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tle India,新加坡印度市集是什么样子? | 童言专栏
文 | 童言
来,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不用坐飞机, 不用乘轮船, 从我家坐上67路公车, 摇摇晃晃10个站就到。
一下车,你一定会愕然几秒。这是新加坡吗?感觉那么拥挤,胳膊总被莫名其妙地碰撞到。抬头,满眼都是牛奶巧克力肤色。他们说着似卷舌非卷舌的话语,不是英语法语,更不是德语阿拉伯语,听起来十分陌生,却如鼓点一样清脆,声声敲进耳朵。还有阳光下,怎么就走出来那么多红蓝黄绿紫?好像谁把电视色象调高了好几格,连影子都是有颜色的。这里,难道是......
欢迎来到Little India!
每个成长在上世纪的新加坡印度人, 他们对Little India的最初记忆, 总有一个老头, 松松地围着纯棉白色长袍, 骑着三轮车, 沿街叫卖新鲜牛奶或酸奶。
那时的小印度,南洋风五脚楼旁, 都是牛啊羊啊。印度人聚居在这里, 主要从事牲畜贸易。 当然, 也有其他小买卖。 第一代移民, 身上没有多少资本, 就靠从印度老家带来的香料, 布料,赚点小钱以喂饱有老有小一家子。 还有有一技旁身的裁缝, 铜匠, 也挤在这个小圈子里, 像蘑菇一样暗暗生长。
没多久, 新加坡河东面一带, 便划出这么一片咖喱味浓郁的生活商圈, 不仅印度人去那里采购, 连华人也要拿着大米,进去找香料老板,研磨出来的米粉,好回去给刚出牙的小孩做粥吃。
一个多世纪过去了,那个叫卖牛奶的印度老人, 早化成神仙, 隐身于某个寺庙里。 如今的“小印度”, 是Lonely Planet里面的几页纸片, 游人像捧着圣经一样, 低着头寻觅字里行间的Little India。 在那里长大的印度孩子, 早搬到西面, 北面, 更不用说历史书上记载的牛羊们。 但“小印度”依然还是那样,外头新加坡灰灰的, 素素的, 这里总要更吵闹些, 纷繁些 。
每次来Little India, 我一定要去Tekka Centre (竹脚中心)。分两层的水泥建筑, 外面看来, 灰溜溜的, 毫无联想之美。 但走进去, 却是另一番天地。
全新加坡的巴刹菜市场, 应该就只有这里, 华人是少数。 卖鸡的, 卖鱼的, 卖肉的, 就像被倒进水的沙坑子, 全被推到外围。 羊肉, 才是这里的主角。 那股骚味像一条绳子一样, 牵着我的鼻子走。
这里供应着几乎全印度人肚子里的咖喱羊肉, 炖羊肉, 烤羊肉。 印度男子, 年轻的, 老的, 拿着大刀, 霍霍把肉和骨头分解。白炽灯打在血色的肉上, 肌肉, 血管, 韧带,结构分明, 走向清晰, 就像回到原始人时代, 曾经和食物那么亲密。
这里还是香料的聚集地。 被磨成粉末的辣椒粉, 肉桂粉, 小豆蔻, 姜黄粉, 一桶一桶排在那里,想要什么,有什么,要多少,有多少。香料对印度人就像中国人的酱油味精,怎么也少不了。
如果你有幸参观印度家庭厨房,就会惊讶,那简直就是一个迷你香料杂货铺。调色板一样的各式粉末,被放在带花纹的银质器皿里,做饭时, 勺子蜻蜓一样点过,粉末便轻舞飞扬地落到锅里。食材是肉身,香料才是灵魂。
印度女孩从小就被妈妈训练得飞天遁地,就是天天吃素菜,也能仗着香料,弄出好几个不同菜式出来。 “ If you are a lady, you must know how to cook. ”( 淑女就要学会做饭。)
市场角落, 有一间卖蕉叶铺子。他们相信,把食物放在蕉叶上,用手触碰,味道会比拿着刀叉,放在碟子上来得好吃。一顿正宗蕉叶餐,一定有九碟菜,由左至右,从开胃菜酸奶,到不同酱汁主菜,到最后甜点,孔雀开屏一样摆开。
店铺主人是位老太太,市场里唯一一位印度女性。她不怎么笑,答应我照相便挺直站立起来,如同一尊雕塑。
菜场出来, 踏上好久没摸油的扶梯,磕磕碰碰来到第二层, 迎面扑来一片彩色森林。 颜色仿佛都有生命, 一种红色种下去, 开花结果一样散出粉红,淡红, 艳红, 橘红, 牡丹红, 更不用说长出来更脆的绿, 更紫的蓝,野花野草一样繁茂于吊着的挂着的衣服上。 竹脚中心二层专卖传统服饰。
尽管现在年轻人都爱穿Gap, H&M, 不像老人家, 在家在外都穿印度袍子。但每逢节日婚礼庆贺, 人们都会来这里添置一套新的纱丽, 褶裙。 大红大绿, 艳丽得近乎俗气,却让人禁不住快乐, 仿佛随时就要起舞一段bollywood dance。 我倒喜欢一种集合葡萄牙印度风情的Kurtis, 棉麻质地,最适合热带天气。
这里所有衣料都从印度进口。 每一件图案, 都缝上独特的迷宫般花样。 线圈兜兜转转, 让人想起烈日下, 裁缝坐在路边, 飞针走线。 Made in India,也可以是一种奢侈。
竹脚中心出来,沿着Serangoon Road (龙岗路)走, 一路经过报摊, 金饰店, 花店, 零食店。从早上看的第一份泰米尔语报纸, 到出嫁时,女孩身上连嫁妆,以公斤为单位的金饰, 这条路上都可以买到。
