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养流浪猫后，我闯入了小区的“猫咪森林”｜三明治
文｜小熊
编辑｜二维酱
我并不是一个爱猫的人，准确说，是很怕，非常怕，超级怕猫狗等一切小动物、小虫子。童年被斑点狗追赶差点坠楼的经历给我留下了惨痛的黑历史，因此对于无法用语言沟通的小动物，向来秉持着害怕与敬意，远远看到就退避三舍并目送离去保平安。
估计因为在院子长椅上堆了太多快递纸箱，去年年底，常在门口坐着休息的邻居老伯对我说，“那只黄猫真有趣，经常就在你院子里呆着，很少见。”
托快递箱的福，我撞见黄猫的几率也直线上升。从一开始互相害怕各自向后退，到慢慢能在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共处一院，不知不觉，冬季最冷的时节就到。也许是她窝在小箱子中瑟瑟发抖的小样勾起了我的恻隐之心，春节出去旅游前，专门替她买了款加厚款蒙古包猫窝。记得看她钻进去的那一刻，还专门给优秀养猫好伙伴旺仔发了微信表达欣喜。没想到，这只是故事的开端。
那一夜，我收获了一枚单亲猫妈和五只小奶猫
春节后拉起了宅家隔离的序幕，除了刷新闻，探头看一眼纸箱安否，或不走心地投喂些猫粮成了每日固定的流程。没错，就是邻居口中那只黄猫，看她那么喜欢快递箱，故取名此。虽然看上去傻乎乎，但纸箱多少还保留了流浪猫的狡黠。有几天猫粮吃得特别少，让我们担忧了一阵，后来去丢垃圾的时候，看她冲邻居大妈柔情似水、顾弱无依地猫喵喵叫，对方也热情地报以大把猫粮喂饱饱。咦，合着她有独特的“讨饭”技能，真是白担心了。
2月底的时候，她的身体愈发圆润起来，一度以为是橘猫基因作祟加太贪心吃太多猫粮导致，毕竟没人想到一只下午还在吃瓜看隔壁猫打架的小个子猫，居然很快就要当妈妈了。
3月2号凌晨2点多，刺耳的猫叫声提神醒脑，催人不得不起床查看究竟。我们在一片震惊中，看着纸箱独自产下了一只又一只小猫崽，默默用力咬断了脐带，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生育的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多小时，甚至在我们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还拉扯出了最后一只小猫崽。她疲惫地侧躺在桌上，喘息片刻又提起精神，认真地不断舔着小奶猫们。也许是这份母爱打动了我和旺仔。两个没有任何养宠经验，并且一个怕猫、一个只喜欢狗的人，决定在找到领养人前，担负起猫咪饲养员的责任。
👆术后45度角思考猫生的纸箱
经过了那一夜，我收获了一枚单亲猫妈和五只小奶猫。小猫按色系可分两组“奥利奥三姐妹”（黑白）+橘子两兄弟。根据知乎生物课科普，孩子的父亲很可能是只黑白猫或白猫。
刚出生的奶猫们小小只，还未生出毛发的身体团在一块仿佛是群秃头小老鼠，又有点点像断翅小蝙蝠，并不是很讨人喜欢。倒是纸箱兢兢业业地照顾着小猫，不断开发潜能。因为需要防潮所以小窝一开始被安在了桌上，呆呆的小白猫出生没多久就莫名被挤出窝，摔了下去，还不凑巧卡在了椅子和墙壁缝隙间，凄厉地喵喵叫。纸箱在一旁转来转去试图寻找孩子在何方。刚准备出门帮她捉猫，就看到纸箱利落的跳下椅子，挤到缝边，用嘴叼着小猫快速跳跃回窝，姿态敏捷而利落。
👆刚生下没几天的小猫崽合影
奥利奥三姐妹———因全身黑白相间，头顶都有撮刘海小黑毛而得名，按照白度由低到高分别取名：扭扭、舔舔、泡泡。
作为全窝最蠢萌的猫，泡泡在挪窝前还陆续从桌上跌下去好几回，有时还会自己往下冲，让纸箱忙上忙下，少不得操心。不知道是不是摔跤摔的，泡泡身体一向是最弱的一只。满月前后，同吃同住的几只小猫只有她断断续续地会在地上拉肚子。于是旺仔经常拿着猫尿布和湿纸巾追在她后面收拾残局，并赠名“拉稀大将军”。花架旁、多肉上、盆栽里都成了她流动的厕所。每次如厕完毕，总是一脸无辜，让人无法责备，只能奋起打扫并想办法替她补营养。
