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杂志的“假”十年:独立不是口号,出版不是唯一|三明治
文|备备
3月下旬,三明治第一次来到宁波的假杂志图书馆,参加假杂志举办的开春书会。
我对的士车司机说,去假杂志图书馆。
司机师傅有些惊讶:假杂志图书馆?是真的图书馆吗?
过去的5年中,假杂志在宁波慢慢生根,延伸出新的枝干,位于文化园区中的双层灰色建筑逐渐成为摄影书爱好者的根据地。假杂志不仅是一座图书馆,它的形态随着时间和媒介不断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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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杂志”言由:自称遇到困难就会退缩的人,做了七年独立出版
假杂志是国内最早一批独立摄影出版机构之一。2007年,假杂志的创始人言由建立了个人博客,2011年开始摄影出版,2014年,言由决定把假杂志迁到自己的家乡宁波,3年后,假杂志图书馆在宁波开启。去年5月,假杂志上线了自己的播客频道,随后也入驻B站。在不同媒介的变化中,言由认为,自己始终在观察者的角色里。
开春书会是假杂志图书馆的传统活动,今年已经举办到第五届。新一期的三明治电台录制于假杂志开春书会期间,在假杂志图书馆的二楼,假杂志创始人言由和我们一起聊了聊假杂志过去几年在宁波的空间实践以及新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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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节目内容节选
假杂志图书馆与开春书会
三明治:假杂志现在是一个十年以上的机构了。
言由:非得算的话,是的。2008年在写博客,2009年注册了域名。那什么叫机构呢?一个人是不是也算机构?后来注册了公司,然后有了实体的空间。我们的出版计划到今年是十周年,但是我们其实不只是一个出版的机构,所以要不要做这个十周年?我不大想做,我还是不喜欢被这种定义框住。
三明治:你觉得假杂志的开春书会和比较大型的艺术书展有什么区别?在宁波举办这样的活动,跟在上海举办书展活动,感受上有什么不一样?
言由:出发点就是不一样的,区别是非常大的。做开春书会的目的就是试图从市场中脱离出来。书展最终还是交易,然后才是交流。但是我们做开春书会,就是想更冷静地去观察这个行业。观察新的,也观察老一波的。这个行业有新的动态,我们也会随时更新。
其次,开春书会是根据嘉宾调整的,很多摊主也会参与讲座。我们还会留一些位置给刚刚从事艺术行业、艺术书行业的机构。另外我们会配一些工作坊、放映会、音乐演出。我们希望开春书会是更多元的,可以让艺术书不止停留在死板的小圈子里,我们希望它就是一个文化活动。
三明治:假杂志在宁波的图书馆应该是从2017年开启的。在艺术书这个类别里,摄影书它又是一个更小的范围。假杂志图书馆的名字是Photobook Library,就像给了摄影书爱好者一个根据地。
言由:把它命名为Photobook Library,主要是我们自己更关注摄影和影像艺术,我们希望有一个根据地。我们自己也会做一些出版,也会引进一些书。开春书会是我们向外的一个延伸,我们希望在日常关注的视野下,和更多其它领域、不同门类的艺术书有碰撞和交流。
三明治:选书的类型,以及你们对于出版的题材的选择,这几年有什么变化?
言由:会有变化的。二楼的图书馆其实是我们设置的一个核心,但在宁波,它有一点曲高和寡,所以我们干脆就把它当做自己的办公室。我们一直在观察,没有东西是不变的。对于摄影本身,我们其实也没有那么执着于摄影,也会关注其它的,比如一些影像艺术家,还有一些装置艺术家。当然,这些艺术家本身也不喜欢被定义成某一个门类的艺术家,所以我们一直在看可能性。
三明治:关于关注角度的变化,今年开春书会的讲座,有一个关于宁波在地文化空间的讨论。你们还邀请到了《艺术有读》的胡湖老师做了一个关于播客和阅读的讲座。
言由:我有个分类癖。我们在讨论嘉宾的时候,会希望各个领域都讨论到。假杂志一开始其实就是一个新媒体。博客、微博、豆瓣,然后慢慢有出版计划,然后有发行计划。书会是以书或者纸质书、纸媒为基础的,但是还是试图和大家一起去探讨新兴媒体的可能性。这种媒介其实都是交流和沟通的渠道。我们希望阅读只是一个途径,是大家与世界对话的途径。
我们当时给讲座设定了一个副标题:宁波还是不是文化沙漠?其实,当然不是了。我们还是想多聊一聊,聊得多了自然就不是了。大家从天南地北过来了,这个活动本身就留下来很重要的一笔。
三明治:假杂志在去年五月份的时候上线了播客。在节目里你提到,像你们这样的艺术机构,它的方向可能是两个,一个是线上,一个是线下。线下在做一些扎根的事情,线上是一个向上生长的状态,这几个方向上有没有一些平衡?
