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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岁,拼命去学做一个女孩 | 三明治

吴楠 三明治 2020-02-11

吴楠


坐标:沈阳

职业:航空工程师

参与、关注与记录LGBT群体

期待剥出更善于表达真实的我。 




2019年第107篇中国人的故事


文 | 吴楠

编辑 | 鸽子


25岁的姚竹没有告诉前女友,她第一次为自己买Bra时,想起的是前女友。


姚竹虽然是女生,从发育开始,就带束胸,从没为自己买过Bra,她也不喜欢自己胸前这两坨肉。这一次,姚竹走进内衣店,不是为了女友,而是为了自己。仿佛男生第一次买安全套一样,有些紧张。


推开店门的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埋怨母亲,为何不在她胸部发育时,就带她去买Bra。母亲是知道了什么吗?


眼花缭乱的种类和款式,姚竹努力回忆着前女友是如何挑选的。售货员走过来,她的声音低如蚊虫。想来想去,索性混乱买了两件。本想买白色或者黑色,最终还是选了嫩嫩的粉色。回到家里,穿在身上,姚竹的脑子里还是前女友带着香气的胸部。


姚竹作为女同性恋中的男性角色,习惯了每天一起床就穿上紧绷的束胸,如今胸部被Bra托起,她真的不适应。前女友说,“以后不要穿束胸了,对身体不好。”姚竹有些颓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床上。“她还对我说过什么?”

 


“其实你留长头发也挺好看的。”前女友在和姚竹分开前,这样说。


二十个月前,26岁的姚竹决定学习做一个女孩。第一件事,是留长发。依旧穿着最喜欢的黑色男款卫衣、黑色工装裤的她问了问她工作的男装店的客户:“男的能稀罕我留长头发不?”客户打量她: “你不是喜欢女的吗?留长头发干嘛?留长发穿男装吗?”姚竹笑笑。她认识的男性中,能问的出口这句话的,恐怕也就这位客户。 


夜里十点半,关好店门,姚竹带着养了三年多的金毛犬,去了百米外的商业区。金毛犬似乎喜欢这里繁华退去后的空旷和残留的味道。姚竹的脑子里残留着前女友的怒吼,“无缘无故,怎么说分手就分手?”



“你看过哪个T留这么长的头发?”(T指女同性恋中偏男性的一方。女性一方被称作P。)姚竹虽然是大学毕业,思维仍喜欢牛角尖。


“我不介意长头发。”


“我介意。留了长头发,我觉得自己就不是能保护你的T了。”两个人都沉默了。


“我妈要我回家结婚。”姚竹把母亲对自己的要求,简化成这句话,打破了沉默。其实,母亲说的是,“咋说,你都是个女的。你早晚要嫁给一个男的。”


姚竹对自己说,这是离异的母亲对自己的唯一要求。在她看来,长头发是最女性化的标志。她找女友的条件之一,对方要留长发。而自己不能留长头发。


26年一直都是寸头的姚竹看着头发终于长过耳朵、长到肩膀。她讨厌这头发,有时半个月都不洗一次,头发轻微打缕。店长找她,“你做的是导购员,是服务行业,不要像个要饭的。”头发留长后的四个多月,姚竹本就浑身不对劲儿,工作时、走在路上时,总觉得别人在打量自己这个怪物。如今店长这么一说,她还是压不住男人一般的性格,“那我辞职!”

 


直到今日,姚竹回忆起这次辞职,唯一后悔的是,在自己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要离开省城,回到故乡。故乡很小,只是省城的六七分之一。姚竹身高只有一米六,留了二十六年的寸头、穿了二十六年的男装。对她来说,在小城生活比学做一个女孩,容易些。


做父亲的女儿,是姚竹学习做女孩的第二件事。选一个男人来训练自己成为女人,没有人比父亲更合适。只是自己的父亲在自己两岁时,就和母亲分开了。姚竹记不清父亲什么时候从家里搬出去的,只记得每次去找父亲要学杂费,在父亲的门外站很久,要面对和父亲同居的不同的女人。要多少钱、这钱干什么用、距离上次给钱没多久怎么又要钱……面对父亲,总似谈判。其实姚竹被判给了父亲,却一直跟着母亲。


