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疫情中,我终于出柜了|三明治
文|吴楠
2020年2月21日,北京首都国际机场,二号登机楼,飞往墨西哥城的航班开始登机,甜美的播报声在反复的催促。
贾斯汀拎着行李,走向登机口时,和2018年10月那一次,内心的感受完全不同。
这一次,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当年逃出生天的快感,而是多了恋恋不舍的犹豫。手机上,弟弟、妹妹,甚至连父亲,一如既往地发来了“保重”字样。贾斯汀知道,这一次,家人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皮肤黝黑、爱笑寡言的二十五岁男孩,总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甚至逃去了只在地图上看过的国家墨西哥。
贾斯汀进入机舱、坐到座位,系好安全带后,有点疲惫地把头靠到靠背上。闭上眼,眼前浮现的不是二十天前自己流着泪和父母出柜的情景,也不是一个多月前自己冒着雨在赣州市内徘徊的窘迫,更不是这些年自己给自己的恐惧。而是2014年的7月,他想自杀的那一幕。
生在江西长在江西的贾斯汀,在初中时,就决定离开这里,甚至在接下来的三年里,他一直在为此努力“筹备”。
贾斯汀知道自己和父亲很像,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而在意识到这一点前,他甚至不敢承认,他怕父亲觉得丢人。
从初一开始,贾斯汀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生。可他的初恋要一直到2016年大二暑假时,才会以异地恋的形式萌芽。
贾斯汀
贾斯汀一直认为自己是不正常的。而在这样漫长、灰淡的青春里,贾斯汀无法像同班同学、甚至是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一样,偷偷拉异性的手,或者幻想着和异性有更加亲热的举动。每次一想到这些,他内心的不舒服就好像波浪一样,一层一层地翻滚到皮肤上,变成鸡皮疙瘩。而在父母眼里,只是自己的儿子青春期变得比较内向。“与那时候的我一样!”与长大的儿子不善交谈的父亲常对贾斯汀的母亲这样说。
贾斯汀的父亲脾气耿直,像大部分江西男人一样,重家,格外在乎儿子。只有初中学历的父亲、不识字的母亲,两个人养育了两儿一女,都上了大学,这让贾斯汀的父亲非常自豪,也是他在村里一直挺着胸膛的原因。
殊不知,父亲不经意的话语,成了压在贾斯汀胸口的重石。在江西乡下长大的少年,更明白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如果家里养出了一个“怪胎”,不仅让这个男人颜面扫地,甚至可能从此在村里都无法生存。
贾斯汀不敢承受这样的风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高考这个跳板,远远地离开,再不回来。而2014年6月底,天气的炎热一日烈似一日的时候,贾斯汀看到自己的高考成绩,他能做的,除了不甘心地填报一个二本大学外,就是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不停的流泪。家人以为他只是因为没考好,没人知道他是觉得自己要被困在这里、把喜欢同性当作一生的秘密,随之而来的恐惧焦虑,逼得他逐渐走投无路。
一个多月后,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贾斯汀除了伤心,更多的是绝望。之前花了高中三年时间去设计的“逃生大计”似乎彻底破灭了。一个二本学校,能带给自己对于未来的希望究竟有多少?毕业之后自己能不能赚钱养活自己?难道大学毕业之后还是要乖乖回到村子里与自己永远无法产生爱意的人结婚生子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仿佛子弹,从一个叫做未来的枪口中射出,又准又狠地击打进贾斯汀的胸口。
贾斯汀一个人上了村子里的后山。当他略微清醒些时,已经走到了距离村子十里远的水库。
潮湿闷热的天气仿佛一层看不见的塑料布,越来越紧地裹在贾斯汀的脸上、身上、心上。脚下一滑,一个趔趄,他险些跌入深有些发黑的水库中。那水库里的水,似乎极力地吹出凉爽的风,无声地招呼着这个失落到没有退路的少年。
在水库边,他大声地哭,开始扇自己耳光,不停地质问着“为什么”,对自己一遍又遍的问要不要跳下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我还是没有跳下去,”贾斯汀至今也不清楚,是因为怕,还是因为不舍。他只记得,那天晚上回到家,从傍晚哭到子夜,手脚都哭麻了、开始不断地抽搐。吓坏了的父母把他送到医院。没有人知道,当时的贾斯汀心里有多么怕,而究竟怕的又是什么。
