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我的猫,怎么办? | 三明治
作者 | 金刚
编辑 | 邱不苑
Oban看着我,我看着Oban。它的一对猫眼瞪得又大又圆,耳朵往后翻平,贴着脑袋。站在一半楼梯上的它和我的目光正好持平,我们这样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突然,一阵阵抑扬顿挫、千绕百转的喵呜声,饱含着怨艾,从它几乎看不出张合的嘴里传出,竟一声比一声嘹亮。我愣住了:Oban在对我发脾气?
愣神也不过几秒的时间。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被一种可怕的怒气挟持。吃着我的猫粮,住着我的房子,现在还敢跟我发脾气了?
我气急败坏地跺脚向楼梯上的Oban走去,一边大声呵斥:“谁说你可以进我的衣柜了?专门给了你一个衣柜睡觉还不够吗?”Oban扭头逃窜,一边还不忘理直气壮地继续大声喵呜抗议着。
“怎么了?”伴侣闻声赶来:“Oban又做了什么?”我看着他一脸的关切,想了想,自己却先迷惑了。“也没做什么...”他拍拍我的肩。
剩下的那一天我都无精打采。我为自己不成比例的歇斯底里感到羞愧。工作的间隙,我在搜索引擎中打下一行字:“我不喜欢我的猫,怎么办?”
去年秋天,因为伴侣工作调动的原因,我搬到上海,开始远程在家办公。大多数工作日我连门也不出,每天在多个项目间切换。早晨伴侣向我挥手道别,傍晚他再从同一个门里挥手进来,仿佛是一回头的事。
大约是冬天快要结束的一个夜晚,我从工作中抬起头,对伴侣说:“我们养只猫吧。”他大概在炒什么菜,头也没回,说道:“好啊。”
我对他如此轻巧的回答感到不满,认为是一种责任心的缺乏。我一直想养猫,但总是不能信服自己能照顾好猫:我这么爱出去玩儿,如果我想去别的城市住一段时间怎么办?但连续好几个月的宅家工作生活让我开始对责任心妥协。
我们决定从寄养(foster)开始。当晚我们搜索了“上海猫咪寄养”,找到一家流浪猫救助中心,并在十分钟内递交了一份寄养申请。
寄养家庭的责任是每个月定期带猫去参加一次面向公众的收养活动,如果有人愿意收养它们,那么寄养家庭的责任就结束了。我和伴侣为这个既可以体验养猫又可以不用付出永久责任的想法感到得意。我们幻想着每个月可以拥有不一样的猫,并美其名曰“每月一猫”计划。
一周后,我们被通知一对六个月大的猫兄弟需要寻找新的寄养家庭。加了微信后,负责人把猫咪的视频发给我们。视频里两只瘦弱的幼猫尖声尖气地冲着镜头嚷。十几秒的视频,我看了好几遍,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喜欢它们。愿望突然实现了,我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又过了一周,我们被通知前一个寄养家庭因为被认定为次密接的缘故,需要隔离。猫咪的接送日期因此需要往后拖延。我被这新的等待时间挠得急躁不安。每晚结束工作后,我都忍不住打开猫咪纪录片,然后环顾四周,沉浸式地想象猫咪在家踱步巡逻的场景。
猫咪到家的那一天,我起早将屋子里外清理了一遍。
“送猫的人下车了。”伴侣告诉我。催伴侣下楼接猫咪后,我独自站在用滴露消毒水拖过两遍的地板上,环视四周,心里有些忐忑。
不一会儿,楼道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人声,还有尖细的动物叫声。不是圆润的喵叫,而是几乎像小鸟那样的鸣叫。尽管不懂猫语,我也能听出叫声里的不满。