母亲学历低,打零工,坚持每天接姚竹放学。姚竹不喜欢母亲来接自己,她希望和男同学一样,放学后自己回家。姚竹不确定母亲什么时候知道她喜欢女生的。和父亲不同,母亲一直单身。知道姚竹不喜欢化妆品和饰物,喜欢男款衣服,母亲省吃俭用,给她买潮牌男装的最小号。姚竹怀疑,是不是从小开始,自己无论打扮还是性格,都太男孩子气,所以忘记了怎么做一个女孩。



“爸,我要和你一起住。”姚竹打电话给父亲。她没意识到自己还跟男人一样,直来直去,不会撒娇。五十三岁的父亲直截了当:“你来干嘛?” “我辞职了。”姚竹对父亲说。“回来可以。干嘛要跟我一起住。”父亲的声音变大了,透着不耐烦,“你奶不是给你留了一个房子。” 


祖母去世前,把住了快十年的单间更名给了姚竹。父亲什么都没得到,对姚竹说了好多次,“你还能回我们这个小城吗?”“你一个女孩将来肯定要嫁人,要房子干嘛?”最近两三年,换了说法,“我老了,没地方住,将来那个房子归我。”姚竹不吭声。祖母过世后,房子被租出去一段时间,后来被入室盗窃过,现在祖父住着。


“爸,我不敢住在那里。我毕竟是一个女孩,要是出点事怎么办?一想起那个房子被入户盗窃过,心里就不舒服。再说,我爷现在不是在那里住着嘛!一共就一个卧室,我当孙女儿的,过去住也不方便啊!”生平第一次,姚竹亲口承认自己是女孩、会害怕。听到女儿这么讲,父亲沉默了。


姚竹敲响房门时,父亲没有太诧异,他太了解女儿了。父亲身边的女人有一张陌生的脸。女人一拧身,进了厨房,摔摔打打,发泄情绪。父亲往后退了一步,姚竹趁机迈进屋。她打量了一番房间,两室一厅,父亲和女人住一间卧室,女人的孩子住另外一间。那晚,女人的孩子回家, 姚竹才知道,是个男孩,在读大学。男孩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转身回了学校。女人连饭都没做,把电视开到了最大声。过了一个多小时,父亲讪讪地对姚竹说:“要不你再想想办法,换个地方住?”“现在夜里快九点了,让我出去住?爸,我可是一个女孩。”姚竹用力咬了“女孩”两个字,心里又悲哀又得意。她觉得做个女孩似乎也不错。


嘴上没客气,姚竹心里萌生了别扭的感觉。接下来的七八天,她“占用”了女人的儿子的卧室,同时拼凑起女人的情况:之前在乡下务农,离婚后独自带着儿子,跟姚竹的父亲合伙做生意,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住到一起。


女人的儿子在学校打架打输了,被揍进医院。父亲和女人连衣服都没换好,急三火四地去学校理论。姚竹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后,在摆了四五个简易衣柜的房间里,独自哭了。读书时,姚竹被同学欺负,说她没有父亲。母亲没受过好的教育、嘴又笨,到学校理论,反被挤兑。父亲没露过一次面。看到父亲为了没有血缘的孩子这样拼,姚竹不想让自己再哭了。那女人也不想让她再待下去,儿子连受了伤,也不能回来住。


姚竹琢磨了好几天,“自己将来结婚,父亲会拿彩礼钱吗?”她暗自想着,却没意识到,男方才付彩礼,女方的叫嫁妆。“要点钱走吧!毕竟是我爸。他老了,照顾他的人不是我,还能是这些搭伙过日子女人吗?”姚竹不喜欢这样的想法,她虽说不明白却知道,无论是人情道理,还是自己内心的想法,作为独生女,父母年迈后要她照顾,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似乎与自己是男是女无关。