扭扭，五只里最贴心的大姐大。不仅个子长得快，还很温柔亲近人。第一次尝试逗猫棒的时候，扭扭是最给面子的。当其他猫崽都一脸冷漠、扭头走开的时候，她左追右赶，快乐地扑着毛球，嬉戏一通后才心满意足的趴在一边休息。感谢扭扭，让这段临时猫咪饲养员的经历从单机版升级到了联机互动。
摄影：二维酱 制图：小熊
而一度被误以为是男孩子的舔舔，绝对是个宝藏girl。初始，舔舔被乖巧的扭扭和两只小橘猫的光彩所掩盖，平平无奇地在跟着大伙吃睡蹦跶。一直到送走扭扭后的第二天，我和旺仔颇为落寞的在院子里执行每日打扫routine，曾经清脆晃荡的逗猫棒成了手中了无生机的摆设。那天，舔舔像是读懂了我们内心的失落般，开始变得对人亲昵起来。白白的绒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出柔软细腻的质地。安静时，它端坐在地上，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优雅风采；嬉戏时，冲着逗猫棒伸出小爪子，时而起立时而趴下，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你，写满天真烂漫的稚趣。
手机里还存着和舔舔玩耍的小视频，视频里的我们，仿佛重新回到了童年，常常花费一个多小时，专注于与它的互动小游戏。时间，这个在工作后被用作计数算薪的单位，重新披上了快乐的披风。
出于对橘猫的偏爱，两只小橘弟弟一出生就受到了我们俩更多的关注。他们俩仿佛双胞胎般，相似度非常高，但相处久了，还是看出了细微的不同——眼间距，一个决定猫颜值的重要指标。恰到好处的眼间距可以让猫崽的五官更柔和，更符合“社会审美标准”。于是，相对更优越的五官加上时常到脚边晃悠的亲昵举动，招财获得了小主人们的欢心。当寻领养之途屡遭挫败的时候，我们还曾一度认真讨论过要不要收养招财以及如何安置的问题。而另一只则靠着饭量大，封名“马桶”。从名字上，就拉开了猫与猫的差距。
因为马桶与招财太难分辨了，为了能一眼分出它们，于是有天晚上，旺仔突发奇想给招财打了个蝴蝶结领结。不曾想，这次加记号，似乎马克错了人。哎，只能先这样，姑且管蝴蝶结小猫叫马桶就是。许是领结可爱加乘的关系，跑起来领结飘逸在风中的马桶是傻乎乎的憨，吃起东西来嘴巴鼓鼓的马桶是专注的憨。
闯关 ，误入“猫咪森林”去打怪
从3月2号起，我和旺仔开始了与一大五小六只猫咪的同居生活。窝，从初始的单人蒙古包进化到了占地近一平米的专用“猫咪月子中心”；猫，从开始的小小只肉球长成了毛茸茸玩偶。但“猫咪森林”里绝不仅仅只有它们几个。
纸箱就像把钥匙，为我打开了小区猫咪森林的大门。自从猫们安居后，我渐渐发现原来这个老式里弄小区里有那么多流浪猫，仿佛一个迷你社区，自成一派。从南京西路的前门开始，依次可以看到左侧以大脸黑猫为首的帮派壹号和右侧由零散的几只黑白花色猫组成的“丐帮”。咦，不知道靠近小区后门的我家隶属谁的领地？
这个答案随着“囧”的频频出现，得到了解答。
囧，雄性，中华土特产白色山东狮子长毛猫一枚。猫如其名，整张脸仿佛一个大写的“囧”字，把它嵌入Word内都毫无违和感。自从它击败了小黑猫后，便顺势占领了这一区的地盘。每次看到它不是趴在隔壁邻居棚子上晒太阳，就是在这几栋楼间穿梭巡视地盘。
唯一的图拍的非常烂，
无法体现囧的特点，真人比这个帅
大胆赌五毛他是爱上纸箱了，不然为什么经常跑到院子里蹲着看着母子六人其乐融融？
白天每次见到囧来，都怕脏脏的它把细菌带给小猫崽，于是便大声呼喝赶走它。没想到囧还很倔强，眼看白天目标太大，就改为半夜现身，一步一步又一步，偷偷摸摸靠近“月子中心”。“不好，又来了！”半夜正睡意朦胧试图入眠，旺仔突然吼上一句，然后飞速披上外套跑下楼，开门赶猫。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气势非凡。没错，囧出现之频繁，已经让旺仔重拾动物本能，练就一套“千里耳”神功。对我等普通人来说平平无奇的安静夜晚，都能让他听出囧轻微的叫声与脚步。有些人呐，嘴上说着力挺“狗派”，但对“孤儿寡母”的关心却只多不少。