猫兄弟分别用两种威士忌酒命名:“Oban, 味大且冲”,“Macallan,味甜、入门级”,威士忌评论如此说道。
刚打开放在地上的猫包,其中一只猫当机立断钻进了另一只猫包里。两只猫挤作一团,连眼睛和尾巴也看不见。逗了一会儿也不见猫咪有什么反应,我们把沉甸甸的猫包放在客厅角落里,在一定距离的地方放了水和食物。
一连好几天,我也没能看见半只猫的影子。工作间隙,我时不时趴在猫包前往里望,可是仍旧只能看见一团毛绒。运气好的时候,这团子里忽然支棱起来一对尖耳朵,一双在暗处乌亮的猫眼。但那双眼睛只是静静打量着我。
猫来了,却好像没有来。简直比猫咪纪录片还没劲儿,第五天时,我这么丧气地想着。
可就在这个晚上,魔法发生了。傍晚时分,Mac从猫包里探出脑袋,伸了个懒腰。它好奇地绕着我走了几圈,突然做了个决定,在我面前躺倒,露出白花花的肚皮来。我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抚摸它的肚皮。Mac发出响亮的咕噜声。威士忌评论没说错,Mac确实很适合(养猫)入门。
这放松的气氛也感染了仍旧躲在猫包里的Oban。它终于踱了出来,步伐缓慢,一双猫眼时刻锁定我的一举一动。和Mac那双闪烁着热情和好奇的眼睛不同,Oban的眼睛里好像带着一丝冷峻的评判。
在对我的严密观察期过后,兄弟俩终于达成了一致:Oban也接纳了我。它们开始在我工作的时候轮番跳上我的书桌,霸占我的键盘。有一天晚上,在伴侣开门进屋时,正在外面玩耍的Oban没有立即逃窜回猫包,而是躲到了我的椅子下。这突如其来的信任让我感到小小的得意:它们选择了我,我这么想。
不久后,上海便进入了封锁。蔬菜开始变得稀缺,趁着大家都在抢菜的热潮,我在当时物资还算充足的宠物用品店下单了四周的猫粮和猫砂。
封闭期间,我拍了许多和猫一起在家办公的照片。一次,一个朋友对着一张照片这样感叹道:“有伴侣,还有猫,多好。”我诚惶诚恐地接受了这句赞扬。被照片框住的景象里,Mac仰着45度角望着天空,阳光从落地窗撒进屋里。
很快我便发现猫有自己的情绪。有一次,我像往常一样向Mac伸出手,想揉它的脑门。可它别过头,跃过我伸出的手臂,轻巧地走开了。平时我对Mac最好,它的冷淡让我感到受挫。
兄弟俩都是橘白相间的猫,通白的身子,背上有不规则的橘色花纹。和Oban不一样的是,Mac的嘴边有两个对称的橘色小点。这两个点让它尖瘦的猫脸变得柔和,好像有人一般的表情。我也知道那是我的一厢情愿,但Mac那张好像总带着笑意的猫脸让我毫不掩饰对它的偏爱。也许人总是对自己以为存在的相似性而着迷。
面对Mac的拒绝,我也扭开头,假装不在意地又向Oban伸出手。Oban长了一张线条粗放的脸和一颗警觉敏感的心。它好像从Mac对我的不理不睬中领会了什么,也转头跑走了。我感到了一种背叛。我突然直起身子,咚咚咚跺着脚追着两兄弟跑上楼,牠们吓得逃到了床底。看着它们缩在床板下的样子,我的心里装满了恶作剧一般复仇的快感。
回过神来,我突然对这攻击的欲望感到有些害怕,困惑,和着迷。走出房间,路过洗脸台的镜子,我停了下来,端详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脸。我突然心血来潮,学着猫咪哈气的样子做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我使劲儿咧着嘴,眯起眼睛,挤着眉毛。看着镜中同啮齿类动物般平整的门牙,我感到好笑又失望,我生气的样子就是这样的吗?