贾斯汀咬紧牙,一声不吭,自我孤立,却担心家人得知真相,无法接纳自己。
“我害怕没有家。”
2018年10月,飞行了将近十六个小时的贾斯汀,独自从机场走出来时,墨西哥城正处于雨季即将结束、旱季即将到来的交替日子里,空气湿润、阳光明媚,到处都是自己听不懂的西班牙语,和浓郁的西班牙风情建筑,百年前的西班牙殖民地留下的影子仍没有散去。
贾斯汀的心情除了因为一幕幕扑面而来的陌生而兴奋,更多的是,他以为自己终于逃了出来,再也不用面对父母、不用肩负起让父母自豪的责任了。
墨西哥的首都墨西哥城和中国的时差是十三个小时。在这里,和贾斯汀一样年轻、一样来自中国的职工、加上墨西哥当地雇员,差不多有三十几个人。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跨国公司,外派的总经理对于贾斯汀和同事们非常热情,鼓励他们努力工作,“只要在墨西哥工作的时间超过三年,公司就会考虑给你交公积金,而且可以用这笔钱在墨西哥城买房子。公司打算在墨西哥开设分公司,到时候就会从你们中间提拔。”
贾斯汀或许是同龄人中的“傻子”。别人都是晚上六点左右下班,可是贾斯汀要工作到凌晨一两点,因为北京上午九点,中国总公司的职工们开始工作时,墨西哥城已经是晚上八点,此时贾斯汀的同事们三三两两的外出玩乐,或者在房间里刷剧休息,只有他还守在电脑前,通过实时的信息沟通,将墨西哥方面的客户需求传递到国内。
每天都相当于义务工作四小时的贾斯汀让同事们难以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拼?我们现在基本上一个月也不过才七八千的收入,和国内也没差多少,难道你真的相信了经理的话吗?”
贾斯汀依旧是爱笑寡言的性格,他不会告诉同事们,自己这样拼,是为了能够留在墨西哥,而不是像别的同事那样,做一年两年,便被公司调回中国或者辞退了。
留下,是贾斯汀能看到的、力所能及的唯一的“希望”。也许只有在离家如此遥远的国度,他才敢做自己。因此,贾斯汀甚至在两年内只回了三次国。其余的时间,他每天工作时长超过16个小时。
2019年6月,墨西哥城内举办了一年一度的同性恋骄傲大游行。经理带着贾斯汀等人一起去看热闹。贾斯汀一开始有些抗拒,他是好奇的,又是恐惧的,还是焦虑的。但他找不到理由不去。如果不去,会不会反而引来更多不必要的“怀疑”。但如果去了,自己会不会露馅?
贾斯汀去了。非常多的人在街道上行走,只要愿意,任何人都可以随时加入队伍,也可以站在街边拍照、大笑。从外观上很难分辨出究竟是不是同性恋,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阳光快乐。
贾斯汀终于知道,很多同性恋并不像自己这样压抑。当他如同一抹沉默、温良、又带着些湿冷的苔藓一般生活时,才发现墨西哥的阳光下,很多同性恋活得如同向日葵一样恣意。
贾斯汀开始和墨西哥城里面的同性恋接触。其中一个中东和墨西哥的混血男生约着贾斯汀去看美术馆博物馆。第二次约会分手时,混血男生站在路边,迎着血红的晚霞和依旧明媚的高原阳光,笑着对贾斯汀说,“我可以吻你吗?”贾斯汀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说好。温热的嘴唇贴上来。那是他第一次和男生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亲密接触。
墨西哥城,一个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地方,一个男生可以牵手走路的地方,一个同性可以公开恋爱的地方。这里虽然美好却很迷幻,对于贾斯汀来说,就好像打完篮球,当地的男生邀请他一起抽一根大麻烟时,自己下意识的说不。墨西哥让他有了正视自己性取向的勇气,却也同时知道,这里似乎并不属于自己。
“这里不是家”,贾斯汀告诉自己。
2019年12月,贾斯汀回到江西老家。距离他上次回国,整整过去了十多个月。迎接他的,有热情的父母弟妹,也有追之而来的探究和询问。
冬季的江西带着特有的阴冷,完全不是墨西哥城的那一番热情欢乐的景象。这不仅仅是时差和温差,更多的是一种文化上的差异,在逼迫着贾斯汀,他终究要做出选择:留在国内,还是流浪在国外?用他的话来说,“家究竟在哪里?”
“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是哪里人?”
“比你高还是比你矮?”
“是你的同学?还是同事?”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有没有打算结婚?”
