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认识三个月的大胡子男人去瑞典旅行 | 三明治
第二天就是我和Adrian预计出发去瑞典的日子了,我们还在订车票。
我们约定好这次尝试用火车北上,先去斯德哥尔摩北边的一个小村子参加Herräng摇摆舞训练营,然后接下的一周租房车继续北上,去看看北方的海和森林。
我们早早定好了舞蹈营,定好了房车,甚至下载好了在火车上看的电影,但不爱计划的我在出发前两天的晚上才意识到我们还需要订火车票。不出所料,所有的火车都被预定了,我们绞尽脑汁也没能找到一条可以在舞蹈营开始前到达瑞典的火车路线。最后究竟还是抛开了坐火车的愿望,只能从苏黎世坐公务舱到哥本哈根,再转Flixbus到哥德堡,再从哥德堡坐火车去斯德哥尔摩。
票订完了,我挂了和Adrian的通话,摊在椅子上,对这趟还没开始就充满了不靠谱的旅行感到紧张。
2022年三月,我和Adrian相识于摇摆舞会。最开始只觉得这个大胡子男人很健谈也善于倾听,大概是个善良的人。四月的时候在舞会上碰到他闲聊时,他告诉我他半年后要去美国的公司工作了,这半年他换了一个短租的房子,就在我家附近,我们成了邻居。
Adrian他比我大十岁,在距离苏黎世一个小时火车的小城里长大,留着一卷大胡子,常常是T恤和牛仔裤搭一双轻巧的徒步鞋。最开始我开始我还拿大胡子作为人脸记忆的标志,直到我发现满街都是大胡子;我对西方人名的记忆力又差得很,别人给我介绍姓名的时候,常常就是“叽里呱啦”从我脑子里穿过,没有任何文字痕迹。直到我们成为邻居,我才敢百分之百确定我现在聊天的这位大胡子是Adrian,不是Andreas,也不是也留着大胡子的另外一位“叽里呱啦”。
成为邻居后,我们开始邀约一起去舞会,然后又一起揣着舞会的愉快心情走路回家。我们像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里面那样长久地聊天,陌生又熟悉地试探彼此的灵魂。有天的舞会实在是太美好了,乐队在人们的鼓掌中在最后一首曲子之后又演奏了一首接一首,凌晨时我们走回家,在该分别的路口的时候,舞会上大家一起合唱的歌词还在我脑子里旋转。Adrian和我拥抱说再见,拥抱本是朋友间的礼节,他可能也太开心了,抱起我转了好几个圈,我好像被转到月亮上去了。
这个本来对我来说毫无记忆点,又跟我中国审美毫不沾边的大胡子男人,我本不想承认自己太快地喜欢上了,但生活总是身不由已。
六月初的时候,瑞士南部有一个舞蹈节,我和他还有两个平时常一起跳舞的女孩儿同行。我说过我真的很不爱计划,所以当Adrian在群聊里发民宿信息的时候,我看都没看,就说了好。去的那天,我才发现,那套房子里只有两张床,也许是那天的夜色真的很美,也许是另外两个朋友真的很累了所以先回去了,而我带着Adrian回家的时候去偷了几个邻居的枇杷,枇杷味道让我想到了家乡,最后我们四个人好像都默认我和Adrian睡在一起好像顺理成章。
从舞蹈节回来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吃饭,散步和跳舞。有几次,我尝试讨论我们的关系,他总是回答这很复杂,他现在感觉很好,但是未来不能确定。于是我告诉自己,那就仅此而已吧。
Adrian在一家有名的互联网公司工作,做地理数据的3D可视化,薪水丰厚,他在不同的国家工作过,曾经意大利骑行,在俄罗斯徒步,去希腊航过海。我觉得他的工作和经历都很“高级”。而我是一个漂泊来的没见过世面的访问博士生,我还没有过一份正式的工作,骑行、徒步和航海对于我来说还是存在于社交媒体上奇幻生活的遥远想象。他每天都有不同的朋友要见,这些朋友我都不认识,他也没有邀请过我的加入。我说服自己适应我所理解的西方,即使是在亲密关系中也是独立个体的文化,也深知这样对彼此都好,因为不久后他将去美国,我会回中国,我只需要享受当下独立于将来的快乐。
所以当Adrian建议我,我们可以一起房车旅行的时,我一边想象到这趟7x24小时的无缝相处中我们因为生活琐碎争吵的画面,我会哭得稀里哗啦,他会变得不可理喻,一边觉得这是我可以体验一下Adrian所经历的“高级”生活的完美机会,我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三年前,我曾经在瑞典作为交换生学习过半年,这趟旅行既是前往,又是回去。私心里还有点骄傲,我们终于要去一个我比Adrian更熟悉的欧洲国家了。在飞机上,我告诉他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吃肉桂卷和越橘果酱了。
