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前华尔街交易员如何在中国经营一家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独立音乐厂牌？
文｜宋子轩
见到Michael时，他刚洗完澡，一身休闲装搭一双人字拖，戴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瓶青岛啤酒，边喝边回答着我的问题。
“我的办公室太乱了，一般我不会让别人进去，哈哈哈，实在不好意思，咱们就在楼下聊吧。”我顺着Michael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的个人办公室在这座古典楼阁的二楼，而他的独立厂牌兵马司的办公地点，同样位于这个座落在西楼巷胡同的中国风庭院里。
时间一晃而过，自2007年9月创立，兵马司厂牌已经走过了快10年的历程，Michael也在中国已经待了快14年。当初之所以会来中国，是因为Michael觉得每天工作14个小时实在是太累也太无聊了。“去一个陌生的国家也没什么，我10岁的时候就已经在4个不同的国家生活过了。”
1987年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后，Michael顺利进入华尔街投行工作，之后的10多年里，他不停地从一个分部跳到另一个分部，拉美、菲律宾、马其顿……劳累枯燥的工作让Michael萌生去意。
2002年，当时Michael所在的投行正好有一个清华物理系本科、芝加哥大学MBA的同事，他把Michael推荐给了自己在清华经管学院的好友，Michael就这样结束了自己14年的交易员生涯，来到中国当起了大学教授，最初他在清华教书，后来去了北大光华管理学院。
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又被称作中国的哈佛商学院，平均每年收录全国四分之一的高考状元，Michael在光华开了两门课：影子央行和投资银行。除了被Michael扎实的专业知识所折服，北大的学子们也慢慢发现，这位来自美国的经济学教授还时常和他们交流对音乐的看法。
“我在北大教课的时候就经常告诫我的学生，国外的音乐你们可以听，但是中国的音乐是你们一定要去听、去支持和尊重的，因为中国有非常好的音乐和乐队，如果中国人永远都不把中国的乐队当回事儿，那么中国的好乐队就不会出来。”
Michael发现一个不好的现象，无论是国外的人还是中国人自己都对中国音乐都有着认识上的误区，在中国，总会有很多人对艺术家指指点点，经常会说怎么做才是在做真正的中国音乐。而在美国，就没有人会说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国音乐，只会关心什么是好的音乐。
“我还发现，所有国外的乐队，哪怕真的不是那么好的乐队，在北京都能得到超乎想象的关注，只是因为他们是外国乐队。”Michael说，正是发现很多人对中国音乐有着错误的认识，2006年，他决定在北京开一家Club改变这样的环境，D-22就此诞生。
其实早在1983年，还在读硕士的Michael就有了经营Club的经历。当时他和朋友一起在纽约东村创立了SIN Club，后来像Sonic Youth还有John Zorn等美国著名乐队和音乐人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凭借当时积累的经验，Michael不仅开了D-22 Club和XP这两个场地，还创立了一家独立厂牌——兵马司。
不过，令乐迷遗憾的是，随着场地的名气越来越大，Michael感到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便在2012年关闭了拥有六年积淀和无数粉丝的D-22Club。此后，D-22搬到地安门西南路口，并更名为XP，2015年7月，XP也正式关门。
摄影：Emma
“中国这么大，全球20%的人口都集中在中国，那全世界五分之一最好的音乐家也应该来自中国，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找到他们，发展他们。”慢慢成长起来的兵马司，也并没有把目光局限在北京，武汉的AV大久保和SMZB、成都的变色蝴蝶、南京的八眼间谍还有西安的24 Hours等全国各地的优秀音乐人都纷纷被兵马司招致麾下。
同时，兵马司对音乐家几乎不计成本的付出，旗下挖掘出的音乐人也不负众望，在国际上获得了相当程度的认可。目前，兵马司厂牌旗下乐队的足迹已经遍布欧美各国的著名音乐节，这其中不乏像西南偏南音乐节级别的音乐盛典。在某些排名中，兵马司甚至会位居中国独立音乐厂牌的第一位或者第二位。
“我们会请国外最好的音乐制作人来做唱片，也会资助乐手到国外进行演出，我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中国的市场。”Michael表示，目前公司的主要营收还是来自于巡演，由于把大量资金投入到唱片环节，兵马司的财务状态一直十分糟糕。
在外界看来，兵马司就像是一家支持中国音乐的慈善机构，Michael也被冠以中国地下音乐慈善家的称号，这种不远万里拿自己的收入来到中国支持中国音乐的“白求恩精神”也打动了许多人。
对于商业部分，其实Michael并不排斥，只是他暂时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去经营，他的个人精力也十分有限，Michael感叹：“我知道很多人说我是慈善家，说兵马司是慈善机构，不过我们真的不是不想赚钱，只是我们真的不会！”
话锋一转，Michael接着又解释道，花钱支持自己信奉的东西，这太正常不过了。Michael认为，总有一天全中国的人都会知道有兵马司这样一个厂牌。他甚至曾经在某次经济杂志的采访中公开打赌：30年后，如果Carsick Cars没有达到Sonic Youth的水准，或者刘堃没有成为中国的Leonard Cohen，那他就一块钱卖掉兵马司所有的版权。
在唱片的投入方面，兵马司从来都不计成本。2012年，兵马司开始给厂牌旗下所有的艺人出黑胶唱片，做的第一张是P.K.14的《1984》。
在兵马司CEO、知名独立音乐制作人杨海崧看来，为音乐人出唱片永远都是唱片公司该做的事情。“我们到现在已经出过将近70张唱片了，等二三十年之后，乐队们回头看看自己曾经出过的专辑，这就是历史。”
截至目前为止，兵马司旗下一共有40组音乐人，其中活跃音乐人/乐队共有18组，所有音乐人共发行了66张唱片。
注：个别音乐人的部分唱片是在签约兵马司之前发布的
离开之即，Michael郑重地向我们介绍了庭院一层另一侧的房间。Michael“那是兵马司的收藏馆。无论是我们音乐家写的书、演出的海报和票根还是他们创作的歌词，我们都会保存下来。”
1930年到现在的中国音乐文化和历史没有被很好的保留下来。所以Michael觉得遗憾，他会去找一些更老的东西保留下来。在和其他音乐家见面时，去一个场地的时候，Michael都会去问音乐家和场地的老板，他们有没有过去演出的票根、海报、演出服装等等可以给他。
“这些东西或许现在看起来不是那么重要，但是100年之后他们就会是非常重要的历史。文化与经济不同，无论是中国经济还是世界经济，永远都是起起伏伏的状态，可无论在哪个时期文化都是要被保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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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丨做乐队鼓手多年，不甘平庸却开垮过一间Livehouse，他如今如何经营一家独立厂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