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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西藏记忆

2016-07-30 崔敬佩 溪流的海洋人生


  看着这张海拨5008米东达山口的照片,我想起了19年前(1997年),由原总参测绘局组织的青藏、云贵川GPS二级网测量会战任务,当时的总参第一测绘大队、第二炮兵测绘大队共同承担了这项任务。我当时作为二炮测绘大队的总工程师有幸参加了这次任务,这件事情虽已过去了19年,却我的心底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一、挺进雪域高原
青藏公路北起青海格尔木,途经纳赤台、昆仑山口、五道梁、沱沱诃、唐古拉山口、那曲直至西藏首府拉萨,全长1300多公里,是进入西藏的三大通道之一。它以磅礴的气势,平均海拨4000多米的高度盘旋于世界屋脊之上,以独特的高原气候和美丽的自然景观获得了“天路”的美名。 1997年3月24日,参加会战任务的官兵集结于青海重镇格尔木,25日早晨6点,在会战总指挥的一声令下,由近百辆汽车组成的车队,携带着参测官兵、装备器材、油料给养及保障物资,开始向西藏首府拉萨进发的艰难旅程。开始,官兵们怀着对雪域高原圣洁和神奇的向往,憧憬着未来几个月童话般斑斓多彩们生活,个个欢声笑语、喜笑颜开。随着车队逐渐向纵深行进,海拨渐渐增高,望着窗外满目苍凉的戈壁荒滩和远处隐约可见的雪山,官兵们的话语和笑声逐渐消失了,脸上的笑容被一种困惑和惊愕所替代,他们任凭车辆的颠簸和晃动,偶尔挪动一下疲惫的坐姿,表情呆滞,随之而来的是感到头痛、恶心。个个面色苍白、嘴唇青紫、浑身乏力,有的出现了流鼻血和呕吐现象,严重的高原反应如期而至,雪域高原以它冰冷的面孔给这群充满激情的测绘兵上了残酷的第一课。纳赤台,青藏运输线上的第一个兵站,海拨3700多米。车队于3月26日晚抵达这里。奔波了一天的官兵拖着疲惫的身体,饭后便开始休息,纳赤台寒冷的长夜告诉他们,征服西藏的日子才刚刚开始。27日中午,车队缓缓地爬上了海拨4767米的昆仑山口。在这里,官兵们脚踏昆仑,面对党旗庄严地宣誓:“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团结战斗,圆满完成任务!”强烈的冲动,巨大的鼓舞在官兵的心中油然而生,此时,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以坚强的意志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克服困难,战胜高原,圆满完测绘任务。五道梁,海拨4600多米,是青藏线上的一道鬼门关,特殊的地形条件,使该处成为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的死亡之谷,氧气含量仅为内地的三分之一。常年行驶在青藏线上的汽车兵这样形容它:“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过了五道梁,才见爹和娘”。27日下午两点多,车队到达了五道梁兵站,此时官兵们的身体已极度不适,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有些官兵己开始吸氧,随队医生对反应严重者进行了重点看护,随时注意他们的反应。27日晚8时,奔波一天的车队停泊在沱沱河兵站。这里是滚滚长江的源头,景致优美,可官兵们却无心领略它的景色,劳累一天的官兵简单的用餐后,便一头扎在床上,兵站漆黑的长夜告诉官兵,睡吧,明天还有更艰难的行程。3月28日,车队向进藏的最后一道关隘一一唐古拉山口进发,“唐古拉,唐古拉,伸手把天抓:抬头望山,山连着天,举目看天,天连着山”。唐古拉山口海拨5231米,这里长年积雪,路面是一层厚厚的冰雪,车队艰难地沿着盘山公路前行,官兵们的胸口越来越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的头痛难忍而放声大叫。但他们心里清楚,在这种路面上行驶,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当车队就要爬到山顶时,老天爷给官兵们开了个玩笑,原本情朗的天空,瞬间便乌云密布,鹅毛大雪纷飞而下,带冰的盘山路原本就难走,再加上一层浮雪,其难走的程度可想而知。司机们无不高度紧张。突然,司机李文亮驾驶的东风240卡车车轮打滑,制动已不起作用,车身向悬崖边滑去,车内官兵惊恐不已,这时,带车的中队长飞身下车并指挥着大家将皮大衣、羽绒服等东西往车轮下殿,大家齐心合力,连拉带推地把车弄到了山顶,避免了一启车毁人亡的事故,当大家看到“唐古拉山口,海拨5231米”的字样时,心中有一种受过惊吓,逃过死亡的那种喜悦,个个激动地抱在一起,眼泪夺眶而出…………3月28日晚,车队顺利抵达最后一个集结地一一那曲,在这里,官兵们稍做休整,并做好一切准备,勇闯无人区开始完成测量任务!
