,咧开嘴笑着看我的眼神,像极了《真实的谎言》里面那个摆弄各种手术刀,准备给施瓦辛格上酷刑的变态医生。他不会英语,基本上只用 sit,change,down 让我顺从地和他配合。外面电视上播放的宣传片是女宾的,悠扬的音乐,轻柔的动作,就跟国内高级 SPA 那个调调一样,换到我这里,按照渣滓洞的场景想象,就和事实相差不会不远。大叔的服务,我能找到的最好的词来形容,就是「很卖力」。他先是从头到脚的一阵猛搓以后,不打招呼的直接按着额头把我的脸抬起来,一盆冷水浇到脸上,如此几次反复。先搓,再拿热水浇,再打香皂,再用冷水浇。总之,就是狂风暴雨般的一顿操作,自己就如同屠夫手里的一块肉,被屠夫纯熟地翻来覆去的折腾。这块有思想的肉,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希望这种酷刑尽快结束,还是希望继续享受其中舒适的部分。这两种感觉,就如同身上一盆盆泼上来的冷水和热水一样,彼此交替,此消彼长。到最后结束的时候,感觉自己如同虚脱了一样。自己再回到卫生间,简单的用现代淋浴处理了一番,回到楼上小房间穿上衣服,再走出的时候,Haji 已经在门口一副一脸坏笑的等着我,并且兴高采烈的收取了他期待的小费。这个土耳其浴场,是整个伊斯坦布尔城中,我觉得自己和东罗马帝国最接近的地方。不仅仅是建筑风格,而是那种跨越时间的接近,我所感觉到的热气蒸腾,滚烫的石板,以及冷热交替的泼水,罗马帝国的人们也一定感觉到了。虽然这个浴室本身在 600 年前建立的时候,东罗马帝国已经灭亡 200 年了,但是我就是并没有根据地固执的认为,这种生活习惯,来自于罗马,而非土耳其本地,更不可能来自遥远的东方。
相关阅读:伊斯坦布尔拂晓的礼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