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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富二代,不,创二代青年的折腾记

徐欣 三明治 2020-09-05


文 | 徐欣

公关从业人员,三明治非虚构写作工坊学员


2016年春,上海对外经贸大学的校园,温州人胡晨乐在宿舍楼下的草坪前停住了,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盒烟,用烟卷戳打着,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真他妈的有劲儿”,他心里念叨。差不多十年前,胡晨乐在这里开启了异地的求学生活,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却被洗袜子难倒了,甚至厌恶至极。索性,他买了200双袜子,棉的,丝的,薄的,厚的,清一色的麻麻黑,塞满了整个衣柜,一双穿个2、3天就扔了,图个轻松痛快。当然,善于交际的他也懂得独乐不如众乐的道理,从此寝室里四个散发青春,梦想以及荷尔蒙的年轻人皆与洗袜子这件事分道扬镳。 

胡晨乐曾经就读的上海对外经贸大学位于上海市区向西30多公里的松江大学城。这里聚集了上海外国语大学、华东政法大学、东华大学等7所高校,郁郁葱葱的绿化带和条条河道取代了围墙,将这里的高校彼此分割,又彼此连接。


在同龄男同胞眼里,他们会把胡晨乐所有的优势和优点归结为:胡晨乐?富二代么,老爸开金矿的。胡晨乐的父亲在山西商洛开了个有色金属矿,生意不错,着实赚了一笔。但是胡晨乐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富二代,他说富二代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我没有。


现在他爸一心希望他能够回温州或是去山西接应他的生意,但是胡晨乐并不乐意。而是选择了一条折腾的道路。在大学毕业后,主修商务英语的胡晨乐,并没有把自己塞进外贸公司的格子间,而是直接在学校门口打了个飞的,奔向了枫叶之国。两年后,看似不着调的他,顶着国际金融硕士的头衔回国了。 但他的折腾人生路也就此展开:先是依靠留学背景和父亲朋友开了家金融服务公司,发现行不通,又来到上海继续打工,公司倒闭后又做起了简短的海外代购,直到来到中卫基金才算稳定下来,可是创业梦想再次膨胀血脉,涌动心潮推着他最终决定和朋友回到大学城再次创业,做起了直播公司的副总经理。 

人生仿佛是一场风筝放飞,再高再远,终归有根线会拽着回来。从温州到上海,到国外,再回温州,重新折回上海,时光兜兜转转的十年后,胡晨乐又回到了梦想出发的地方。问世间之事,仿佛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胡晨乐就是个爱折腾的人。




比起实业,他更看好直播创业


2016年7月,我再一次见到胡晨乐,他已经离开公司开始第二次的创业了。我们相约在大学城附近的星巴克聊聊。我赶到时,远远看到他坐在一扇落地窗前面讲电话,状态很好,样子很潮,中间头发非常整齐往后梳,两边则剃得干净利落。小胡偏爱黑色的T恤,简单,但细节处总有明显的装饰。他守时,而且似乎早到了很久,咖啡也喝得差不多了。看到我,他一边热情的打招呼,一边递上一张名片,我接过来一看,笑了“唔虎直播经纪,副总经理,小胡,不错哦!”,他边摆摆手,边解释道:“我们几个都很喜欢老虎,可爱,有冲劲。”说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直播平台的兴起是迎合了大众发展的需要。好像最早的春晚直播、球赛直播”。几个月前,胡晨乐联合朋友创办了的唔虎文化,这是一个基于当下热门的网红和直播平台链接的中介经纪公司。
时至今天,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景。胡晨乐的大学也是研究生的同学找到他,约他去家里喝酒,朋友家在大学城边上,两个男人守着校园的夜空,对酒当歌,痛痛快快聊了一个晚上。彼时,他的同学两眼放光,力邀他加盟自己的直播经纪项目,如果再早些,胡晨乐也许会拒绝,但是这次他没有,而是耐心听朋友讲完,他花了很短的时间做出了决定,似乎是一拍即合。 “其实那段时间我非常的痛苦。我长达两年的感情告吹,同时带走的是我人生的规划,本来我想找份稳稳当当的工作,比如在中卫基金,一步步来,总能晋职加薪,成家立业,过安稳的生活。但是这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我最为难过的是失去了人生的目标感。”胡晨乐不愿过多回忆。不过最后,他还是承认说,痛过之后,感谢那段感情,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也许自己注定这辈子就不适合安逸,是要折腾的。“所以,正好这时我的合伙人来找我,又是我感兴趣的项目,我骨子里那股从小就想自己主宰自己,掌控自我才有安全感的感觉又复苏了。”胡晨乐声音开始亮了起来。 都说直播很火,那么多人热衷的原因是啥?最后一天为胡晨乐践行时,他中卫基金的领导李总似乎也搞不明白这点。胡晨乐说:“过去没有参与感,你和屏幕上的人是有距离感的,但是现在你完全可以为快乐买单”。

