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多伦多到福建,80多岁和20多岁“吃货”的美食遐想 | 每日书电台03
目前居住在加拿大多伦多的Mabel奶奶,是每日书里年龄最大的写作者,如果她自己不说,仅仅看她的文字,或者是和她语音、视频聊天,你绝对不会猜到,她今年已经81岁了。
去年四月,Mabel的女儿问她,“妈妈你的文字很好的,是否再进修一下?”于是给Mabel报名了短故事学院。在十几天里,听课、写作、修改的任务一个接一个,紧紧张张,Mabel奶奶展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完成了一篇很出色的故事,题目是《八十岁的我,在加拿大交了一个意大利女朋友》。
她的语言里没有什么暮气,反而时常能让人感受到一种认真投入生活的积极。
从去年到如今,Mabel不仅写了两期短故事,还在每日书里常驻下来,成为热情最旺盛的写作者,已经好几次每个月连写两个班,共写班再加上不咕班或主题班。如果你想要成为Mabel的共写伙伴,从现在开始拿号可能都有些晚了,和Mabel的共写预约已经排到明年。而且最让人惊叹的是,同时参加两个班的写作并没有削减Mabel的写作数量和质量,无论是虚构还是非虚构,她都写得行云流水,用文字带读的人瞬间穿越回旧日的上海滩。
每每点开Mabel奶奶的写作页面,都想叹气感慨,这当真是一位80多岁的奶奶吗?真的没有虚报年龄吗?
因为疫情的关系,Mabel从3月起就一直被困在多伦多的老年公寓里,膝盖关节疼痛,步履艰难,过着吃喝写看的日子。刚刚过去的6月,Mabel和来自福州、刚刚毕业的伪Saber一起共写。伪Saber给Mabel图文并茂地介绍福州的吃食,鱼丸、荔枝肉、酒糟鱼、佛跳墙,让奶奶坐在万里之外的电脑前,“云”游福州,满足一位80多岁的“吃货”对闽江的遐想。
本期的每日书电台,我们想与你分享从多伦多到福建,跨越年龄的美食日记。
每日书电台是三明治全新推出的一档音频节目,我们希望用声音独白的方式,去呈现来自世界各地的每日书作者们在三明治写下的故事。很多在每日书里写下的故事文本,已经天然就是非常棒的独白文本了。这个电台会保持每周五晚8点更新的频率,每次会呈现一位每日书作者写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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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第六天
Mabel
自多伦多颁布了“居家令”后,女儿们强烈要求我这个“好动分子”必须遵守承诺,不得私自外出,翻了日记和日历,我足足关在在家里,闷在室内,三个月零六天。仅有母亲节那天,在候电梯的空间,互相隔了空气拥抱和飞吻,四个乒乓球员互祝了“母亲节快乐!”
今天是省长市长执行开放计划来的第二周,经过女儿的批准,外出了,走到厅里,大楼里的老太太们带着口罩和墨镜,要从衣着来确定是谁?难啦!有70%的确认率,才会取下口罩,激动的、远距离的兴奋地喊着“Hello”,互相“云”拥抱。
走过小公园,熟悉的中年人遛着熟悉的狗,原来看见我会激动跑来舔手的狗狗,现在看见我无动于衷了,我能动吗?两米的距离是包括狗和主人的。我只能边走边试看着:“它还会过来吗?”
