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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庆,辞职开了一家咖啡馆就自由了吗 | 三明治

熊心 三明治 2019-07-27


熊心 

坐标:重庆

职业:现在是开咖啡店的

浅尝辄止,无趣无聊的人。



 撰文 | 熊心 

编辑 | 胖粒

图片 | 奶油


我还在沙坪坝的时候,兔子和十一的咖啡店是我最爱去的地方。兔子姓申,因为属兔所以外号兔子。他像兔子一样谨慎,对不熟悉的客人严肃又客气。客人偶有出人意料的要求,他会愣上半秒,然后给出符合情理的回答。有时候会拒绝,对朋友总是尽力满足。兔子的发型像吃剩的半个西瓜皮扣在头上。他找了大半年,才在重庆找到满意的理发师。每次理发都要一号线转二号线,步行1.8公里。十一是兔子的妻子。身材小巧,性格豪爽。会做很多奇怪的食物。店里的出品多是她的手笔,奇怪又好喝。



他们的店叫“面咖咖”,只有十来平米。藏在沙坪坝的老街区,挤在两栋建筑间。旁边是配钥匙的旧家电店或者卖盒饭的麻将馆。房租不算厚道,但是足够低廉。面咖咖刚开的时候上午还会卖小面。小面是重庆人的日常简餐,麻辣爽口,加一把新鲜的葱花或两片应季的蔬菜,像一顿微型的火锅。两年前我还是咖啡原教旨主义者,这种混搭让我觉得是对咖啡的玷污。等我开窍的时候,他们已经撤下了小面。兔子说小面做久了,街坊就把他们当作了苍蝇馆子。在重庆,咖啡店和小面店有着迥然的公共礼仪。重庆人熟知后一种,用“认字认半边”的随意打破两者之间的界限。这让兔子很苦恼,只得冒险撤下卖得不错的小面。



撤下小面的尝试让他们付出了预料之中的代价,但好歹苟活了下来。之后,这样惊险的尝试他们做了好几次。“每次都像自己故意要把店搞垮”,兔子对我说。那段时间我总是去,菜单一直在调整,除了咖啡,饮品和小吃都换了一茬。有的因为制作太麻烦忙不过来,有的因为抢了咖啡的风头——“我们还是想做一个咖啡店”。渐渐稳定了菜单之后,兔子每天都在微博更新当天新的咖啡客人,多的时候一天有十来个,成为常客的更少。开店之后陆续有重庆的公众号推荐他们,也会有专程来的客人。不过生意的改善不大,难以相处的客人倒是有增无减。拍照之后放凉的拿铁,要虹吸壶做的蓝山咖啡,看不起国产咖啡机,每次拜访,兔子和十一都有新的故事分享。



兔子的咖啡机是国产惠家的水箱版,蒸汽不大,压力不足,出上几杯就得绕到吧台前加水。但是做出来的咖啡相当好喝。我是行内人,喝过重庆大部分咖啡店,面咖咖的出品是最棒的之一。社区咖啡店在重庆并不赚钱,他们也想过做点副业。甚至一年前说要暂停面咖咖,做点赚钱的生意。但是放不下挽留的老客人,最终只是去广州待了一周,又继续开始营业了。作为挽留的老客人之一,我至今还有些愧疚是不是断人财路。兔子和十一曾经在广州工作过一年,咖啡就是那时学的。他们很喜欢广州,粤菜、社区咖啡店和各种小吃都让他们流连忘返。我去广州的时候,让兔子推荐了一些咖啡店。每去一家我都说是兔子十一介绍来的,总能相谈甚欢,享受熟客的待遇。更早的时候,据说兔子是景观设计师,还开过巴士和出租车。不过“因为想和十一在一起工作”,最后他们一起开了面咖咖。



咖啡是网红打卡地的名目,集合了“洋气”“优越”和“小资”之类的标签。但在味觉上,小面、火锅才是重庆的味道。这样的矛盾在重庆成为网红城市后,更加微妙起来。


追逐者和被追逐者身份的互换,揉杂进自卑、优越、笃定、怀疑的个性中,让重庆的耿直变得有些暧昧。


抗战时,重庆容纳过西南联大、老舍、梁实秋等一众文化代表,但和平时期,这座身处西南内地的城市慢慢成为文化的稀缺地。网红化似乎让这座城市的文化以另一种方式活跃了起来。商人们发掘着这里的机会,把重庆的日常琐碎放大、夸张、网红化,直到能做成更赚钱的生意。复古油茶的大王油茶火了,做重庆小面的嘿小面倒闭了;二厂成了商业街的新贵,喵耳石文创区还在挣扎;重庆rapper演出费从400涨到2000,跳街舞的中年人开始开滴滴。



对兔子和十一来说,选择咖啡生意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站着把钱赚了”,是他们最初的愿望。但是20平方的店铺里卖均价20的咖啡,买不起2万一平的房子。总得想点其他办法。从广州回来后,某天兔子说他开始自己烘焙咖啡豆了,用的是手网。手网就像小号的铁质封闭筲箕,加一个把手,放入咖啡生豆,放在火上一边烤一边摇,像炒菜一样。是内行看不上的、不入流的咖啡烘焙工具,传说日本的咖啡大师可以用这个设备烘出很棒的咖啡。我去过兔子位于重大老房区的家,看到他的咖啡烘焙工作室。把老旧的煤气灶旋钮涂上颜色做标识,旁边的墙上写了刻度,两者结合作为调整火力的指示。兔子说烘豆子的时候,得先开大火再调回需要的档位,不然火力不稳定。夏天更是不能开空调,不然会影响豆子。我试过一次,烘一次手臂酸痛难忍。兔子用这样的设备烘出来的巴西豆,给我分享,味道实在一般。但是他很骄傲地加进了店内的“豆单”,订了单品中最低的价格。他说因为自己烘焙,所以成本低一些。


后来他们升级过两次设备,总算有可以稳定出品的豆子了。面咖咖也慢慢更新,换了矮桌,加了十一喜欢的扭蛋机。年初再去的时候,他们突然说这是做的最后一年了,不知道之后会做什么,但是咖啡豆还是会继续烘。三月末再去,他们又说什么都还不确定,再开多久看机会。我点了兔子新烘的豆子,像他们的饮品一样奇怪又好喝。扭了一个扭蛋,是田螺姑娘。十一很兴奋地告诉我,扭到这个就会交到好运。我又扭了一个,还是田螺姑娘。我决定送他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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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治的“重庆身临”专题,尝试用写作的方式解开重庆“网红城市”的面纱,看到背后的肌理和城市气质。本专题由三明治、我能实验室联合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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