言由:平衡肯定是有的。内容方面,我是指扎实的内容,学术性的,是我们一直强调的。别看我们挺活泛的,但我们的同事都是挺严肃的,工作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我们这个机构的形象,或者说现在流行的“人设”,可能是一个相对比较严肃和学术的机构,但是我们又不想那么死板,想融入新的血液,这就是为什么要做一些有趣的事。
书会这个活动,一开始没有什么音乐表演,我们真的就是讲座、讨论,可严肃了。慢慢的,我们找到了一个方式:和世界和解。就没有那么板着了,可能也是上了轨道,不用那么绷着去做事情。我们新来的同事,他们有新的想法,也越来越年轻,我越来越老了。然后就会形成这样一个有意思的,看上去多更多元的机构。
去掉“独立”,思考出版
三明治:之前的采访中,你说过对“独立出版机构”这个词的理解。你希望大家说到假杂志的时候把“独立”这两个字去掉。
言由:是的,最近几年都是这样的。其实不止这几年,但是这几年会更强烈一点。倒不是真的在名称上矫情,主要还是“独立出版”有时候被赋予了太特别的含义。我们做的很多事情本身并不具有如此的对抗性,更多的还是一种很温和的表达。“独立出版”这四个字,或者“独立”这两个字容易造成误读。
我们独立吗?其实我们是一个团队。一开始可以说是独立的,是我自己一个人。后来我们有了新同事一起工作,又有了编辑团队。所以你说我们独立吗?这种独立也许是精神性的,但其实大家还是在讨论,有一个共同的共识才会往前走,所以真不必去纠结这两个字。
关于“出版”,这些年,我们的心思并不全部在出版上。比如这个书会,上海的书展,还有去年我们做的播客。其实我本来就觉得假杂志更多是一个“平台式”的地方,所以说“出版”其实也不准确了。今天很很详细地解释为什么说这个话,不是矫情,是有这样的事实存在。每个事情都是平台和媒介,是和世界沟通的桥梁。我们让大家进来,或者是我们发散出去,出版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是我们喜欢的一个媒介。
三明治:我们把范围缩小,摄影书这个领域,它的创作者、读者、出版方或者平台,在近几年的过程当中,你感受到什么样的变化?
言由:摄影这个媒介是很受科技影响的,这是不可回避的。从最早的大画幅,到胶片,到数码相机,再到在现在的手机,然后到流媒体。它能不变吗?不可能不变。媒介变了,艺术家能不做出变化吗?艺术家变了,我们能不变吗?如果不变,那也存在。我觉得这种存在也挺好的。比如说摄影圈会自我调侃,说太好了,摄影终于也成了古典艺术,跟当代艺术区别越开可能越好,变成一种老古董,用一些老工艺。这种摄影还是存在的。我觉得也挺好的。我们两个都会关注的。
三明治:一些摄影的创作者可能认为摄影终于成为了古典艺术,但是这个时代显然是个图像的时代,大家对图像的接受度是很高的。这个环境中,你看到什么样的反馈?
