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万千
在一间四面墙都贴满了画的房间醒来,是建筑师曾仁臻在工作室里生活的日常。
他的工作室叫做“幻园”,在北京宋庄艺术园区,六环以外。
不用外出的日子,曾仁臻基本都宅在工作室里画画,他的床旁边就是工作台。
这样的生活和他在湖南永州度过的高中生活很像,当时家里也有一间四面墙都贴满了画的房间。
高中时期,他沉迷于美术课本上所看到的山水画,每天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临摹文人名画,还经常熬夜画画,导致第二天在课堂上忍不住打瞌睡。他尤其喜欢范宽的画作,后来便给自己起了一个笔名,“鱼山饭宽”:鱼离不开水,“鱼山”有寄情山水的意思,而“饭宽”则是“范宽”的谐音。
他一度想要成为一名画家,但是种种机缘把他推向建筑学研究的方向。当他往建筑的方向发展,以为自己可能再没有机会像以前那样随性地去画画时,转机再次出现了,绘画重新为他的建筑师生涯开辟了一条蹊径。
现在,他已经出版了三本自己的绘画作品集,两本是和园林建筑研究密切相关的《幻园》系列第一辑和第二辑,还有一本是《草间居游》,用两百余幅童趣盎然的水墨作品探讨人与物、人与自然的关系。
在他看来,这个变化是之前“完全不能料到的、峰回路转的。”
鱼山饭宽
想要考美院,最后却选择了建筑学
我见到曾仁臻的时候,他比我想象得年轻许多。
上海十二月的早晨,让人冷得哆嗦,鱼山穿着黑色高领、黑色羽绒背心和深蓝色灯芯绒裤子,带着一顶深色棒球帽和我见面。他个头不高,约莫一米六出头,戴着黑框眼镜。出版社朋友在安排这次采访时,提前和我说起,鱼山老师有些内向。在聊天的过程中,我们眼神交汇的次数不多,大部分时间里他的眼神会落在我的身后。但他的表达是丰富的,话语就像是落在宣纸上的墨汁,慢慢晕宕开来,从一个小话题渐渐谈及了背后更深刻的内容。
见面前一天,他在上海参加了一场同济大学光明城主办的新书沙龙,分享他的作品《幻园》和建筑理念。而那天下午他又即将从上海赶去苏州,考察园林。到处都是商业建筑而太少古迹的上海对他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因为作品和山水、园林、中国传统文化相关,常有读者在参加见面会时告诉他说,他们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一个老头,没想到作者才三十多岁。
但似乎曾仁臻从很早开始就拥有了一副老灵魂,从初中开始不自觉地迷上了中国山水画。
鱼山饭宽在工作室
曾仁臻的家乡在湖南永州。从小,他就喜欢在山里玩,爬山、捉蟋蟀、钻进溶洞里玩耍。但是有段时间因为身体不太好,医生告知他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所以很多小孩出去玩的时候,他便一个人呆着,养成了习静的心性。即使后来恢复了之后,喜欢一个人看书、写作、画画的习惯也没有改变。他的毛笔字是自学的,在小县城里没有专门的书法兴趣班,只好自己对照着帖子临摹。
中学时候,他第一次在中学教材里看到宋代画家范宽的《溪山行旅图》,被画里面的山水世界迷住了。虽然只是看画,但是能够到山林扑面而来的气息,原来“还有这么一种特别的山水”。曾仁臻在里面看见的是一个不一样的精神世界,感觉神秘又温暖。
《溪山行旅图》
从那时起,他开始不停地琢磨绘画,临摹各类山水画。他画过各式各样的山水图,每次画完都在房间的墙壁上找块空白的地方,贴上去。在那段时间,他的家庭经历了一些变故,画中的山水也成了少年的心灵庇护所。
画到后来,太过痴迷,他甚至产生过一种“为了画画不顾一切的感觉”,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晚上熬夜画画,导致上课时经常打瞌睡,白天没事在作业本里也画画。
听说有位在国内出名的画家老先生因为年事已高回到了家乡,隐居在离他家不远的山里面时,曾仁臻逃了一个星期的学,去山里拜师学艺。但是被老画家委婉拒绝了。