天下思乡人都一样, 明知身处异国, 也要把见惯了的字,吃惯了的零食,过惯了的习俗带来, 所以才有了如小印度, 牛车水 (新加坡唐人街)这样的地方,把思念供奉起来, 有空来拜拜, 心底才踏实得像喝饱奶的婴儿。
而对于视宗教为生命的印度人,这里供奉的,还有他们甘愿五体投地的33位神。
在Little India, 最出名的印度教庙,一定要数 Sri Veeramakaliamman Temple (维拉马卡里雅曼庙) 。 始建于1881年, 由当时在新的印度移民劳工共同修葺。他们祈求里面威力强大的降魔时母(伽梨)女神, 可以保佑流落异乡的人们平安无恙。 二战时, 庙宇还充当过避难所。 说来奇怪, 日军飞机隆隆轰炸, 神像却一个也没有损坏, 仿佛是时母显灵。
脱去鞋子, 放在门口, 把脚在水龙头下洗干净, 才可以走进庙里。 那么多双陌生的不同肤色的光脚丫子,在水泥地上走来走去, 感觉不到神圣,却像去新朋友家做客, 新鲜又好玩。
我对印度教不甚了解, 就像洋人到了中国寺庙,我只管当一个游客,看戏一样掠过。 那位长着象鼻子的神,有五头十臂的仙,在我眼里,更像动画片里想象出来的角色。
中午12点,刚好祈祷仪式开始。清脆的铃声敲起, 三四个祭司从后台走出来, 光着膀子, 脖子上带了好几串珠子。 脸上神色严肃,画上粉末和颜料, 厉害如关公脸谱, 像是上天派来的使者, 暗藏许多读不懂的秘密。
祭司们先用清水, 把神龛里的神, 由上至下清洗一遍, 口中一直吟诵着梵语经文。 信徒早已在大厅里排成长队, 待他们走出来, 一哄而上急着献上新鲜花圈和椰子等贡品。祈祷结束, 信徒眉心间, 会被点上红色或黄色的蒂卡粉,寓意祝福隐藏着的第三只眼睛。
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祭司, 只有生于最高种姓制度家庭的男孩,才有资格。 他们都是全素食者,鸡蛋都不可以, 更不用说肉, 而且肉不能吃还不能看,真是眼不见为净。 有些连大蒜洋葱也不能碰, 据说这些植物里有催情成分!
午饭时候, 庙里免费提供只有米饭和豆子的膳食。 后院子空地上, 一位祭司正在准备饭菜。 我仗着自己长得像游客的气势,肆无忌惮地把他放在对焦窗口上。 他竟然有点腼腆,不知该看哪儿地笑了起来。
我真想知道, 那般笑容背后, 是凡人还是圣人?
离开前, 一位乐师吹起了印度唢呐。又扁又长的音符,蛇一样蜿蜒游出洞口,爬过屋顶层层叠叠的神兽圣战士,和淡淡的多普香烟雾,一直飘至云边。
来到Little India, 印度菜自然随处可见。其实也有南北系之分。 南方偏向米饭, 酱料浓重点, 北方则多喜欢面食, 菜式干点。
我随意挑了路边一家餐厅,走进去。这种简易印度餐厅, 菜单是不存在的。几样主菜已经做好摆在柜台,像吃饭堂一样, 自己过去点蔬菜或肉, 加上几块现烤prata (面饼), 便是一顿最家常最快捷的印度餐。
这家掌柜是一个蓄着长胡子的老头, 和其他四个老头, 共同撑起一片不太亮的店面。 大概想着节流, 大灯不开, 连洗碗碟的功夫也省下,送上来的菜, 都装在一次性塑料碟上。
我挑了一个角落, 心满意足地就着面饼吃咖喱苦瓜和咖喱羊肚。食物本身的味道, 被打上一层又一层的香料后,就像化了很浓的妆, 已经失去原来面目。 只觉得辣, 而那些黄黄绿绿粉末叠加在一起,倒是铺出一条芬芳的路, 从鼻子一直香到嘴里。
外面, 一双手吸引了我的目光。
半边墙挡住了脸, 只看到带着金戒指的左手, 轻轻搭在桌边, 右手拇指食指中指, 娴熟地撕下一片面饼, 包上点黄色酱料, 缓缓送进嘴里。 偶尔,依然是那三只手指,把一小片面饼抛给馋嘴的鸟儿,一系列动作优雅轻盈得像芭蕾舞演员。
在规范得如设计图纸般的城市生活,惊喜如同曲线,是要被擦拭掉的。 所幸还有Little India这样一个地方, 每一次去, 都能发现多一种艳, 多一点杂乱,就像转角处突然多出来的新涂鸦,张扬而真实。
所以我总要时不时去那里, 呼吸人气与仙气, 感觉离寂寞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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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中国来到新加坡,因为不同原因
让我远远想起下南洋打工的祖先
相隔好几个世纪,世界翻了许多样。
绕了一圈回来才发现
年月产生的情绪
最终都要落在童年的漏斗里
/ 在新加坡,闻香识榴莲 /
正如辣椒与四川人,芝士与法国人
新加坡人与榴莲相处上千年
这味道已是身体里的一种瘾,戒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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