言由:我们国家真的是集合了全世界发展的焦点。短短的几年、十几年就要吸纳其他国家近百年的发展,说得小一点,摄影艺术的发展。这些发展我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得消化掉,然后突然又冒出新的。我们常说我们有五千年的历史,又背负着东洋艺术的影子,尤其是这几十年日本摄影对中国的影响。近20年,年轻的一代人去美国,去欧洲留学,学摄影或图像艺术。有人从日本回来、从美国回来、从欧洲回来,也有本土的艺术家,这个冲撞可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作为观察者,或者是“老态龙钟”的一个机构,会看着年轻人。我确实喜欢关注新媒体,包括媒介本身的发展,我觉得这个也挺有趣的,那个做得也挺有意思的。因此,我们被激发了做这种线下活动的激情,要把大家都请来,我们做个平台,是流动的,我们倡导一些东西,但是我们绝不去倡导某一种审美。
三明治:现在聊到艺术书,还是会提到疫情的影响。一年过去了,你对疫情过后的艺术书行业的发展有什么样的观察?
言由:书市去不了,交流少了,这是一个大的变化。其它的变化,短期内可能还是无法有什么体现,也许未来几年会体现出来。我关注得更多的还是整个行业。世界范围内,人和人其实更容易抵达了,通过zoom,通过线上分享的方式。再过一两年,可能会形成一个线上分的习惯,这个是必然的。
生根在宁波
三明治:你是宁波人,但还是有很多人好奇为什么不把机构设立在上海或北京?
言由:回宁波其实是家庭原因,也有自身的原因。我是宁波人。宁波也不算一个特别封闭的城市,跟上海、杭州也很近,很方便。正好机会也有了。一开始,政府很支持我们,园区也很支持,我们就顺理成章地做了。至于回到上海、北京,就是我们扎根一个地方,然后再往外延伸的一个事情。我们其实特别喜欢通过各种窗口和平台去跟更多人连接在一起,所以回到上海和北京,也是自然而然的,希望既然回去了,就做的纯粹一点,完全想做自己想做的。
三明治:聊到宁波,可以说说宁波一些在地机构的实践。
言由:我刚回来的时候,和现在相比,还是有变化的,包括观众和读者。当然,这个变化肯定不只是假杂志的影响。很多年轻的90后的孩子们学成回来了,也有一些人从北京、上海回来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这几年书店热,又是诚品,又是茑屋。但认认真真做的这些书店和小机构,不论是大小城市,不应该就是需要有吗?所以有一个我们就会支持一个,我们也会请大家来。我喜欢买文字书,这次请到了地下书房。还有一个机构叫明写馆。明写馆是一个典型的创始人从国外回来,在宁波生根发芽的机构。另外一个是陆上书店,他们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实体,之前在宁大,创始人毕业后去了南昌,现在专注于诗歌的出版和相关书籍售卖。我觉得诗歌跟艺术书非常接近,它是一个非常形而上的一个文学题材,很多出版社不愿意出这些书。然后还有一个画廊,热迷画廊,他们差不多就是4、5年前成立的,现在还生机勃勃的,又换了新场地。我接下来还是会继续关注宁波本地的新的小型艺术机构或者书店的发展。
三明治:怎么看待现在这种独立空间在城市当中的生态,面对生存问题的时候的有一些什么样的思考?
言由:生存问题是基础。我觉得我们录这期节目的前提,就是没有了生存问题,我们讨论的很多话题都是生存问题之外的。那么生存问题需要讨论吗?我觉得做一件事情,首先就是要去解决生存问题,然后去才谈论其它的。别的机构我不知道,但是对于假杂志来说。我们每一步,我们每做一个新的动作,都是准备好的,都是在解决了生存问题的前提下去做的,或者是让生存的状态更好一点,才会往前走,绝不会是硬着头皮苦兮兮地去做。一些非常独立的小机构,我也跟他们说,应该把自己看得更重一点,希望整个行业都会变得更好。反正我们自己是这么去做的。
三明治:假杂志今年会有什么比较有意思的计划或新的动态可以跟大家分享吗?
言由:从今年开始,我们会引进一些我们认为非常好的和摄影、影像、独立电影有关的国外译著,这是我们前十年缺失的。还有我们自己的结集出版,包括我们的公众号,很多内容是很学术很严肃的,是非常值得归档和保存的。今年文字书的编辑出版会更多一点,我是学中文的,也算是回到老本行。也希望疫情早点过去,很想大家。
本期嘉宾
言由
假杂志创始人
本期主持
备备
开春书会小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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