和囧的游击战逐渐陷入白热化，有一次连续赶了两波它还赶转身杀回马枪，简直是对人类战斗力的侮辱。“你走不走？！“这次主动发起进攻的是旺仔，边喊着边挥手把它往外面引，说时迟那时快，看不清是谁先动的腿，就看到两道身影往前窜去，人猫追击战ROUND 1，ACTION。此役由于囧反应慢了半拍，因此它直到巷子口才摆脱了旺仔。在囧弱小的心灵里，从此多了一个可怕的巨型猩猩——旺仔。每每外出回来，在巷口趴着的囧一看到旺仔就快步开溜，把追赶的身影甩在背后。咦？你问我对他二人之战的看法？唔，其实我挺喜欢囧的，你看它好歹是流浪猫界少有的纯白长毛猫，而且囧脸感觉很好亲近的样子。
囧不仅是位近邻，还是“猫爸”的嫌疑人之一。猫太太的夫婿究竟为何人是一个萦绕已久的谜团。从作案地点、时间以及花色遗传角度考虑，囧的嫌疑指数非常高。当“奥利奥三姐妹”，尤其是舔舔的毛色越来越长，连旺仔都陷入了自我怀疑和悔恨中，“如果它真的是孩子的父亲，那我岂不是在很粗暴的阻止一家团聚？”后来还是宠物医生打消了疑虑，确认舔舔是标准短毛猫，只是营养过剩导致胎毛较长而已。当然，嫌疑人也顺势转移为和纸箱回过两次家的两只黑白猫上，可惜也许永远都无法知道究竟谁才是猫崽们的生父了。
和后面出现的“怪物猫”比，“囧”充其量是新手训练营小关卡。“怪物猫”是在一个微雨的夜晚出现的，那天，乌云遮住了月色，无边的黑夜从窗外蔓延到室内。我听到了囧嘶哑的叫声，还听到了，天，还听到了仿佛狼嚎般的咆哮。这...这是什么情况？！猫发情？强奸纸箱？！慌忙跑下楼，透过大门我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矗立在院子里。它，至少有四个纸箱那么大，巨大的的背影把“囧”完全遮住；右侧角落的“月子中心”里，纸箱带着孩子们窝在一块吃瓜。也许是不想打扫战场的懒癌给了我勇气，我上前一步，敲打着大门发出噪音驱逐它们。它，转过了头；白、黑、黄，一只三花猫。左侧的黑色斑纹把它的面庞一分为二，阴测测地叫了一声，露出尖牙。它，就是一露面就让人触目惊心的“怪物猫”。
那一夜，所幸战争没有爆发，它们一前一后地翻过墙头往左边邻居的院子里走了过去。
成长，就是目送着它们一个接一个离去
今年的三月格外的冷，再加上疫情影响，特殊时期不少人对猫猫狗狗都有些许恐惧，生怕病毒透过这些不戴口罩的“无码人士”传播。如何让小奶猫们顺利活下来及为他们找到好人家领养成了悬在头上的两大问题。
通常小猫在6-8周以后送出领养比较合适，但考虑领养宠物是个重大决定，一般都要提前预定以防生变故，所以我很快就着手在微博、微信上发帖寻人。一开始我见流浪猫领养话题下几个同类帖子评论都蛮多，好多人都在底下留言排队预约，还以为会遇到争相领养猫的场面，未曾想这项任务，并没有那么容易。
第一个帖子并未获得太多关注，除了几条感叹小猫可爱的评论，几乎毫无收获。而在“来吱宠”上，也只有一位男士A表示想领养泡泡，并表示之前也养过小奶猫，还叮嘱我们可以喂羊奶粉给小猫。在这个阶段，要等上一个多月成了促成领养的硬伤，偶尔有来询问的，一听还要再等上这么久也就逐渐断了联系或是直接微信拉黑。
寻人未果的打击让我格外珍惜男士A，怕他忘了泡泡，隔几天就发张照片过去刷存在。4月初的时候，他提出想来领猫了。那个下午，我看着院子里推倒纸箱在喝奶奶的五只猫崽，心中涌起了一阵不舍。泡泡刚刚拉完肚子，能适应新环境吗？虽然倒了羊奶，但他们喝的根本不多，主要还是靠母乳，才刚满四周，就这样被领回家真的可以吗？
那个下午，A背着太空舱来领泡泡，我们把纸箱引开，小心翼翼地拎起泡泡放进包里。A看着是个很和善的青年人，按照他的说法他很有养奶猫的经验，而且还是他先提醒我们要用羊奶粉喂猫。我反复提醒自己这些优点，试图抑制内心小小的不安。我怕给的太仓促了，怕万一泡泡又拉肚子会不会被遗弃，甚至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叩响他的微信，怕得到一个令人伤心的答案。