在哥本哈根下了飞机,带着海洋咸味的凉风扑面而来。距离大巴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当即决定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去海边看看。清晨的海边没有人来往,岸边停靠的小船顺着波浪摇曳。我说我们迎着大海跳舞吧,当为舞蹈节热身一下。没等我说完,Adrian从包里拿出音响,已经连上了手机放起了音乐。我说你还真是有备而来。前一天订不上火车票的沮丧和所有对我们关系的猜疑和不安被海风吹走了,我们来到了新的地方,说跳舞就跳起舞来,像两块契合的拼图找到了彼此。
经过昏昏沉沉六个小时的长途大巴,下午四点多,我们终于到了瑞典的哥德堡。我肚子已经饿得不行,距离下一趟火车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决定去找在飞机杂志上看到的哥德堡煎鱼和土豆泥。哥德堡的城市保留了中世纪的小石块铺成人行道,我们各自拉着自己的箱子,发出突突突的像摩托车的声音。结果问了好几家饭店,得知这道菜都只在午餐供应。我们很沮丧地又走回了车站,像两只蔫蔫的气球。
火车发车前,我跑去车站的咖啡厅买了一大个肉桂卷,我捧着热乎的肉桂卷上了火车,这是那天我们吃的唯一一道热菜,八九不离十也是瑞典特色美食了。吃完肉桂卷,他靠着我睡着了,我努力拔高身体想让他舒服一些,火车啪嗒啪嗒地前行,黄昏一帧一帧地向后倒退,我回想我们这一路周折的旅程,不自觉对着玻璃窗傻笑起来。
终于到斯德哥尔摩了,有趣的是,这次的民宿是两张单人床。我们像两个被曲折旅途蹂躏的香蕉皮,扔下包,各自瘫在一张床上,想要就这样睡过去。我正闭上眼回想这劳累但是快乐的一天,对未来未知的恐惧却忽然从夹缝里钻出来,瞪着我。
我有点害怕,像被什么逼迫着说出来:“Adrian,等你去美国了,我们就约好自然而然地分开吧,这样谁也不会难过了。”
他一下坐了起来,很严肃地问我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我也坐起来,和他面对面:“我之前问过你呀,你说你也不清楚这段关系是什么,你说你没有邀请我去和你地朋友聚会,因为你也不知道要怎么介绍我。那以后我们就清楚一点,我也不需要认识你的朋友,我们就享受当下,等你走了,我们就自动结束这段不知道是什么的关系。”
我一直以为有“高级”生活的Adrian一下子竟然哭了,我有点不知所措。他现在只是个委屈的没吃到煎鱼和土豆泥的孩子,他说他不清楚是因为不清楚我怎么对待这段关系的,所以他不敢表达,但他心里期待的是我们会找到一些解决办法,然后继续走下去。
原来我们两个人像赌桌上的牌友,各自心里波涛汹涌,但是面子上还是得挂住镇定自若的样子,太情绪化是会输的。但既然Adrian先摊牌了,我又第一次见他哭成了傻子,我走过去拥抱了他,说,那我们想想办法吧。那一晚,我们挤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从斯德哥尔摩市区坐公交去舞蹈营,因为前一天晚上的摊牌,旅途更自在了些。离梦想中的舞蹈营越来越近,我在公交站台跳起舞来,上了公交,坐我们后面的夫妇问我们是不是去舞蹈营。接着,陆陆续续很多人在中途上了公交车,这些人大概都是舞者了,听他们谈论的关键词,看他们坐个公交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们俩都兴奋极了,迫不及待要和这一车厢的人共同拆开这件等了很久的礼物。
舞蹈营在斯德哥尔摩北部的一个常住人口几百人,叫Herräng的小村子,每年八月,全球各地的摇摆舞者相聚在这里跳舞。这趟公交几乎是去Herräng 唯一的公共交通,还没开到一半的路程,公交已经挤满了叽叽喳喳的摇摆舞者和他们的大小行李。一位等车的本地人快被这个架势吓坏了,他想不通为什么瑞典郊区的公交有一天可以这么挤?