 


姚竹和女孩谈恋爱时,把自己当作男人。在她看来,男人始终要照顾女人的。父亲是男人,她是女人。父亲应该照顾自己。要姚竹主动从这个房子里离开,她又觉得很窝囊很吃亏。母亲养她这么大,父亲除了学杂费,连生活费都没出过。姚竹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还是错,她知道自己想要做一个女孩,离不开钱。她工作四年多,也有些积蓄。可她就是想问父亲要些钱,作为自己学做女孩的启动资金。


这天,父亲没去开店做生意,打发女人自己去店里。房子里就剩父女俩。两个人在客厅里,谈判拉开帷幕。“你这次回来,到底干嘛?”“爸,我想结婚。”父亲一愣,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开始摸烟盒。在姚竹眼里,他有点乱,索性继续说,“爸,我这几年一直做导购员,又租房子,又谈恋爱,钱也都花掉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些钱?”姚竹到底是把这个“钱”字吐出口。她安慰自己,将来要给父亲养老的,自己将来是要做女孩的。这一切都需要钱。


父亲没有摸到烟,放弃了,把手伸出来,竖起三根手指,“三万。不能再多了。”姚竹沉默。父亲也沉默。


五天后,父亲又找姚竹,“是不是给了你钱,你就搬出去?”姚竹点点头,心想,“最后还是他替我做了选择。”父亲根本没问姚竹去哪里住,“就四万吧,不能再多了。”姚竹的目标是五万。


隔天下午。“四万就四万。”姚竹主动投了降。父亲忙掏出准备好的银行卡,“这里面可能连四万都没有,你拿去吧。”姚竹正要接过来,父亲迟疑了一下,手不自觉地往回缩。正在此时,钥匙拧在锁里的声响起。女人回来了。父亲不想让女人撞见这一幕,把银行卡怼到姚竹的手里。


姚竹第一时间约了母亲去银行。卡塞进ATM,显示余额是五万多。读书要学杂费时,父亲让她取多少,姚竹就取多少。姚竹想起几十分钟前父亲的眼神。他有恐惧。扭头问母亲,“取多少?”母亲说,“五万。”


姚竹的母亲不要这笔钱,让姚竹自己留着。如果说Bra是她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那么去省城打的HPV四价疫苗,是她送给自己做女孩的第二份礼物。姚竹托了关系,便宜了三百多块钱。快三个月没工作的她没什么安全感,能省则省。疫苗要打三针。每次都发烧。她用力地把“做个女孩真遭罪”的念头压下去,尽管自己从小就这样想。可是每个月按时到来的大姨妈都在提醒她,自己是一个女孩。在读高中的某段时间里,她第一次听到“雄性激素”,着了迷,希望服用这个,可以让自己变成男孩子。这件事已经抛在脑后很久了,在打完HPV疫苗发烧时,忽然又翻出了脑海。姚竹心里一酸,念叨着,“做女孩、做女孩。”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姚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钱。很多次问自己,她想,是因为做一个女孩,她害怕。以前做一个男孩时,姚竹不怕。但她现在怕。

 


拖着行李,来到祖母留给自己单间。姚竹在省城工作的这几年里,一直被祖父“霸占”。开门的不是祖父,是和祖父一起生活的老太。看到姚竹,老太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不做声,敞着门,自己回屋了。孙辈中,只有姚竹是女孩。


没等姚竹把行李箱拎进门,祖父已经站在卧室的门口,抬了抬手,言语缓慢,“你等两天再来,我先搬出去。”姚竹猜到父亲打了电话给祖父。小城的宾馆,九十块钱一天。姚竹一口气定了十五天的大床房。