从小对电子数码感兴趣,本身也喜欢网络社交的他,自己就是一个资深player。所以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机会,几个月的调研考察、谈上下游合作方、供应商,联系装宽带,出差,饭局,招人,就着咸咸味道体会着小老板的成就感。而最后选择把公司开在大学校园,非但解决了项目生源问题,在校园大体系下拥有独一无二的资源和人脉,也将助力他事业的起点。


相对于上一辈温州人打造实业不同,在胡晨乐这一代人身上,留洋教育也已经没什么稀罕,他们更看好金融市场、开互联网公司,亦或两者结合起来更加刺激,更有赚钱的feel。

 

饭桌上的话只能相信一半


提起胡晨乐的社交能力,让人印象深刻。这和他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有一定关系。我第一次注意到胡晨乐,也是他在中卫基金的时候,新来不久的他和几个“姐姐们”在办公室闲聊。我因为不太热衷于这种嘴力劳动,正准备闷头午睡,这时他开腔了。


胡晨乐的声音很粗犷,竖起食指很坚决的在空中指点,“《寻龙诀》的胡八一圆了我多年对小说里这个人的想象,陈坤确实演活范儿了。”我听着觉得有点意思,这个烂熟于所有的鬼吹灯系列的胡晨乐瞬间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抬起头第一次正视了他,个子不高,人黑黑胖胖,头发油亮发光的梳着偏分,年纪不大,肚子不小,加上零星飘着一点络腮胡,实在凑不成90后小鲜肉的该有模样。 在接触后,胡晨乐确实是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情商,而且和一般人比起来更加富有娱乐精神。比如中午吃饭时,他会跑过来眼睛上侧目45度,用一个极其夸张且特别高八度的声音说:欣姐,中-午-吃-什-么?那感觉好像潜台词是:老子发财了,吃什么由你!可还没等我回答,他突然又猫腰抱肚缩成球,低八度的说“哎呦,胃疼,先吃药了。”感觉滑稽极了,所以他说他去做网络直播,我感觉和他的气质是吻合的。但是为什么说他情商高呢?因为我发现,他工作的几个月里,一直在躲着和我吃午饭,时间长了,我注意到,小胡吃上比较节省,常常被一碗米线或是馄钝就打发了。 彼时,他的同事,中卫基金经理熊星驰就觉得胡晨乐和其他新人不同:谈项目时,气场很强,一点也不学院派,有着典型温州生意人的感觉。李文罡是胡晨乐在中卫基金的单位领导,起初,因为小胡一口流利的英文,他喜欢带着小胡一起出席涉外活动,后来中国客户饭局,也喜欢带着他了。
胡晨乐暗含饭局规矩,会调节气氛,用他自己的话说,几个不认识的人,有他在,很快就会打成一片。对于这位90后部下的创业,李文罡略感意外,但是作为一个阅人无数的专业投资人来说,小胡敢打爱拼的那股劲儿,着实令人感慨,也让他没有理由不支持。 其实,相对于直播经纪的第二次创业,小胡的第一次创业来得更为突然与猛烈,也让他铭记了一个道理:饭桌上的话只能相信一半。 那是2014年,胡晨乐刚刚回国。一次,在温州老板们的酒桌上,几个胡晨乐叔叔级的人物谈到,现在温州新三板上市火热,大有机会。这场每个人眼里开始冒着dollars的发财之光的聚会接近尾声时,大家的决议结果就是:叔叔们出钱,胡晨乐出人,成立一家协助新三板上市的金融服务公司。 接下来的四个月,胡晨乐卯足了劲儿,他一边注册公司,一边招人,一边联系业务,谈妥了律所,一家券商和一个计划上市的公司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但是.....后来没有但是了,原因是四个酒桌上的叔叔们,有两个承认那只是酒桌上的一场度数喝高而已。而另外两个叔叔,也完全不管公司。
所以独自一人的胡晨乐像全速行进的法拉利又全力踩了刹车一样。
“那阵子,相当于天天盼营业执照下来,拿到后又火速去注销。”他心情复杂极了,当他判断事情不靠谱时,会果断收手,也断然拒绝了父亲的注资想法。我听着突然想起了他邀我吃午饭的一幕幕,两件事情的那种十足爆发力和戏剧性收尾,炉出一辙。 