哇!背心胸衣和短裤女生,边跑着边喝水,一定是跑得有点久了。穿者绒衣厚靴,拉着行李车的一定是亚裔,车里装的是多日来的脏衣,送往公共洗衣房,投币清洗。
小巴黎烤焙点心店,是我买甜点的首选,堂吃的椅子全爬上了桌子,开个窗口,供应的是面包,那些长棍是法国人的最爱,当然吃口比罗宋面包要好得多。不过对于我来说,没意义了。
走过橱窗,侧眼一望,这个身影,是我吗?狗牙啃过似的头发,圆滚滚的身材,瘸着腿的人,是我吗?当然是我,大家都保持间隔距离两米,这不是我,又是谁呢?想起大小女儿的话,这个时候,胖可以提高免疫力,老太太要考虑的是病毒感染,不是苗条身材。想到这里,我马上不再为肥胖纠结了,满足舌尖也是一种乐趣。
四条短短的马路,走得有点香汗淋漓,膝盖抗议,重新回到大楼门口,遇见了匈牙利老太Alan,说是左膝骨折了六周。还遇见了意大利老头,Dive,没有社交活动,养了一条狗。遇见了菲律宾定期喂药的医护人员,头发都长到肩膀了。就是这点信息也能滋养我的精神。
听到窗外的雨声,真觉得上午一行太值了,有点新生的感觉。
对了Saber,看到你发的福建小吃,奶奶又有新问题了,图片上的那一碗是什么?藕片那么大?和什么肉类一起殉情呢?那汤里是面条,还是米粉?福建出产大米,芋头,藕,还有不少的水果吧?一直知道福建出龙眼,出拷扁橄榄,还有各种蜜饯,请你介绍一两样,让我加深,加多对福建蜜饯的印象吧。
六月的第七天
Saber
Hi,张奶奶
后面那家吃的粉是捞化、兴化粉(因为莆田旧称兴化),在汤里一捞,配上料就能吃。能加上罗汉肉、骨髓、鸭胗、花蛤、海鲜等等。光是琳琅满目的料,就能把人晃晕。
兴化粉就是细粉,是粉中的应届生,一张白纸,多种制作方法。既可汤,成捞化,又可摇身一变成为福州地摊经济的美食一霸,炒兴化粉(也就是炒细粉),一个蛋,一点瘦肉丝,胡萝卜丝,就可马上C位出道,7到10元钱就可以让奔波在外的异乡人吃上一顿晚饭。如果,老板店里有提供辣酱,或者要一点蒜头酱,小拌一下,普通的料理也可以点缀成路边的深夜食堂。那这顿饭既可安顿肉身,也可以安顿灵魂。
我发的这张照片就是捞化店选料的场景,满满的猪杂!
不过这家的主打还是酱鸭、卤味,因此藕片也和鸭子一样成了焦糖黑了。这里的卤味咸,加上独家蒜头酱后依旧可以味道鲜明,这时候什么都不顶用了,一瓶老百威,拌面,鲜汤。好像所有味道都提升了几个层次。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这样的小店,老百威远胜科罗娜,也胜过孤独的福佳白。
福州的水果,冬天是福橘的话,夏天是逃不掉的荔枝。“日谈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苏轼和杜牧的诗歌,让岭南荔枝闻名于世。福建的荔枝是毫不逊色的。福州荔枝栽培历史悠久,兴于唐,盛于宋。北宋蔡襄在福州撰写过《荔枝谱》,无独有偶,曾巩在福州任知府的时候也撰写了一本。
纯粹的东西,你没办法说怎么好,冰箱冰过的荔枝,吃过几颗,清凉就可以从舌尖直接到脑!老一辈还有荔枝、龙眼沾着酱油吃的习惯,我倒是直接入口。虽说一颗荔枝,三把火。但好吃到浑然不会介意。
至于橄榄,这里新鲜的腌制切开,入酱,是酒席里必不可少的前菜,一口口回甘,是极大的幸福。永泰的李干在新鲜的黑李时就是很优秀的家伙了,经过时间以及多道工序的毒打。他成为了更优质的果脯。酸酸甜甜,是黑色的移动荔枝肉!晕车的话,吃上一点,想吐的冲动就都消失了。偶尔吃上几个,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还是没有荔枝一个接一个吃的快感。我个人更喜欢荔枝。
张奶奶在多伦多都会做一点什么美食呢,尤其是在这么长的居家时间里!
六月的第八天
Mabel
说也是凑巧,每次想看看你这个异乡青年给我什么惊喜时,你也总是在网上出现,我的餐前食品竟然是那么丰富的兴化粉,还水捞旱炒都可以!不过看了那一大片的猪杂,我不会稀罕,但是那酱鸭藕片恰巧是我所爱。
一看到自己的午餐盒,用相形见绌是最为恰当的词汇啦!政府机构来给我们老人公寓的居民发放福利,每周发放的品种也不同。每个房间2到4盒,我收了两盒,放入冷冻室。有一盒盒盖上写着,“Chicken&Beef Ragout&Vegetables",下面小字6/1/20,是过期的日子,今天是8号,过几天期,应该无碍吧。
说也是凑巧,每次想看看你这个异乡青年给我什么惊喜时,你也总是在网上出现,我的餐前食品竟然是那么丰富的兴化粉,还水捞旱炒都可以!不过看了那一大片的猪杂,我不会稀罕,但是那酱鸭藕片恰巧是我所爱。
一看到自己的午餐盒,用相形见绌是最为恰当的词汇啦!政府机构来给我们老人公寓的居民发放福利,每周发放的品种也不同。每个房间2到4盒,我收了两盒,放入冷冻室。有一盒盒盖上写着,“Chicken&Beef Ragout&Vegetables",下面小字6/1/20,是过期的日子,今天是8号,过几天期,应该无碍吧。
谁让我活得越久,越会成为一个为所欲为,自得其乐的人呢?中年时,完全喜欢素食,素菜特别喜欢,茄子,豆角是最爱。肉类都是在包子,饺子,馄饨里面摄取,进入老年后,似乎在还我的生命里应该食用的肉类的债,于是女儿惊奇于我夹起大块大块的五花红烧肉,大口大口的进嘴,咕唧咕唧地嚼着,然后心满意足地咽下去,留在嘴里的味道浓香鲜甜是前半生没有享受过的。
一人独居烧红烧肉肯定会浪费,我很得意自己的创新,把五花肉带着皮一起,放上一点盐,用手摩擦一下,晾干后,煮一小块,切成小条,放入嘴里,皮是带脆的,肥肉是带汁的,瘦肉是带香的。吃完外国浓重的茄汁味,补充几条咸肉,其乐无比。
最后一包“卡布其诺”作为甜品,完成了我的午餐,原想把“卡布奇诺”照个相贴上,它竟然通知我,超时操作,我不会了,罢罢罢!