和泡泡比扭扭和舔舔都被领走得更快乐一些。领养扭扭的是一个女孩子，隔天就发来了表扬，说扭扭特别乖巧不吵不闹的。周末去体检查下来也很健康。而舔舔与新主人则更有缘份。他们是一对刚结婚没多久的夫妻，来的那天一看到舔舔就大呼”太像了“。原来他们之前养了一只小白猫，看照片小时候和舔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头顶的小黑毛都如出一辙。之前那只小猫因为疫情影响，没来得及去医院做绝育手术，导致跑出去发情，意外得病去世。女主人机缘巧合看到了我的微博，便寻上门来。虽然舔舔是个女孩子，但相似的外貌和乖巧的性格仍旧打动了夫妇二人，这，也许就是人与动物间的缘分与羁绊吧。
橘子兄弟们的新家，寻找得颇为曲折。原以为能靠颜值一炮而红的小橘子一直到4月初还是嗷嗷待收养的状态。还好二老师来拍摄了一波精美写真，吸睛无数，为他们打响了名号。那几天，收到了不少表示对他们感兴趣的私信与评论。也是那几天，我对领养者开始有了些许疑惑与抱怨。
有时收到的私信第一句就是“疫苗打了没？”或者“绝育了吗？”收到否定的答复后便不了了之。可6周大的猫，都没发育怎么绝育，打疫苗也没到年龄。最惨的是在约定的领养日前一天临时被咕咕，说是因为“家里突然来了一只打过疫苗的健康猫”。对着小奶猫们，我总是不自觉地会有家长心态作祟，油然而生“我们家的宝宝最可爱”的自豪感。那一刻，平时被捧在掌心的小宝贝被人嫌弃了，多么令人沮丧而愤愤不平。
好在“招财”与“马桶”最后都找到了好归宿。收养“马桶”的女生之前就救助过很多流浪猫，“马桶”是她工作后，正式养的第一只猫咪。她不介意它胃口大，欣赏第一次回家不哭不闹埋头猛吃猛睡的劲道，还很热心的在五一期间替我照看“招财”。而“招财”也不负这个招来好运的名字，在经历两次咕咕后，终于找到了好人家。
我目送了他们一个个离去。从热热闹闹的五只小猫你追我赶，到只剩两只小橘子打闹，再到一切回归平静。原本还能叼小奶猫回窝的纸箱，到后面也只能挥挥爪子而带不回一只猫。
我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喜好、不清楚他们最新的状态，甚至连吃什么猫粮都停留在旧信息上。他们，和我，已经不再相关，即使我存了那么多成长的片段，见证了他们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跳动、第一次飞奔，现在的我，也只是猫生过客，没有继续陪伴成长的荣幸与权利。
就像为人父母，很多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给他们一个快乐健康的童年，然后送别，走向各自的远方。在盘点小奶猫去向的时候，我忍不住打开微博、微信，偷窥眼新主人的po图。看到“招财”又长大了不少，依旧是浅浅的橘色和蓬松的毛发，真好。
它是猫
趁着纸箱术后隔离修养的这两周，我把院子重新整治了一番，换上了新的桌椅，在新花架上添置了几盆薄荷和多肉。一切都焕然一新，抹去了2个多月间纸箱生育和饲养奶猫的所有痕迹。
昨天是纸箱从豪华疗养院回家的第一天。花了四个小时把它连哄带吼装进了笼子，进去的时候纸箱颤抖着很害怕。旺仔说猫终究不如狗来的乖巧。
都说猫是健忘的动物，果不其然，纸箱战战兢兢的探出笼子，仿佛不认识这个从小长大的小区般，她也没有多看我一眼，就摸索着跳上了墙沿，往隔壁走去。她很认真地闻着砖墙，试图寻找残存的味道，来证明身处何方；她很专注地仰头嗅着隔壁院里的大树，是在寻找春天的气息吗？
有那么一段时间（其实也就大半天吧），我以为它不想再来这里了。院子里新安的宜家纸箱空空如也，地上的猫粮无人问津。毕竟我们并不是确认过眼神的主宠关系，我也没有把它养在室内的条件与勇气。还好，它最终还是回来了，当我还独自沉浸在分别的伤痛中，感叹人与猫关系之脆弱的时候，它回来了。现在，她正趴在纸箱里，眯着眼睛在睡觉。
经过了这两个多月，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怕猫。我和纸箱最近的距离突破到了能给一个摸头杀，纸箱能给的最佳反应是在放松的时候打个滚。我并不打算、也不想、更不敢抱她。这个距离，这份信任，刚刚好。如果没估错，猫太太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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