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上市投资人赚钱；蛋壳碎了全社会埋单

今年冬天，没有人比住“蛋壳公寓”的年轻人更冷。

一个20多岁的女孩，拿起刀，对前来“清人”的房东大吼：“我怕你们啊，我怕过谁啊。”

租客把钱给了二房东“蛋壳”，“蛋壳”没给房东交租，房东要赶人，租客不肯走，所以有了这样刚烈的一幕。

要命的是，蛋壳公寓不是一个普通的二房东，他们是全中国最大的二房东，今年1月，蛋壳登陆纳斯达克。官网显示，蛋壳管理的房源已超过40万，服务的用户累计超过100万，此番蛋壳资金链断裂，业内人士保守预计有超过50万人面临被房东驱赶的风险。

■ 多地蛋壳公寓租户在微博、微信、论坛贴吧上讲述自己的遭遇。

在过去的10多天里（11月下旬），全国一线二线城市有大量租户、房东、供应商采取极端措施维权，有租客爬上天台要跳楼，有房东撬锁，很多蛋壳用户报警求助。为了应对紧急情况，北京已在全市已经设立了100多个蛋壳公寓矛盾纠纷接待点，包含了蛋壳公寓所在的12个区；深圳25日下发了《关于做好蛋壳公寓租客稳定工作的紧急通知》，要求房东“不得通过停水、停电、停气驱赶租户”。

估计政府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二房东能搞出这么大的群体性事件，但事实上，当一个二房东用“互联网+金融”的方式疯狂扩张，其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后，这个二房东在某种意义上就成了一个公共平台，这个平台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成千上万的人就要流落街头。

但问题是，蛋壳公寓的管理层只考虑怎么让股东尽快赚钱，处处兵行险着，基本不考虑社会风险，这样就导致一个极其不公平的结果：蛋壳上市投资人赚钱；蛋壳爆雷全社会埋单。

像蛋壳这种赔本扩规模，还要加杠杆的玩法，基本就是一场豪赌，不出事才是奇迹。

蛋壳不是孤例。据公开数据显示，仅在2019年就有近60家长租公寓企业陷入困境，爆雷跑路的高达40多家。进入2020年后，在疫情的影响下，仅上半年就有超过10家长租公寓发生资金链断裂、跑路的事件。

蛋壳的商业模式，本质上和共享单车、瑞幸咖啡这种互联网平台差不多，做什么具体业务都不重要，他们不惜代价地追求规模，用规模去融资，融资去做更大的规模，然后上市套现，这就是所谓的“上半场”；至于谁来接盘，“下半场”能不能做成一个可持续的生意，那就是别人的事了。

为了实现规模发展，蛋壳需要不断增加房源数量，抢占市场。收房需要大量的资金，而蛋壳除了投资，还通过租客的预付款以及“租金贷”构建了自己的资金池。

蛋壳首创了个叫“分散式长租公寓租金收益权公募ABS”的模式，简单来说就是制造时间差，跟房东签订长期合同，但每月只付一次，而跟租户签的合同是季付、半年付，或者年付，这样蛋壳就可以形成自己的资金池。

有了资金池，就可以不断扩大房源规模。一般的二房东是不做赔本买卖的，房子低收高卖，赚一点差价。但蛋壳为了抢市场，偏做赔本生意，他们从房东手上高价租房，然后低价租给租客，有时候还送精装修，这样房源进一步扩大，就能形成更大的资金池，然后把上述动作再重复一遍。

年轻人没那么多钱来租房子怎么办呢？没事，有“租金贷”。蛋壳公寓与微众银行达成协议，由微众银行与租客签订放贷合同，微众银行给租客放贷，放贷金额由微众银行直接支付给蛋壳公寓，这就是所谓“租金贷”。蛋壳上市前有67.9%的租客都使用了租金贷，据说这一比例一度高达9成。

其实很多投资人早就看出蛋壳的模式里有雷，一位投资人在知乎写道：“主要问题是根本看不到赢利点，放杠杆的前提也是需要有盈利的，哪怕是1%的盈利，加了杠杆也可以放大。关键问题是蛋壳是负的，加了杠杆也是负的。”

但因为蛋壳的业绩增长实在太诱人，很多人明知有雷也想买进，投资人只需要在爆雷之前把手上的股份卖掉就可以了，一个击鼓传花的资本游戏，亏的是最后一个接盘侠。这种模式也有点像P2P，在业绩飞速增长的时候，每个人都开心，每个人都赚钱，但一旦爆雷，来不及脱手的人就血本无归。

很多人说蛋壳是彻头彻尾的庞氏骗局，其实也不至于。相对其他长租公寓，蛋壳的运营其实还算是稳健的，至少撑到现在，官微还强调他们没有跑路。但不计成本的抢房大战为危机埋下伏笔，又遇上了疫情，蛋壳资金流断裂，那是神仙难救。

 ■ 蛋壳官微强调“没有跑路”

但蛋壳的特殊性在于，公寓租赁行业事关民生，爆雷了人们是要上街的，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危机之下，社会在自救。

有房东提出了“对半分摊”的解决方案。一位家住北京的房东，自己在市郊买了房子，却租住在市区，需要靠租金的收入来交自己的房租，她给租客这样留言：

“

如果不走可以和我直接签合同，大家被蛋壳套住的1个月押金，如果能租期长一些，我帮大家扛一半。

”

一名编剧在微博上说，她想帮助这次蛋壳遭难的年轻人，可以接收一个女孩子来她家住一个月，做个临时过渡。在她的微博下面跟了700多条评论，多是愿意伸出援手的独居青年，他们在微博上亮出了自己的位置，有的说可以借出个沙发，有人说可以帮忙寄存行李，还有人说可以帮忙照顾宠物。

在网络上搜索“蛋壳过渡”，像这样的帖子还有很多。这样“借宿一月”的解决方案，能解决多大的问题实在很难说，也有人提醒暴露了坐标的女孩要提防引狼入室，但让人感概的是，当蛋壳像坐着火箭一般上市的时候，得利是套现走入的投资人，但当蛋壳搞得鸡飞蛋打一地鸡毛，想要给这个社会兜底的却是收入微薄的普通人。

极不合理，极不公平！

如果说资本有原罪，这就是原罪。问题不是谁犯了什么错，而是这种经济制度，这种公司机制本身就是有问题的。蛋壳爆雷坑了很多人，租客、房东、员工、政府、还有银行——被赶出家门的年轻人，“租金贷”大概还不上了——但这些利益相关方基本没有渠道去影响蛋壳的决策。

主流商界一直信奉“股东利益至上”，意思是只有股东利益才重要，其他人的利益都不重要，但“股东利益至上”显然不适用于今天的互联网公司，他们规模巨大，服务的又多是民生领域，利益相关者众多，怎么能只考虑股东的利益，而把其他人都当韭菜？

发明“股东利益至上”的西方社会已经做出改变了，2019年8月，包括贝佐斯、库克等在内的美国近200家顶尖企业的首席执行官集体发出了一份联合声明书，重新定义了一个公司运营的宗旨。他们宣称：股东利益不再是一个公司最重要的目标，公司的首要任务是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社会。

我们要向西方学习，能不能学点好的？

相较于股东至上理论，“利益相关者经济”强调企业不但要对股东负责，还应该对其他利益相关者，包括客户、合作伙伴、用户，自然环境以及整个社会负责。
你觉得我们的企业有可能做出改变吗？欢迎留言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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