看到你说福建的荔枝,年轻时我在上海,那时水果保鲜的技术是没有得到解决的,于是南方水果能抵达市场的少且珍贵,新鲜的荔枝和桂圆少见,买到家里,剥去果皮是一景。那有着尖刺圆楞的荔枝,指甲一剥,里面白嫩的光滑果实出现在眼前,送入口中,舌尖一舔,饱满的汁水,注入口中,那一个鲜甜的满足,是难以忘记的。桂圆的皮比较光一些,剥皮过程和荔枝一样,但是香味是难以拼比的。
果脯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李子干制成的半干半潮状态的,上海是称为加应子的,它都是用透明的玻璃纸包后,再加上白底蓝字的特印的纸包上,拆开包装的过程,就有了一种欲望,边拆边想象,也是儿时的一种小盼头。延续到现在的回忆时刻,同样会激动,幸福。
哦,重新说回政府发的午餐盒,有个铝皮纸盒上有椭圆形的记号,上面有个“second”的大字,加上下面小字就是“Second Harvest”,我居住的大楼,每周一发放一次,品种繁多。素菜类,除了常吃的白菜,包心菜,豆角,茄子,芹菜以外,还有许多西人拌色拉的不知名的菜,肉类大多是西人的香肠,片肉,罐头午餐肉,此外还有面包,牛奶,水果,调料,糖果饼干等。这些食物大多都在过期时刻的临界,单身老人根本吃不了,我大多数都让打乒乓球的朋友带回家了。
这些午餐盒也是加拿大政府对于老人的福利之一,虽然都是些即将过期的食品,但对于一些经历过战争的移民来说,还是很珍贵的,而我们这个群体的子女啊,是不屑一顾的。
上个月,每日书学霸莫舟老师给Mabel私下里写了一封信,她说:
“您像来自未来的天使,让我跳出年龄的局限用未来的视角去看问题。您用您的经历告诉我们养育孩子的幸福和年龄增长、阅历增长的美好。这在当下蔓延的恐婚恐育恐老情绪中, 是更具建设性的。可以说,您是整个每日书群里、三明治群里唯一真正经历过苦难的人,却又是整个社群中最不“丧”最积极向上的。
我在加拿大作家爱丽丝·门罗的一篇短篇里读到她写一个女人, 说“Age could be her ally.”您也是如此,将岁月变成了自己的同盟。我希望将来的自己也能做到。”
节目制作
主播:依蔓
剪辑制作:备备
背景音乐
Medley de valses criollos
Jimi and Lucy - 梁晓雪
Seis Montebello
El coqui
Temporal
在当下,大家似乎都习惯把自己称做“老人”、“老年人”,拥有颈椎病、脱发、失眠种种症状,陷入对变老的焦虑。但在Mabel面前,所有对年龄的焦虑,似乎都拿不上台面来。
记得在Mabel第一次参加短故事学院时,热身练习里有这样一个小题目,“尝试着描述一下自己的家庭”——Mabel在最后写了一句:“一生过得太快,但顺利快乐,觉得没有遗憾。”
你对自己的人生要活到多少岁,有什么样的想象吗?大抵也是很少会想象到80岁的样子吧。
Mabel让我们对80的人生有了更多具体的想象。如果能一直写到八十岁,如果到了八十岁还能写,还能对生活有如此饱满热烈的爱,是多么好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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