舞蹈营的住宿是我们还没有这么熟悉的时候就定好了的,所以我们住在不同的地方。但是除了睡觉和舞会,我们都在一起。
我们在北方无尽的白昼里跳舞,跳得汗流浃背,下课奔向海边,一头扎进温柔冰凉的海水里。我在国内时常去游泳池游泳,但我没办法在自然水域里觉得安全,我的游泳教练Adrian会托着我,让我尝试放松浮起来,他倒是耐心得很,又是给我以身示范,又是来来回回帮我总结我没法放松的原因。终于我独立地划动了几下,也呛了好几口水之后,证实了海水真的很咸和北方的海水真冷。他看我起了鸡皮疙瘩,陪我走回岸上,自己像鱼儿一样钻回海里了。太阳晒着的沙滩柔软温暖,我坐在岸边看着他时而冒出来的脑袋和在海边木板上跳舞的人们,日头洒在浪尖儿上,闪闪发亮。
晚饭的时候骑车去稍远一些的泰国菜餐车点仔姜炒鸡肉,算是慰藉了我的亚洲胃。吃完后,我们沿着海边的小山往上走。达到山顶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太阳还在在很慢很慢地下滑,天边是绒绒的金黄色。我开始唱起莫文蔚的《这世界那么多人》,他听不懂,也跟着瞎和和。
凌晨三点从舞会里出来,天已经亮了,他陪我走回我的住处,两个人太累了,他懒得走回自己住的地方,就和我挤在同一张很窄的单人床上,像在斯德哥尔摩的民宿那晚一样。
“夕阳很美,我今天很开心。你今天游泳也很有进步,回去苏黎世我们就可以一起在湖里游泳了!”他说。
我背对着他,快要睡着了:“我也很开心,但是现在已经天亮了,我们该睡觉了。”
“我觉得我爱你。”
我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也不敢转过去看他,窗外有虫鸣和鸟叫,屋内是凝固的空气。
“我告诉你,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你的回答,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我说:”那好的,我知道了。”
我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像刮刮乐突然刮中了头彩,开心但又觉得不真实。
我知道对他来说,说出来“爱”是一件很庄重的事情,所以我也需要谨慎一些。
后来的几天,这段对话常在我脑海里嗡嗡作响。其实从那晚他哭哭唧唧地要我们一起想办法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是个软柿子了,来到Herräng之后又是像每天活在彩色的泡泡里,我真害怕我是被浪漫主义蛊惑了心智。我努力沉住气,像做计算题一样想要得出一个理性的答案,但我数学不好,又总是被海洋和黄昏这样自然美好的事情乱了头绪。
算了,明天再说吧。
一个明天接一个明天,转眼我们已经要背起行囊离开Herräng了。
我们在Herräng和斯德哥尔摩市区中间的一个工业园区取到了这个接下来一周将要居住的移动小房子。房车很新,有一个小冰箱,两个小炉子,配备了一小箱子的锅具和餐具,座椅和车顶可以打开变成两张床,对我们两个人来说是绰绰有余了。
我们坐在座椅上,刚好能够到小炉子,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我留下了在Herräng吃泰国菜没用的一次性筷子,真是天助我也。我马上对他说我们晚上吃火锅吧。
他犹犹豫豫,说他没吃过火锅。
“我说就是中国版的fondue(瑞士的传统芝士火锅), 把锅里面的芝士换成辣油加汤,然后可以煮任何你想吃的东西,可不像fondue只有土豆和面包。”
他还在将信将疑,我已经查找到了最近的亚洲超市,迫不及待要给给这个没见世面的瑞士人看看什么才是堂堂正正的火锅。
他已经几年没开过车了,很紧张。到了目的地转了三个停车场后,终于在一个本地超市外面的停车场,看到牌子上清楚地写了“停车两小时内免费”,他才放下心来开了进去。
“你帮我看看,我停得周正吗?”