有一天,他突然和母亲提出自己想要考美院。学校的老师都来家里做他的思想工作,原本在理科重点班读书的他,学习成绩大幅退步,但如果选择走美术的道路,他没有学习过美术应试标准的那一套东西,并不一定能考进理想的学院。在人人埋头高考的时候,不停做着各种习题的时候,他依然每天画画,成了班级里那个特立独行的人。
就在老师、家人开始转向支持他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考进美术院校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因为“报考艺术类学院,有时候考很多年都考不上,但是以我当时文化课的水平,报考一个正常类学校难度不大”,所以他又重新做了一个选择,最后考进了西安长安大学建筑系,以前的西北建筑工程学院。
建筑学需要一定的美术基础。刚入学,曾仁臻的专业课成绩一度是班上最好的。这让他内心有点膨胀,觉得老师教不了自己想学的,他宁可去图书馆里自学,也不去上课,“我不知道叫做自信还是自大。反正就是我不想去上课,我自己学。”
但其实在他的心里面还是放不下对美院的向往。他去了一趟新疆,写生、体验生活。回来之后,他通过认识的一位老师询问自己能否考进西安美院。无论是美院院长还是教授给他的意见大多是“你还是读你的建筑学比较好”,因为建筑生的就业前景比艺术生要好很多。
“其实我不太在乎就业这件事,但是老师们就是不让你去学纯艺术。后来这件事就变得越来越没意思。既然他们都这么看这个问题了,去了学院肯定也没意思,所以就以自学为主”。
于是,曾仁臻开始认真对待建筑学专业的功课。因为大二那年旷课太多,他曾在一个学期里挂了七门课,还得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后来,他参加竞赛,拿了奖,校方才为他撤销了当年的处分。
回想起来,曾仁臻说:“高二、高三、大一这三年时间是人生最挣扎的时候。你想画画你就是画不了,你想去学纯艺术就是学不了。”
绘画让他在建筑领域找到一条新的出路
大学毕业之后,曾仁臻选择来到北京。
他觉得先不论气候怎么样,北京是一个在文化上完全可以满足他的地方,有老的街区可以逛,有很好的美术馆和艺术空间可以让他待上一整天。
后来,他进了北京百子甲壹建筑工作室工作。在很多人想象中,建筑师都很忙碌,经常熬夜加班,但是在事务所工作的那段时间,“上班时间也没有卡得很死。平时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自己的事,画画、写字、看书也没关系。”
工作的前几年,曾仁臻形容自己的状态是“懵懵懂懂”,虽然自己也想做建筑、做好建筑,但是也不清楚自己要做哪个方向的建筑。后来因为机缘,他在北京大学旁听了董豫赣老师的小班课程,还和董老师一起出去考察园林,因为园林建筑和传统文化、和中国书法都有关系,所以当时曾仁臻就觉得园林可能是一个能吸引他的东西。
2014年,曾仁臻决定离开建筑事务所,参照民国时期建筑学家童寯考察《江南园林志》的路线考察园林。
没有犹豫和纠结太长时间,他很快开始了行动,“想独立出来,是因为有太多自己想要去探讨的东西。在一个团队里头,你的自由度还是有限,你还是要上班,很多时候你不能专注去做一件你感兴趣的东西”,在辞职之后的两个多月里,他逛了一百多座不同的园林。
每当身处一个园林的时候,他都会想象这个园子建造伊始的模样,想象园子里头的山石是怎么堆叠的。“如果你进入一个完整的园子,在一开门的那一刻,你就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独立的世界”,因为逛园林不像是登山徒步一样耗费脚力,时间充裕的时候,他会坐在园子内画画,测绘实际的景观。