隔了一天,早上六点多,父亲打来电话,“你爷搬走了。”姚竹重回单间,这里被各种破烂、杂物堆满。厕所的坐便上堆着,卧室的床上地下也堆着,厨房剩下的空间算是最大的、可以自由地转个身,客厅残存一条勉强侧身通过的缝隙。今晚就要住下来,姚竹马上收拾。干得一脸灰一身汗。六个多小时后,父亲又来电话,祖父叮嘱,他的东西不能扔,将来要搬走。姚竹看着卧室里,除了一张床垫,祖父什么都没给姚竹留下,她再一次恨自己是个女孩,在心里念叨着“我是个铁T(意为非常男人、难以改变的女同性恋角色)”。过了几分钟,自己琢磨一下,不是要做一个女孩吗,怎么对以前的身份恋恋不忘?本来难过的要哭,这一刻又觉得好笑。


关在家里,姚竹一个星期不见人。她把祖父的破棉袄、破被、破褥子,扔了。买了乳胶漆,动手把卧室粉刷了。买了新的床垫、被褥和枕头。除了没什么像样的家具,终于有点家的样子。最终,姚竹叫来锁匠换锁,“这间房子,太多不相干的人住过。挺害怕的。”


新锁有两把钥匙。姚竹琢磨了一下午。傍晚时,给姑母打电话,“姑姑,我换了新锁。一共两把钥匙,想放一把在你那里。万一以后有什么事,就去找你。你看行吗?”姑母是一个事业单位的领导,人情练达,明白姚竹在示好。这把钥匙,可以放在姚竹的母亲那里,也可以放在朋友那里。姚竹选择放在姑母这里,是求一个保护伞。祖父责难下来,姚竹可以说,姚家人随时可以进来。姑母说,“你一个女孩,学个会计,稳稳当当地找个人嫁了,挺好的。”这话真让姚竹难以下咽。

 


昔日的店长打来电话。姚竹纳闷,很多事都可以在微信上讲的,最后还是迟疑地接了起来,店长问,“你在哪儿呢?吃晚饭了没?”姚竹不是会撒谎的人,“自己懒得做。”店长笑,“发个位置给我,接你吃饭。”“别闹了。从省城到我家,开车走高速也要一个多小时吧?”五分钟后,店长已经在楼下了。吃完饭,姚竹才明白,他在追她。


店长在小城租了一套房子。“比在省城便宜多了,一个月只要六百,在省城最便宜也要一千七八。”店长高高兴兴。说是店长,比姚竹只大了两岁。店长没想到,自己每天早上六点多出门,晚上八点多回家,换来的却是姚竹说什么都不肯见他。打电话给姚竹,她有的时候接,有的时候不接。一个月之后,店长退了房子。对姚竹来说,店长无论外形还是人品都适合结婚。唯一的障碍是,一起工作四年多,他知道姚竹以前有女朋友。



26岁的姚竹学习做女孩的成本已经很高了:留了长发,穿了裙子,还买了Bra,不再和女孩谈恋爱。姚竹心里憋着一股气,做女孩就这么难?她偏要和男生谈恋爱。


见了七八个男生,有在铁路工作的,有在邮局的,还有当警察的。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男生在电影院里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勉勉强强地熬了几分钟,还是甩开了。男生很诧异,不动声色,送她回家。到了小区门口,又黏腻着,坚持送她到家楼下。姚竹本想发火,想到是自己要和男生谈恋爱的,忍住了。到了楼下,男生贴上来,低声说想上楼。姚竹终于愤怒,“你这是干什么!我还是个处女!”话一出口,她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像女孩。男生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笑起来,“26岁、处女?你是怪物吗?”

 


姚竹真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她快被自己逼疯了,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


夜里九点多,前女友在微信上发消息给姚竹,“你在家吗?我过来出差。”姚竹心想,“这个小城市,哪里有工作需要你来出差?”还是问,“你在哪里?”前女友发来一个位置。小城不比省城,再远,坐出租车不超过二十分钟。姚竹盯着那个位置看了一会,扔开手机,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十多分钟后,手机震动,“我一个人,有点怕。”姚竹看了一眼,没回复。又过了十多分钟,“我不介意你留长头。”姚竹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已经立秋了,天还是热。姚竹穿着裙子、扎着马尾,走在路上,极度别扭。她反复问自己,为什么做女孩这么难。此刻,看到前女友发来的信息,她无比地想拥抱这个女孩。


过了两个月,快过中秋节时,前女友告诉姚竹,她找到了男朋友,男方出资给她开了一家美甲店,两人准备结婚。姚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最后发出了信息,“恭喜你!”