倒春寒的日子里,堆满了柔软毛织物的衣柜成了猫咪最喜欢窝着睡觉的地方。为了保护大衣和丝织品,我决定把靠近床头的衣柜门敞开着,作为猫咪指定休憩衣柜。我们把贵重的衣物都收走,只放了一只装袜子的盒子。
不久,我们开始接受彩色的毛线袜上混着白色的猫毛。早晨醒来,我起身就能看见开着的衣柜门里,Mac圈成一团,满满当当地睡在盒子里,心里感到一阵柔软的触动。我以为自己成功了:我可以制定关于空间的规则。
但有一次上楼时,我发现Mac并不在床头的衣柜里。我往床底下望了一眼,也捞不到Mac的身影。我有些紧张,它能去哪里呢?我站在卧室门口的楼道里前后呼唤了Mac几声。过了几秒,我看见房间左边那个紧闭的衣柜门突然滑动了一下,露出一道缝,一只猫掌从里面伸出来。紧接着,Mac毛茸茸的小脑袋也探了出来,它看见是我,果决地跳下衣柜,亲热地跑了过来。
面对在地板上打滚的Mac,我实在难以生气。和它玩了一会儿,我还是把Mac抱到了那个“指定”袜子盒里,好声好气地教育它:“Mac,这才是你睡觉的地方。”它倒也识时务,顺势就趴在了盒子里,又舒服地眯起眼睛。离开房间时,我走到被Mac闯入的衣柜前,里外打量了一番。仔细合上衣柜门后,我又使劲儿按了一下,这才走开了。
可是我的规则在猫咪日益精进的开门技巧下不断受到挑战。我开始在不同的衣柜里看见猫的身影。有时Mac睡在我挂着的毛呢大衣间的夹缝里,有时是整整齐齐的毛衣上。有一次打开一处矮柜门,我看见Mac从我的内衣盒里弓起身来,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我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揪起它的脖子,把它扔出了我的衣柜。Mac没有立即跑走,它低垂着的尾巴左右轻扫着,扭头用委屈又不解的眼神看着我。那欲说还休的样子,倒像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忽然想起什么,突然俯下身,对着它做了一个对镜练习了好几次的表情:把嘴角使劲儿往两边咧,眯着眼睛,挤着眉毛,从咬合的牙齿里发出一声“嘶——”。Mac吓得翻平了耳朵,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立马转身跑走了。我对这个反应感到满意。
那天,我把一整个柜子里的贴身衣物都扔进了洗衣机。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环顾四周时,总是在用目光丈量台面是否是猫咪可及的高度。我开始思考地面物品的摆放是否会助推猫咪跳到我目不可及的地方。每晚睡前我要把所有玻璃杯子都收进洗碗池里,再把茶盘推到餐桌的最中心。我甚至在冰箱顶四周用塑料水瓶围了个保龄球阵仗般的围栏,只是为了防止猫们跳上去,抖落积累了万年的灰尘。
而同时,猫咪的一举一动在我眼里也愈发变得鬼鬼祟祟、不怀好意。我把猫咪的一切探索行动都视为是对我权威的挑战,毫不犹豫地把它们的好奇心扼杀在探头的那一瞬间。Oban打翻我的果盘,我冲着它吼;Mac偷吃零食,我便追着它,使劲儿在它面前挥动着那张千疮百孔的塑料纸皮,责令它表示悔意和道歉。
终于,在一次与Oban艰难的对峙中,我失去了对愤怒的自知。我甚至不记得那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Oban又睡在了我的行李箱里。也许是因为Oban把一件我喜欢的外套衣角咬成了流苏状。
看着我冷着脸向它走去,Oban一边用眼神估量着我靠近的速度,一边蹑手蹑脚开始寻找逃跑的路。怒气像一阵盲风一样从我心底升起,裹挟着我的理智。这怒气里还煽动着一种莫名的斗志。沙发,楼梯,桌角和椅凳交叉的地方,一切可以躲藏的角落都变成了我们的战场。我蓄势待发,紧追不舍,Oban从沙发后跑到了床底,又从床底跑到了厕所马桶后视线的盲区。伴侣担忧和劝阻的声音从我的耳边划过。我像一个捕猎者一样堵在卫生间狭窄的门中间,它终于无处可逃。我从心里哼出一声得意的冷笑。
我等待着Oban的缴械投降。短暂的沉默后,从视野看不见的角落里却忽然传来了它的叫声,起音是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咕噜声,紧接着这声音一转,高了八个调子,变成响亮的嚎叫。那是Oban的最后通牒:是挑衅、警告、和反抗的预告。我愣了一下,突然感觉脑中的某一根线绷断了。我抄起地上的拖鞋便向它躲藏的角落用力掷去。拖鞋撞到墙角,弹回了地面。Oban的声音也停了一秒,随后它像一个满怀激情的男高音,一声一声高亢地咆哮起来。那只懒洋洋趴在地上的拖鞋让我感到恼羞成怒。我急躁地在视野周围寻找下一个发射的对象:又一只拖鞋,刷子,没扔掉的包装盒......