再次回到北京,曾仁臻计划着手接一些建筑设计项目的工作,但一开始并没有那么顺利。有一段时间,他的一部分经济来源是在豆瓣上卖印章:网友可以定制篆刻内容,然后由他来挑选石头、设计、篆刻并寄送。曾仁臻打趣地说道:“我觉得我怎么和齐白石一样,齐白石曾经也是通过刻印章养活一家人,晚年才通过卖画养活自己。”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开始考虑12月回到建筑事务所上班。不过一个转机发生在了11月份:他重新拾起了画笔画画。
决定用画画来表达之后,他突然发现过程变得特别顺畅。他把那段时间的创作称为“呕吐式创作”,因为就是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面,不停地画画,尝试把绘画作为设计研究的一种方式。
有出版社看了他的作品之后,向他约书稿,想要出版一本和绘画、和园林相关的书籍。曾仁臻觉得这是一件可以做的事情,便开始潜心绘画,再也没有回到事务所中。
在2015年这一整年里,他创作了一千多张画作。
身边的朋友问他怎么能画得怎么快?曾仁臻认为那时候自己“已经积累了很多年,突然找到一个方法,去表达所有你想要表达的东西”,所以很多内容基本上都是涌现一般从脑海里浮出。
后来除了出书之外,他慢慢开始接一些项目,也会单卖自己的画作,生活相对比较稳定,最初离职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有做出成果给大家看到。
画画让他收获了很多满足,但是他依然觉得建筑师是自己的第一身份。如果脱离了建筑师的身份,他就没有办法去阐释自己的画作理念。曾仁臻对现在生活的评价是“(我)还是以建筑师的身份在做很多事情,画画也是为了建筑,和园林相关。”
下一步计划,曾仁臻想继续完成《幻园》三部曲。在这之后,他计划回归到对一个建筑师而言更重要的事情,把工作重点更多放到实际建造上去,去把想象中的园子真正建造出来。
现在也有不少人约他去举办展览,但是他都委婉拒绝了。
他希望个人展览能够在自己拥有真正的建筑作品之后再举办,或许未来有一天读者能够手捧着他的画册,在他所建造的园子里头游览。人不仅在书页里神游,也在真实的建筑里游览。只有这样,“画才能和真实世界联系起来,我们才能真正读懂画要传达的东西,而不是一个过于片面、平面的理解”。
Interview
三明治: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创作习惯?
曾仁臻:我还是比较喜欢安静的状态,而且有时候我不能打断,如果有时候朋友约吃饭,我还不得不让他们多等个十几分钟,画完这张画再去。
之前一两年,我在画画之前会喝口小酒,抽根烟再画。喝酒是为了壮胆,因为画画需要想象力。我特别喜欢尝试新的东西,在不同系列里,技法上都会有变化。这是有挑战性的,所以必须得有胆子才能画画。抽烟、喝酒对我而言起到的作用一个是提神,一个是壮胆,甚至有时候我还会吆喝几声,喊一句“哈”,想清楚了,再画。
不过今年我已经把烟戒了,酒也喝得少了一点。我不知道习惯改变后,表达出来的东西会不会不太一样,现在还没看出来。可能也是因为现在比较自信一点,不需要再用那种方式了。
三明治:现在每年都会出来考察吗?除了园林,现在也常考察山水?
曾仁臻:每年我会花一、两个月的时间在外面考察。以前主要是以园林为主,然后我发现山水也很重要。因为这些山,其实都是古代文人经常去玩、去旅游的地方,它也是中国山水文化很重要的一部分。考察山水有一个好处是,你能看到一两千年前古人描述过的真正的样子。因为山的规模太大了,被改动的可能性小,但是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明清时期遗留下来的园子,很多都被改过、毁过。
所以如果想要看到中国人真正理解山水文化的视角,是要重新进入到山水里头去寻找。你可以通过山上的摩崖石刻,揣摩古人对山水的理解。他们想要借山水表达什么,就在石头上用写书法的方式体现出来,可能是一线天,或者云霄上。包括园子里头的很多景诗、对联,也都是对景进行了一个理解和美化,提供了一个想象的可能。从这点,你可以想到园林是和山水直接有关的。所以考察山水对于理解园林这个事情是很重要的。
三明治:近年让你印象最深的一次考察经历是什么?