二、历险生命禁区
3月30日,那曲黑河兵站,经过两天休整,官兵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有了一定程度的恢复,明天,他们将分散在广阔的藏北无人区,各自奔向自已的测点。1000多公里的漫长行程,要求他们四天内赶到,以确保4月5日早8点准时开机观测,测绘部队进藏作业的第一仗即将打响。晚7点部队全体集合,指挥部明确提出三点要求:第一,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必须按时到达点位,确保各中队准时开机观测;第二,确保官兵的生命和仪器装备的安全,要做到万无一失;第三,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要与指挥部密切联系,有情况及时汇报。此时此刻,官兵们的心情极为复杂,在他们心中,既有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但同时也深知,在几乎沒有生灵的生命禁区返转行程数千公里去完成过去从未完成的任务意味着什么?3月31日清晨6点部队准时出发,领导和指挥部的同志眼含泪水,目送勇士们踏上征程。
班申一一这个在全国地图上找不到名字的地方,处于无人区中心。中队长曹金国将带领一组,乘坐两辆东风240卡车和一辆吉普,4天内行车1300多公里赶到这里。起初车辆行进还比较顺利,临近中午风云突变,狂风夹着大雪扑面而来,车辆在雪地上缓慢前行,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汽车漫无边际,高低不平,盖着厚厚一层白雪的草滩上跑了很远很远,直到凌晨4点停车休息,等到天亮再走,官兵后在车里伴着外面呼啸的北风,疲倦地睡着了。天亮了,中队长曹金国突然在雪地上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车轮走过的痕迹,他下意识地感到不妙,这一夜的辛苦可能白费了。后来,当他们从一个牧民那得知,这是一个环山草场,面积并不大,可他们却在这里绕了一夜的圈子,大家又好气又好笑地离开了这个荒草滩继续前行。临近中午,他们遇到了一条冰河,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层,为了安全,曹中队跳下车,细心地查看了冰的厚度,又让吉普车试着跑了几趟,最后决定让卡车过河,司机张文杰是个老兵,他开着装着满满23桶汽油的卡车,这些油料是他们进入无人区后行车、做饭、发电的全部然料。他谨慎地驾车前行,突然,只听车轮下咔嚓一声,卡车的两个后轮同时掉进了河里,河水瞬间翻滚着涌了上来,紧接着另一辆卡车也沒逃脱厄运,也掉进了河中,此时,所有人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懊悔、沮丧、焦急和无奈。这时,曹中队把党员叫到一起,开了入藏以来的第一个党小组会,最后决定,由副中队长崔民勋带吉普车去寻找救援,曹金国带领大家卸下车上的汽油和物资,大家在冰冷的河水中赤腿奋战两个多小时,将车上的物资全部卸下并运送到对岸,此时藏北的气温在零下10多度,人坐在车里尚且冷的打颤,何况还要赤脚站在冰冷的水中!接近黄昏,崔民勋带着救援的藏胞回来了,这些在千难万险中不曾叫过一声苦的钢铁汉子,竞激动的泪流满面……。两天后,他们赶在规定时间之前到达了测点一一海拨4516米的班申。 二组的第一个点叫野角,距那曲1400多公里,处于无人区深处,海拨5000多米,中队长廖望东带领官兵完成这个点的测量任务。在一路行军中,他们在没有路的“路”上艰难前行,由于两辆卡车先后发生故障(主要是海拨太高,又没有路),两天时间过去了,他们的行程还不到一半,为了抢时间赶到测点,他们星夜兼程,车上吃车上睡,老司机累了副手顶一顶,在大家的努力下如愿以偿地到达了测点,并按规定的时间开机观测。三组、四组的负责人是李建伟和田爰国,他们的测点虽不在无人区深处,但藏北测区的路和气候跟无人区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各自经历了很多困难。田爱国带领的四组在前往阿里地区的一个測点时,遇到了狼群的围追,并与其斗智斗勇,最后摆脱了狼群的骚扰。三组在作业期间也多次遇险,其中有一次因不了解情况而误食了雅鲁藏布江的黄鱼,使得全体官兵食物中毒,在没有医院,没有医生的情况下,他们克服了发高烧、拉肚子对身体造成的影响,咬牙坚持工作,圆满完成了测量任务。在西藏作业期间,每个组完成5个点的测量任务,每辆车行程一万多公里,官兵们经历了无数险情,遇到过各种预想不到的困难,极度的劳累、难忍的饥饿、病魔的困扰以及连牲畜都难以见到的寂寞,有时甚至身陷绝境……。最终,官兵们凭着钢铁般的意志,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战胜了重重困难,历时两个多月,圆满完成了藏北无人区GPS二级网的测量任务。