母亲问、姑姑问、祖母问。加上小叔叔即将在初六举办婚礼,有很多提前来道喜和帮忙的三姑六婆也在询问。贾斯汀紧张到手忙脚乱,后悔自己没有提前准备好剧本,每个人问过之后,他给出的答案都不一样。
小叔叔的婚礼筹备得差不多的那晚,家族里面女人坐到一起,祖母作为最有地位的年长女性,喜滋滋地说,“下一个结婚的,就该是我的孙了!”说完,笑眯眯地盯着贾斯汀。贾斯汀的后背开始冒汗。
在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攻势下,贾斯汀破绽百出,最终被叫到祖母面前,“你不想这么早结婚,想先拼事业,我们虽然没有见过世面,但是也都能理解。不过,你还是要先有一个女朋友的!”
贾斯汀的脸红得快要爆炸了。眼看着小叔叔的婚期一天天临近,还有两天就要除夕,贾斯汀像当年收到大学通知书一样,苦闷到了极点。这一次,他能去的地方不再只是家后山上的水库。这个去过国外的男人,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去。贾斯汀买了去城镇里的汽车票。
那天,江西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下雨。贾斯汀在城里慢慢地走,连伞都没打,半个多小时,衣服半透。他在手机无意中翻到到一位儿子是同性恋的妈妈在网上发出来的信息,讲述自己十年内是如何接纳儿子的事情。贾斯汀看到这位妈妈就在赣州市区,联系到之后,两个人约在奶茶店见面。
贾斯汀买了动车票,立刻赶往市区,与约好在奶茶店见面的同性恋妈妈,倾诉这十几年来的痛苦与经历。这三个多小时的聊天就像遇到知己一样,她知道贾斯汀的任何感受和想法,也知道贾斯汀的焦虑痛点在哪里 。几个小时后,贾斯汀决定,等小叔叔的婚礼结束那晚,就向父母出柜,“大不了,我就回到墨西哥城,再也不回来了。我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赚钱了,也能够一个人生活下去。”
“如果没有家,那我就自己再建一个家。”贾斯汀下定决心一搏。
回到家里,贾斯汀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去吃晚饭。在墨西哥城生活的两年,高原的阳光、对同性恋的明朗态度、离家千里的距离,除了教会他包饺子、烙薄饼、做中餐外,还教会他最悲伤最胆怯的时候不要哭。
春节每天的晚饭,对于贾斯汀一家来说,是一件大事。祖母、父母、叔叔婶婶、姑姑弟妹,加上自己,三代同堂,围坐一桌。
每天餐桌上的话题,总会有“贾斯汀女友”的出场。这一天,贾斯汀一如既往地沉默。饭后,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他决定给父母写一封出柜信。
整整一晚,贾斯汀的房间的灯都亮着。他又哭又笑,写下了从小到大,特别是大学之后,自己的想法。甚至连“看到女性私密部位会觉得恶心”、“对男生有性冲动”这样直白的话语,也毫不犹豫地写了下来。
天亮了,贾斯汀的心里舒服了许多。但是,他没有勇气给父母发出这封信。或许更多的时候,贾斯汀只是在自己和自己对话,“至少我迈出了第一步,而不仅仅停留在想象层面。”贾斯汀给自己打气。
2020年1月29日,贾斯汀又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几天,“既然打算和父母出柜,那么弟妹自然也是要知道这件事的,何不提前和他们说,毕竟年轻人接受的可能性更大。”
被叫到自己房间里的弟弟妹妹,看到贾斯汀略带紧张的神情,弄不清楚这个寡言的大哥,今天究竟要说些什么。
越是安静的氛围,越是给贾斯汀带来压力。头脑不是乱,而是一片空白的情况下,贾斯汀脱口而出,“我是同性恋!”