曾仁臻:特别多。当我没有考察山水之前,我觉得看园林太有趣了。但是到真实的山水里头的时候,才发现前面那些其实都不是事情。在山水画和园林面前,你还觉得人能够把握这件事,但是到了真实的自然面前,你才知道什么叫做鬼斧神工。
我开始决定考察山水,是因为去了黄山。我在清代画家石涛的作品里看到很多“人半隐着身子在云里”的场景。石涛曾去过三次黄山,而且每次都在里面住了一个多月,所以他画山水的方法和他对黄山的理解有关。我当时特别意外为什么画里面会有把人藏在云里这件事,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所以就去了黄山。
我们在爬山时,下起了雨,周围起了雨雾,人宛如在园子里一样。园林有墙,给人限定了一个界限,让你明白周围空间就这么大,当时走在黄山里,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一个垂直的园子里头逛。因为雾墙,你看不到外面,就一直在往上爬。周围有鸟叫,你也不知道鸟在哪里,听见有人在说话,不知道人是在山的那边,还是在山谷里头。忽然间,云雾吹过去了,就在你眼前十米,有一座你之前一直都没看见的山峰冒出来了,如同在园子里头,围墙分出了内外,你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园墙外冒出了一个新景色。
山给了我很多启发,也让我觉得山水这个事情可以得到重新的认识。所以从那以后,我开始决定要考察山水名胜。
三明治:游山之后再回到工作室,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
曾仁臻:我比较宅,因为城市的生活对我没有那么大吸引力了。平时,我的生活作息还是比较规律的。因为我和外部没有太多社交,我也不太受外部世界的影响,我的时间完全是自己控制的,没有干扰。
我画画的方式有点像是研究性质,是有目的地推进工作。我会考虑好每一个时期自己要画什么,然后细分到每一年、每个季度、每一天。一般我都会提前想好,比如睡觉前想好明天要画什么,多少张,什么内容,然后第二天按计划做就行。
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自律很重要。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自律,那他可能出不来好的作品,生活也很糟糕。我是一个还比较强调自律的人。
三明治:《草间居游》这本书的创作念头是怎么产生的?
曾仁臻:这其实是我闲余时间画出来的,我更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画《幻园》上面。
《草间居游》的创作主要还是作为心情状态的一种调节。有一次,有个朋友想让我画案头的器物世界,但是我不想只画器物,我想画出身体感官体验:人是如何进入画里面的。后来画着画着就越来越多,里头呈现的世界也越来越丰富,人物像是住在草间、住在案头一般,这里面越来越像是一个建筑的世界,也越来越像一个山水的世界。
三明治:你想要通过《草间居游》传达什么理念?
曾仁臻:在西方和日本,也有类似的对小人国世界的描绘,但是《草间居游》里大家看到的完全是基于中国山水文化的对人和自然关系的独特理解,强调人在自然里头逍遥自在的居游体验,而不是简单地把人物缩小放进场景当中,而是借自然感受到对人的关怀。
当你想象自己成为了一个小人,住在花草世界里头。花草原本这么微小,但是突然像是山水世界一样朝你扑面而来,笼罩着你、包裹着你的身体。那种感觉就像人在真正的自然山水里头所感受到的慰藉是一样的。我描绘各种各样的画面,希望通过这些画面让人有重新进入到自然的勇气和想象,让人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慰藉。
《草间居游》内页
三明治:你会在绘画当中加入一些现代生活的场景,比如古代小人和手机里的伴侣对望而眠,当时怎么会有这样的灵感的呢?
曾仁臻:我觉得画画不应该脱离当下的生活。一旦脱离生活,作品没法做到有趣、生动。我今天经历了什么,我很可能就想要画下来。尽量把你可以感受到乐趣的东西,用画画再体现一次。所以有些人看这些画面会觉得很亲切,因为这是来自于每个人的生活当中。我以后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三明治:你还以“双十一”为题作了一幅画。这里面是否表达你对现在商业社会的一个看法?