我打开车窗望了望外面,“很周正!”
“你得下车去看,你这样怎么看得着呢!?”
我又下车看了一圈。像驾驶证考场的考官对通过考试的学员一样,我对他竖起大拇指。我上车拿购物袋的时候,他还在深呼吸,我抱了他一下,说你做得很棒!
他说:“对不起我紧张的时候就会大声说话。谢谢你在旁边支持我,让我觉得很有安全感。”
他开车紧张的样子让我想到我刚拿到驾照跟我爸去公路上练车,我坐在驾驶座满头大汗,我爸在副驾驶破口大骂,开车对于我来说从此是一道跨不过的大山,我打定主意我开车就是不行,我也不想再开了。拥抱、体谅和真诚的鼓励是我成长中从来没有过的,鼓励的言辞在我以往的生活中被认为是滋生骄傲或者纵容错误的温床。
在这三个月和Adrian相处的时光里,也许是因为我更年轻,也许是我是个异乡人,好像我总是充满负面情绪,而他总是那个永远平静快乐的体面“成年人”。这些时候,他会主动拥抱我,拍拍我的背说没关系和你已经很棒了,问我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我恍然大悟,原来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稳稳地托住生活中那么多的不安。
当我发现这个“高级”的人和我一样也会因为开车紧张,紧张的时候手心也会出汗,会大声说话的时候,我在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也很重要,我学着他曾经鼓励我的样子去主动拥抱,说出直白的鼓励。当他说谢谢我给他安全感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更柔软又更坚强了,好像无论这趟旅行发生什么,我们都是可以一起解决的。
晚上,我们在一个露营点歇下,我一边一股脑地把火锅底料倒进锅里,加水煮开,一边解释说这可不是传统的做法,传统的做法是要用植物油加葱姜蒜和底料在锅中炒香,再加水煮开,所以你今天吃到的只是露营版的火锅,下次带你吃正宗的重庆火锅。
然后我咕噜咕噜往碗里倒了很多香油,撒进蒜末和一大撮香菜,再舀一勺老干妈增味。他很谨慎地像做化学实验一样一步一步地学我的配方,最后到了老干妈,他闻了闻这黑乎乎的一罐子东西,问我这是什么,我说是发酵了一个世纪的黄豆加了辣椒再放上半年。
西方人都以为皮蛋是发酵了一个世纪的蛋,人人对皮蛋有深深的恐惧,现在又听说有发酵了一个世纪的豆子,他咧咧嘴,拿筷子尖点了一下放到舌头尖,说,但是这个豆子不臭诶。我说怎么会臭呢,你看酒和醋都是历久弥香,豆子当然也是啦,而且你想想,一个世纪才能有这样一瓶豆子,我们吃得多奢侈啊!他开始察觉我在胡言乱语,再尝了一些,发现很合他口味,也加了一大勺在他的蘸料碗里。
吃完火锅,我们俩和车里都是醉人的火锅味,我们闻了闻对方的衣服和头发,互相露出嫌弃的表情。但是已经入夜了,露营点的厨房和浴室都在很远的小坡上,我们把锅和碗筷小心翼翼地放在车外,打开车门透了会儿风,决定谁也别嫌弃谁,将就睡一晚上吧。
我们沿着海岸线往北,开始了前往森林和海岸的旅程。