姚竹算了算,自己快一年没有工作了,她决定在做女孩这条路上再逼自己一次。姚竹找了一份网店客服的工作,网店销售的是针对女性的性爱保健品。工作内容很杂,从售前咨询到售后使用指导,从打包发货到页面管理,只有她一个人。老板是一位韩国人,开出一个月五千块的工资,在小城算是非常高的薪水。除了薪水方面的考虑,姚竹有私心,自己先把销售的保健品翻看了一遍。对她来说,这不仅是一个暴利行业,更让她觉得前来购买的客户,似乎竭尽全力地希望在床上博得男人的欢心。每天都疲于应对和自己母亲年龄相近的女性客户的问题,问题又大同小异。姚竹想,性爱不应该是双方的吗?她和女孩在一起时,内心的满足超过了生理的满足。难道做女人就要讨男人的欢心吗?姚竹是做不到的。


生活带给姚竹更多的是生理性别上的焦虑、恐惧。尝试了一年多做女孩,她始终无法爱上Bra、裙子、化妆品、长发。姚竹开始怀念束胸、男装、寸头。2018年年底,没告诉任何人,姚竹在小城买了一套房子。两居室,房龄八年。工作四年多攒下来的钱,用作首付。


拥有两套房子的那一天,姚竹松了一口气。至少将来独自生活下去不成问题。至于做男人还是做女人……姚竹动摇了。

 


2019年1月,姚竹收到父亲的微信,“来喝点酒吧!”姚竹以为父亲发错了。把手机扔在一边,过了十几分钟,捞过来,盯着这几个字,心里不是滋味。她意识到,在父亲的心里,他是把自己当儿子的。姚竹想不明白的是,到底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孩、穿衣打扮也是男孩,造成了父亲认为自己是可以当作“儿子”来对待的?还是因为父亲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已经默默接受了?



姚竹翻来覆去琢磨,弄不明白,索性穿衣服下楼。去市场买了卤味,拎了几瓶啤酒。父亲这辈子也没买房子,一直住在租来的房子里。这样的房子供暖普遍不好。两个人喝起来,两三瓶见底,身上暖和了。姚竹的酒量不大,很快晕乎乎了。父亲似乎问了自己的打算,她似乎哭了,说很想前女友。


连着一个月,姚竹和父亲见了三四次面,每次父亲都给她钱,多的时候一千,少的时候三百。最后父亲对姚竹,“那个卖女性用品的工作,你不要做了。这个工作不是你的性格。”一句话弄的姚竹心里不是滋味,“原来父亲都知道了。”


母亲也是知道自己喜欢女生的。但姚竹觉得在26岁自己决定做女孩,决定性的是原因是,母亲反复地说,“你要结婚”。夜里七八点钟,母亲打电话过来,“我去你那里住啊,明天正好咱俩都休息。”最初两三次,姚竹同意了。第二天去泡澡或者逛街。母亲的谈话,永远围绕在“结婚”这件事上。姚竹听来,母亲是希望自己做女人。女人可以和男人结婚,但同性是不能结婚的。“她不理解我是真的,她希望我不要像她那样辛苦也是真的。”姚竹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2019年春节,姚竹在除夕的时候跟父亲过,在初一的时候跟母亲过,然后就病倒了。连着发烧五天。姚竹明白,是压力太大了。她被卡住了。在一年多拼命做女孩的过程中,姚竹明白了,自己恐怕永远都不能做女孩,虽然在生理上,姚竹就是一个女孩。


下一步该怎么走?姚竹看着镜子中留长发、穿男装的自己,陷入了迷惑。

*文中人物为化名。

*文中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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