曾仁臻:双十一也许就是借了一个题,让人意识到这件事情,因为这已经无法逆转。尤其是身为建筑师,我非常清晰地知道,建筑是一个团队合作去做的一个项目,同时要面对社会问题、经济问题,一个建筑师是改变不了世界整体环境的。那如果我们无法逆转这个商业时代,我们有没有办法可以把他变得更好一些?手机也是,你还能逆转这个现象吗?不可能的。所以画手机相关的画作,也是为了让人意识到手机有美好的一面,也有很尴尬的一面,也有让人回味的一面。总之画出来,让你品一品,琢磨琢磨。双十一也是这样,有点戏虐,有点调侃的意味。
我觉得没有美化的意思,只是如何从一个更好的角度去理解这个世界,而不是抱怨。
之前有朋友在论坛上刁难我,说你画的山水是被人调教过的山水。我说对啊,我画的就是在一两千年里,经过文人美化过的、改造过的山水,而不是荒莽的山水、野的山水、人不能进入的山水。我画的就是被调教过的山水,这是我理解的自然以及人和自然相处的方式。
《清明上河图》描绘的也是一个世俗世界,而且是宋代最繁华的一个商业场景,但是它仍然是国宝级的画作,人们对它的喜爱和对《千里江山图》是一样的。所以不是题材选择的问题,是人看东西视角的问题。两者都可以成为很好的作品,所以我不排斥创作双十一这样的题材。
三明治:最近新开始创作了一个“字”系列?
曾仁臻:我一直都有练字,但练着练着也觉得有点乏味,于是我就开始玩,尝试把小人也放到字里头。后来画着画着突然觉得特别有意思,字也可以变得很“活”,就像是一个生命一样,于是就开始很认真创作一个系列,“字”系列。
因为文字一定要表意,所以我会选择用大家理解过的内容进行再创造,比如古诗、成语、歇后语。后来,我在想还有什么可以入画,就想到了网络用语。我在尝试让文字能有一个全新的表达,有一种流动的画面感,让人觉得文字这个东西也可以如此好玩。
三明治:这一两个月里,你在各地举办了多场分享会,在这个过程中,有让你最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曾仁臻:我听一些教园林的老师说有学生拿着我的画去和老师说:“我想做这种东西”。之前很多老师说他们为怎样才让学生对园林提起兴趣这件事情感到苦恼。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让学生主动拿着他的作品出来说“我喜欢园林”,还挺有趣的。
实际上,当我进行草间、园林、文字的创作时,我都发现他们不是一个年轻人不喜欢的东西。园林总会被认为是老年人喜欢的东西,山水画也是,花花草草也是,书法也是,总会让年轻人感觉有距离。
但是当我发现年轻人原来也很喜欢我的这些作品时,我觉得这条路是对的。中国的文化未来是年轻人在承载,如果我的作品能够让他们感兴趣,那么也许自己便是做了一点点贡献,抛砖引玉,让大家可以用更轻松的状态去理解我们觉得有点老、有点陈旧的东西。
学东西一定要有兴趣才会好,而不是为了其他功利的目的。当一个年轻人都能够体会到其中的快乐、想去理解的时候,那他就会对这个东西产生兴趣,才想要去了解更深一点的东西。
但是你要说这内容只是启蒙,没有深度也不对。毕竟这些内容是我自己精神世界的投射以及对事物的理解,它可以放在殿堂讨论,也可以放在茶间讨论。这是我现在觉得我自己很得意的一件事情,因为没有其他人做到这个。我可以拿着《草间居游》和小学生聊一聊,也可以拿着《幻园》和大学教授讨论,我也可以给专业学生讲课,或者结合进更多形态。
三明治:你认为建筑师是你的第一身份?
曾仁臻:是。因为建筑师这个身份,才让我在绘画创作当中有一个独特的视角,让我能跳出绘画创作的领域,通过建筑学的视角来看绘画,比如说产生“把人代入画里,让人去画里面居住”这样的想法。现在看来,绘画和建筑两者更多是结合,而不是分离。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在自己建造的美术馆里讲这件事情,看着读者一边在书的画里面游,也在实际的画里面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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