在我穷尽洗脸台周围的物品前,伴侣终于跑上楼,把我拉离了那扇门。他犹豫了几秒,接着说:“也许,我们应该把猫送走。”看着我,他又叹了口气,补充道:“你知道吗,每次你对猫发脾气,我都很害怕。”
听到这话,我的怒气像被扎破的皮球一样,蔫儿了下来。我艰难地转过身,摇摇头:“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很久没有这样了,感觉控制不住自己。”
第二天,我找遍了所有角落也没有看见Oban。正当我开始紧张地查看窗户的缝隙时,我注意到屋子的暗处有一双漆亮的眼睛在注视着我。是Oban,它睡在墙角它刚来时待过的猫包里。这个场景刺痛了我:它是不是想要离开,想要回到它之前待过的那个家庭里?
隔离中,我时常能听见楼道里传来邻居家阿姨大声训斥她孙子的声音。有时只有阿姨一声果决的、不容质疑的吼声。有时这吼声后紧跟着一个孩子尖利地可以冲破屋顶的哭声。我脑中浮现出隔壁阿姨的样子。她大约60岁左右,烫了一头短卷发,不说话时脸上的皱纹把表情往下拉着,好像总是有一些愠怒。也许猫咪眼中的我的脸也是这样的,我这么想。
和猫咪的共处扰动了我内心深处的波澜:愤怒,歇斯底里,攻击性。所有那些在社会面里不被接纳的阴翳,突然在这个小小的封闭空间里被释放。它们折磨着我对自己的评价:我真的能照顾好猫吗?甚至,我可以成为一个耐心的家长吗?
视频电话接通后,看着画面里总是显得平静而睿智的心理咨询师,我突然发现自己甚至无法把问题说出口。她询问了我几句隔离在家的情况,便耐心等着我说出此次通话的内容。
“我发现,面对我的猫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几个字简直是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像光是承认这件事就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每次它们做了我不想让它们做的事情,我都会变得歇斯底里。我追着它们跑,冲着它们吼,还有想要惩罚它们的冲动。”说完,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向伴侣以外的人描述自己对猫的情绪失控。
可是她似乎对我所描述的心底的恶意不为所动。她反问我:“生气?那又怎么样呢?想报复别人的冲动?那又怎么样呢?”有好几次,我试图说服她:不是这样的,我的愤怒不正常。我暗暗希望她告诉我这是一种病,把这种歇斯底里和小时候的某次应激创伤联系起来,然后给我解决方法。
可是到了谈话的末尾,她也没能给我我想要的判决。“接受这个歇斯底里、有攻击性的自己。猫的到来挑战了你的生活秩序、空间和权威。但你是主人,是屋子的主人,也是情绪的主人。由你来决定把它们摆在什么位置。”她这样说道。
尽管没有困惑被完全解决的满足感,她的这番话仍旧让我冷静了下来。我想起在一次冲突后,伴侣沮丧地问:“为什么你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猫?我都不记得上一次我们讨论与猫不相干的话题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我太过在意猫咪了。我希望自己和猫像相片里框住的那样岁月静好。但在相框外,总是有一地猫毛要面对。
虽然心情平静了下来,但与猫咪之间破裂的信任却无法马上重建。我呼唤它们时,它们只是在远处看着我。有时,Mac会在犹豫一番后向我走来。
每晚我和伴侣并肩在沙发上坐下时,他总是被两只猫咪团团围住。我看着Mac和Oban争宠一般轮番躺倒在他的大腿上,心里泛起一阵酸。“白眼狼!平时都是我喂的粮,铲的屎。”伴侣感受到我的沮丧,会把Mac抱到我的怀里。Mac立马直起身想走。我腆着脸,使劲儿抱着,它也就三心二意地在我怀里待了一会儿,趁我不注意时跳开了。