三、回首“西部崎路”
 川藏公路起止于成都和拉萨,全长2300多公里。它以山高、路窄、坡陡,险路多,塌方多和雪崩多而被称为“西部崎路”,海拨4800米以上的山口有七、八个,其中尤以东达山和业拉山更为险要,盘旋于山间的公路上看不到山顶,下窥不见山底,更有“白马沟”、“迫龙天险”、“大塌方地段”和“二郎山”等险关要隘,使之当知无愧地成为“天下第一崎路”。恶劣的气候环境,险要而又年久失修的路面不知吞食了多少过往的车辆,凡走过此路的人都会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我在川藏线的一个兵站里偶遇了原成都军区运输团的一位领导,据他介绍川藏公路修通40多年来,已无情地毁掉了一个运输团的车辆,许多官兵魂断川藏线,号称每公里就埋着一个英魂。他们团组建30多年,每年进藏5—6次,每次进藏都想开个庆功会,可每次开的都是追悼会。川藏线上的官兵告诉我们:“我们苦累都能忍受,但最受不了的是领导、战友、妻子、孩子送别时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川藏公路就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虎视着从它身边经过的汽车兵。从5月中旬开始,测绘部队开始陆续延川藏线转赴云贵川等地。5月11号,指挥部的21台车编队向成都进发,各作业组的车辆各自从测点向成都集结。在指挥部的车队中,第一辆卡车由我大队的司机班长梁卫国驾驶,于是这位入伍11年的老志愿兵被大家尊称为“梁首席”,这就意味着川藏线上的万难艰险都得由他先闯。在长达13天的转场途中,官兵们顶着星星上路,背着月亮休息。由于路况极差,每天行车十五、六个小时,也只能走不到200公里。 5月13号,李建伟带领三组开始沿川藏线向四川境内的理塘点进发,途中他们要经过川藏线最为险要的“大塌方地段”。这段路位于通麦县附近,公路沿尤布藏布江修筑而成。由于特殊的地质结构,每逢雨季这段路就经常出现山体滑坡造成塌方而堵塞公路。1995年6月,这里曾发生了历史上罕见的大塌方,当时恰逢成都军区运输团的车辆经过这里,四辆卡车被深深地埋在下面,一个排的车辆被堵在两处塌方的中间长达半月之久。由于常年塌方,使得该路段的路面不断升高,有些路面距江面深达百米,残留在江底的汽车残骸像无人区里满山遍野的兽骨,警示着过往的车辆。5月15日,三组经过这里时,天正下着小雨,泥泞的路面和山上不时滚落的石块,更增加了行车的难度,此时驾驶员只要一走神,就有车毁人亡的可能。田爰国带领四组是最后撤离西藏的,当他们路过“迫龙天险”时,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迫龙天险”是一段非常险要的路段,由于江水的冲击,这段路的路基多处被江水冲塌,于是修路人便上山崖上打些眼,在江中用钢轨搭个架子,上面铺些钢管和木板,便又成了路。车辆在上面行驶会感到强烈的晃动,有些地方因铺得太窄,汽车的半个轮子会悬着空,极为惊险。在过这段路时,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为了安全田爱国下车亲自指挥,让车一辆一辆地通过,终于安全地走过了这段危险路段。指挥部的车队在到达康定的那天,途中要翻越4600多米的折多山,山路极陡又下着雪,低低的云层缠绕于山间,由于云层太厚,天色已黑,能见度极差,车灯照在白雾上什么都看不见,车队缓缓前行,经过5个多小时的努力,翻越了这座大山,当到达康定兵站时,已是晚上11点多钟了。6月5日,各作业组会师集结于成都新繁镇,几个月未见面的官兵激动地抱在一起,相互倾诉着各自不同寻常的经历,的确在西藏作业的近百个日日夜夜,每个官兵的经历都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他们用汗水、泪水化做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普写了一曲豪迈动人的诗篇!
作者简介:崔敬佩,辽宁沈阳人,1976年就读于解放军测绘学院,毕业后在第二炮兵某大队工作,1990年任总工程师,1998年被评为导弹技术专家,2001年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多次完成导弹武器测试,实弹发射和重大演习测绘保障任务,组织完成了“9211”专项测量、“神箭95”、“联合96一1”演习,青藏云贵川Gps二级网会战,国家地壳网络工程等重大测绘保障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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