房间内十几秒钟的安静之后,妹妹问,“爸妈知道了吗?”贾斯汀摇摇头,“我打算等到大年初六,就跟他们说。那个时候正好小叔叔办完了婚礼。家里也算一件大事完成了,不会给父母心里添乱。”
还没等贾斯汀继续说下去,弟弟开口呛声,“你好恶心!”说完,夺门而出,似乎贾斯汀房间里的空气都是污浊的。妹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跟在弟弟身后出了门。
贾斯汀看着妹妹的背影,在两天前,刚有一户人家来给妹妹介绍男朋友。贾斯汀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头脑一热”出了柜,会不会让弟弟妹妹今后抬不起头来,更影响到他们一生的幸福。
心事本来就很重的贾斯汀,心里不仅忐忑,而且饱含亏欠,“我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
大年初六,因为本身是个大家庭,小叔叔的婚礼,就一家人聚在祖屋里也热闹异常,毕竟是小村落,疫情严加防控的要求,要到1月31日才会开始彻底贯彻。这一场婚礼,似乎成为了贾斯汀对于2020年春节繁华记忆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准确地说,宛如烟花盛放的时刻,是在小叔叔婚礼之后的四个小时内,家里发生的那一幕。
婚礼结束,忙碌之后,一家人随便吃了晚饭后,就回到围建祖屋的平房楼上休息。没想到弟弟妹妹连这顿饭都没有好好吃,一直小声对贾斯汀说,“你不是要说吗?你赶快说啊!”父母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开始盯着三个孩子。
贾斯汀犹豫了一下,对父母小声哭着说,“我想坦白一件事。这件事已经隐藏在我心里好久了。爸妈,我喜欢的是男性,我不想骗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性,别人也是父母的心头肉,如果妹妹被骗和同性恋结婚,你肯定也不接受的。”
话一出口,贾斯汀又僵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下去,又怕学历不高的父母听不懂,一时口不择言,“就是我看到女生的裸体会觉得恶心。但是我看到帅气的男生会觉得脸红兴奋、心跳加速,有生理反应。”
不知道究竟是信息量太大,还是父母无法接受二十五年来一直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异性恋的角色转变,一家人都沉默着。
贾斯汀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高考结束后,收到通知书的时候,哭抽了。就是因为在这件事。我当时想过自杀,跳到水库里,可是我自己太胆小了。我一直都好怕你们不要我了。”
听到这句话,不仅贾斯汀哭了,连父母也哭了起来,“我们怎么会不要你!哪怕你是傻子,我们也不会不要你的。”
贾斯汀和父母弟妹在租屋门口
让贾斯汀惊讶的是,在自己的哭声中,他听见弟弟对父母说,“其实哥哥前一天告诉我们了,我还特意打电话问了大学的心理咨询老师,哥哥这种情况不是病,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只是没敢说出来,没敢显示出来。”妹妹也说,她已经接受了哥哥。
贾斯汀一家人那天哭了很久,也聊了很久。贾斯汀刻在心里的那些话,是父亲说的,“儿子,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啊!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父母弟妹讲,不要自己憋着,不讲我们也不知道。以后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起码你没有去伤害别人,是一个正直善良的男人。”
第二天,祖父母生日召集儿女一起吃饭。祖母又重新提到了“下一个结婚的就是贾斯汀”。还没等贾斯汀说什么,父亲先开了口,“我儿子对未来有他自己的打算,结婚不结婚、有没有女朋友,我都不会再要求他。我只希望他活得开心幸福。也希望大家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团结一致,互相帮助,像我们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家族群一样。”这个个子高高又善良质朴的男人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让整个家族都沉默了。
贾斯汀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疼爱儿女的一个男人。他的鼻子一酸,以前的怕消失了,对父亲又敬又爱。
2020年2月,从开始登机起,贾斯汀再也没有了那种逃跑的爽快感,反而到了哪里都会在家庭的群里报个平安。回到墨西哥的贾斯汀,开始更加频繁地和家人联系,包括每天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父亲和贾斯汀探讨的超过了最初的预期。从将来怎么找男朋友,到今后是不是要有个孩子,甚至连将来在哪里生活,都开始讨论。
贾斯汀和家人的聊天
反倒是贾斯汀的母亲,很少说话。有一两次,弟弟妹妹在家庭群里发一些同性伴侣的视频,几个人一起讨论时,母亲都装作看不见、从不插嘴。
贾斯汀试着和母亲说这些,母亲连“男朋友”三个字都不想讲。贾斯汀心里多少有些难过。也许是母亲没读过书的缘故,也许是更多地担心家里其他人的缘故。
一天在聊天中,贾斯汀得知,疫情之中,在封闭没有解除前,一家人吃饭聊天成了最常见的放松形式,聊天的内容五花八门,最后却常常落到家里人自己身上。妹妹在和叔叔婶婶吃饭时,被问及贾斯汀为什么不找女朋友,妹妹直截了当地说,“我哥哥不会因为自己的压力就去骗一个女人,有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好!我很佩服他!我不管他喜欢什么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他都是我哥哥!”听到这些,贾斯汀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回到墨西哥的贾斯汀,合同还有一年多才到期,而此刻他开始考虑辞职回国,哪怕是解除合同。这一点,和墨西哥当地的疫情并无关系,只和自己的未来息息相关。。“如果同事问到我的性取向,我也会老实回答。”贾斯汀甚至都没有犹豫,“没有什么好隐藏的。”
人生第一次,贾斯汀找到了“家”的感觉。
望着窗外雨季即将到来的浓云密布的天空,贾斯汀知道,大雨之后,会有彩虹和阳光,“有了家人,我已经不再担心别人的看法,终于可以开心地生活。”
*为保护个人隐私,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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