我们对自然都充满了好奇和热爱,就在像逛自然市场,一路上我一定要用手感受不同的柔软的苔藓,并对它们的生长纹路大赞一番,转眼Adrian薅了一把挂在树上细丝状的真菌举在我下颌,说你现在也有胡子了;植物分类知识不足,我只能拿我用手机识别花草,发现一种叫肥皂草的植物,采了一些尝试做肥皂的实验,他一遍惊讶地大叫真的有泡沫诶,但是严格禁止我用这个“肥皂水”来洗餐具;我鼓动他一起在海边礁石的积水里找潮间带生物,你快来看,他说我发现水里有东西在动,结果我发现是许多蚊子的幼虫;在山脚的沼泽里看到了牙膏菜,蹲在沼泽里玩了好久牙膏菜的捕食陷阱,Adrian没带防水的鞋,只能在一旁的小路上一边被蚊子毒打一边恳求我快走吧。
我们一边讨论诸如我为什么存在,一棵松树的意识这样形而上的哲学问题,一边在夕阳的沙滩上假装自己的影子是广场上鼓风的人形气球,扭来扭去。
旅途已过半,Adrian偶然在路人那里知道瑞典可以在任何公共停车场免费停车过夜,我们便过上了走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的随性生活,不再着急去露营点挤一个停车位了。因为减少了在专业露营点过夜的次数,我们也越来越放肆地对彼此扩大了舒适圈。有时好几天没洗头,我掏出化妆的散粉扑一扑头发,我告诉他这是神秘的中药,有它就不用洗头。一开始,上厕所一定要体面地去有抽水的马桶卫生间,到后来自如地去森林里的旱厕,有时连旱厕也找不着,我说,我来源于自然,现在回归于自然,这正是宇宙之道。他说,我帮你看着有别人没,你快点。
我焦虑的因为生活琐碎破罐子破摔的画面并没有发生,非要说一次“争吵”的话,是来源于我还坚持在睡觉之前洗脸。我也不是因为好面子,是真的不洗睡不着。但是Adrian不用,他刷完牙就可以倒头大睡。房车的水箱不大,荒郊野外也不是到处都能有供水补给。
那天,我在洗脸时,没关水龙头,像在家里一样往脸上扑水。Adrian说你这样洗脸太浪费水了。看着他刷牙时洋洋洒洒地用水,我觉得他是站在高处指责我,一下子很委屈。我轻声争辩了两句,又把委屈吞进肚子里就去睡觉了。第二天,还是膈应得慌,又在早餐时拿出来说,我说我一直觉得这趟旅程你出力比较多,因为我不会开车,但是睡觉之前洗脸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说,你昨天说我用水太浪费的时候,让我觉得我在这趟旅程里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我不想要拖后腿。我一下哭了。他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他大声说,我他妈才不在乎你洗脸用了多少水,我在乎你开不开心,享不享受这个旅行的过程。我从来不觉得你在拖后腿,我才觉得愧疚经常都是你在做饭刷碗,还在我开车紧张的时候鼓励我。他走过来我这边抱着我说对不起。
我吸吸鼻子,说那你现在又欠我一盒巧克力奶了。巧克力奶是我们在Herräng舞蹈营时小卖部里天天断货的硬通货饮料,没有什么是巧克力奶不能解决的事情。于是他把巧克力奶记在当天要去超市买东西的小单子上,我嘿嘿一笑,眼泪还没干,鼻涕在鼻头挤出了一个小泡泡。
我对亲密关系充满焦虑,常常自己都没有完全理解自己情绪。在遇见他之间,我真的不相信有如此妥帖的关系存在,真是有遇上方知有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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