我成了家里猫咪最不待见的人,我半被迫半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有时在走廊里和Oban“狭路相逢”,看着它一脸警觉弓着背往后退的样子,我把视线移平,继续往前走,嘴里念着:没关系,Oban,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我决定不再让猫咪与我们一同睡觉。关上房门,躺在床上环顾四周,看着床头柜上随意摆放的水杯而不是保温杯,我有一种躲在战壕里的安全感。真好啊,不用再担心猫咪趁我睡觉时偷喝我的水,或者打翻我的水杯了。有时,我也会怀念早晨醒来在袜子盒或脚边看见两个白色绒球的情景,但这些念头最终还是没有动摇我的决定。
随着这找回的一点点控制感和距离感,我慢慢开始学着驾驭自己的情绪。但并不总是成功的。Oban咬纱窗的时候,Mac从洗衣袋里钻出来的时候,这些举动还是会像落在水杯里的一粒砂石,虽然微小,却能让心底快要满溢的负面情绪突然涌出来。
我开始意识到,大部分时候,失控不是因为那粒石子,而是杯中快要满溢的水。在隔离中连续加了好几周班后,有一个晚上我突然情绪崩溃地大哭起来。让人意外的是,平时总是与我保持距离的Oban不停追着我的步伐,围着我喵喵叫,那双充满了担忧和关心的猫眼让我忽然忍俊不禁。面对职场PUA感到生气又毫无办法时,伴侣也会半打趣半认真地对我说:“不如这样吧,你现在给你老板打电话,他接起来之后你就对着话筒‘嘶——’,怎么样?”我笑起来。
这张龇牙咧嘴的面孔,让我对自己的怒气变得更坦然了。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不公时,我还是能感受到那阵在心底盘旋的风。但面对生活中真正的敌人,大多数时候我什么也做不了。怒气的反面是懦弱,是柿子捡软的捏的无能。
从正式进入到解除封闭,我和猫一起在家被关了61天。
在我和伴侣第一次出门散步回来时,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和猫咪第一次物理意义上的分离,尽管从头到尾不超过30分钟。也许猫也受够了我们。随着出门次数和时间的增加,猫咪也从一开始听见开门声就跑,变成了直奔我们而来,蹭我们的裤脚。我开始享受回家后和Mac一起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时光。它舒服的咕噜声变成了我肚皮上一阵阵有规律的微热的震动。我心里一动。
长大了一圈的Oban,已然从逃窜中练出了一身的腱子肉,但却还是那个叫声细腻婉转的Oban。在无数次斗智斗勇后,我们都认识到了彼此是同样雷声大雨点小的对手。互相龇牙咧嘴几句,也就歇战了。有时候它那迅速往后翻平又支棱起来的耳朵更像是在敷衍我的威吓。
跨省物流恢复后,我终于收到了两个月前在淘宝上买的防止猫开衣柜的“神器”。它们被设计成蝴蝶状,据说只要粘在推拉衣柜门上,立起蝴蝶的两个“翅膀”,就可以防止猫扒拉开柜门。其实它们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也许猫咪终于走遍了屋子的所有角落,不再对探索新领地那么好奇。现在大多数时间,它们都更喜欢睡在沙发附近,和我们待在一起。
我打量了一会儿这个迟到的衣柜锁,还是取出了两个,粘在了衣柜门上。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仍对自己的愤怒感到困惑。我想给自己的愤怒找一个病理描述,或一个故事源头,也许那都是因为我仍无法接纳那个张牙舞爪的人是我自己。承认自己是怒气的源头,也许才是控制它的开始。
*这篇故事来自三明治 “短故事学院”
7月三明治
“短故事学院”
7月16号- 7月29号,新一期短故事学院即将开始,我们希望用14天时间帮助你寻找并写出自己的故事,资深编辑将和你一对一交流沟通,挖掘被忽略的感受和故事,探寻背后的人文意义和公共价值。让你的个体经历与声音通过你自己的独特表达,被更多人听见和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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