后来,胡晨乐开始在折腾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他自己做了海外代购,发现有灰色地带也不是他想要的。再后来,他去了上海一家P2P的金融公司,出入最高档的办公场所的他觉得要“扬眉吐气,一雪前耻”时,好景不长,随着监管的加强,老板跑路了,他只得再找工作。这样才来到中卫基金,但谁知这也只是一个短暂的驻足之地,没有“诗和远方”的浪漫与小清新,只有馒头与前程的未知与未卜。



 

温州创业一代和二代之间的

和解


1991年,胡晨乐出生于温州一个普通的家庭,所以他坚持称自己不是富二代,他说他从小目睹父母辛苦的赚钱,养家,直到父亲开了包装厂,家里日子才一点点殷实起来。胡晨乐认为,自己从小独立,有经商头脑,能吃苦,来自于家庭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就是自我承担责任。”胡晨乐记得小学时,有次他把同学给打了,老师把双方家长找来,胡晨乐的父母愣是没有踏出校长室半步,而是让儿子自己去道歉,小晨乐委屈极了,手背在身后,鼓着腮帮,嘴巴变成了喇叭花,一个劲的抹眼泪,但就是不肯认错。胡爸爸倒也摒得住气,屁股钉牢在校长室的沙发里,只是手扣在一起将膝盖盘住,微微翘起,大拇指不停的绕绕绕。“后来我服输了吧,认了错,我老爸才从办公室走出来,给人家一阵好话。”小胡回忆道。


区别于一般家长的“从小呵护,长大去闯”的子女教育轨迹,胡爸爸从小放羊式教育,送着去上海,再搭把手送出国门,尽管他知道虽然儿子生性乐观、没心没肺,但是在异国他乡,这小子遗传他吃苦耐劳的基因突然强大,除了克服语言、专业上的困难,也去刷过盘子,修过房子,和黑人住在一起,却从来都报喜不报忧。


“如果你认为我是富二代,那么我应该是富得什么呢?富的是自己的信念,富的是自己的理想。”他强调如果我要写,要把这句加上。


“我和我爸爸一个样子,从内到外像极了。”胡晨乐点根烟,慢慢吐了烟卷。2004年,胡晨乐的父亲在山西商洛开了个有色金属矿,在2008、09年,受全球金价的影响,生意不错,着实赚了一笔。“但是近几年不行了,连年亏损,亏了几千万,几千万喔.....”小胡重重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沉闷的气氛开始在上空缭绕,亦不解的是心头愁云。


父亲希望儿子能够尽早回温州或是去山西,这两个上一代人耕耘过的地方,至少有积累,有人脉,有照应。“但是我不并愿意,我喜欢上海。我想来这里,留在这里。”胡晨乐说。


他开始漫无边际的大骂马云,骂他搞垮了实体经济,吹出了经济泡沫,也说互联网把实体经济搞砸了,全然忘记了他现在的创业项目也是十足的互联网产品。“我想帮助父亲,尽管他们没有给过我任何压力。但只要我能有资源、有信息都会对接给他,在中卫的时候也是,想办法联系矿接盘的事情,反正我会尽我所能帮他。”胡晨乐反复说着,似乎他想用这种决心告诉所有人,他是一个乖儿子,即使他拒绝了父亲的意志。


改革开放那一代的温州人,辛苦、勤劳又努力付出,却常常被打上”精明、暴发户以及运气好“的标签,即使再有钱,也仍需找到社会的身份的认同感。而与上一代温州人整体形象不同,新一代的温州人会好很多,有了前辈的基础和从小对“生意文化”的耳濡目染,他们更加拥有资金、资源和心态上的优势,良好的教育和更好的平台,也终将让他们与父辈获得本质的社会归属类群划分。


渐渐地,上一代也想通了。如果孩子愿意回来一起做矿,那就交手儿子。如果不愿意,也不勉强,孩子在外面混得好,那也是家族兴旺的另一种传承和发展。上辈的产业可以找职业经理人来接管吧。“我的同学中,绝大多数都这样的”,胡晨乐补充道。 小胡的情绪自带转折,他似乎察觉到自己沉默带来了气氛的压抑。他清清嗓子,打算让讲谈话重新出发。“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只是价值观的不同,但是不影响我们的平时沟通。”他拿出手机来,放在耳边表演到:“喂,胡总,近来可好?”咯咯咯,他笑起来说:“我叫我老爸也是叫胡总,他叫我也叫胡总,我说过,我们两个是一模一样的。” 

同我聊了很多,他问我,这个文章会发在哪里?我说不确定,如果好的话,会被选入“中国三明治”公开发表,如果选不上,我就在我自己的简书平台里发。我以为他会有失落,但他很满足的说:“只要微信能转就行,我想发给我爸爸看看。”我瞬间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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