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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言专栏:她离开上海、香港,到新加坡成为首席芭蕾舞者

2016-04-08 童言 三明治

破茧学员童言是一位全职妈妈,同时也是一名摄影师,在新年搬家到新加坡,她是一个国际搬家者,她开一个小专栏记下搬到新国度的故事。这是专栏的第十一篇。





早上9:30, 李婕坐上地铁。车厢里的乘客, 如融化的冰激凌,随意站着坐着。 只有她,波澜不惊的流畅弧线,从下颌描绘到脚尖, 没有皱褶,没有迂回。  到站, 下车, 上班族一样的轨迹, 终点却不尽相同。走进“办公室”, 大幅落地镜子的排练厅; 开始工作前的“咖啡”, 压腿, 拉伸; 她的工作职位 :新加坡舞蹈剧团首席芭蕾舞演员。


芭蕾对26岁的李婕,从来不陌生。 父亲是有名的芭蕾舞演员,别人要拼命挤进去的圈子, 她站在原地就已经沐浴其中。但小时候的李婕却喜欢玩汽车玩具枪, 志愿是当一名警察。 最后, 芭蕾选择了她。10岁, 正式进入上海舞蹈学院,学习芭蕾专业。


美丽从来都不可以唾手可得, 越是惊艳的艺术, 越需要近乎病态的雕琢。每天, 6:30起床,跑步, 压腿, 下腰, 踢腿,旋转。 一天8节课, 两节走场一样的语数英文化课, 其余时间,都在把还没发育好的身体里的每一根筋, 像橡皮一样使劲抻, 让它更长,更柔软,直到肌肉像摄影机一样记录下所有张合,直到笔直的腿“噌”地抬到耳边,呼吸一样自然。 李婕至今记得第一次穿上足尖鞋的情景。还带着点稚气的小脚,包上一层脚套, 挤进层层硬纸粘成的鞋骨里,一立起来, 眼泪也下来了,皮肉分裂的疼痛, 钟鸣一样回荡在神经里。 脚趾关节上的嫩皮对抗坚硬的不近人情的纸板,粉色带血的伤口,在鞋子里呐喊  。脱下来,再穿上, 皮破了, 再愈合。 等嫩皮变成老皮, 老皮变成老茧, 17岁的李婕学成毕业, 还收获了“桃李杯”和国际青年芭蕾舞大赛 Prixde Lausanne 的奖学金。




18岁,李婕来到香港芭蕾舞团初试羽翼。 短短两年, 却铩羽而归。学校给了她十八班武艺,却没有教她如何处理流言蜚语。 辞职, 远赴加拿大, 参加国家芭蕾舞团选角。 上百位科班出身的芭蕾舞者,堆在一个排练厅里。 不到一节课时间, 一半人已如大浪淘沙般被卷走。条件优异的李婕留到最后一轮, 她却选择自动离场。 大舞团里的厮杀, 20岁的她还吃不消。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直到21岁的某一天, 李婕收到新加坡发来的合同。从群舞开始,到独舞, 再晋升首席, 她只用了4年时间。这条顺畅得让人嫉妒的道路, 5年来有深有浅的脚印,只有李婕自己看得见。 

 

李婕和同事们每天的工作是这样开始的, 一个半小时基本功练习,从最基本plie (半蹲),battement tendu (腿擦地而出)到grand jete (空中大跳)pirouette(旋转),等每一块肌肉都调适到最佳状态后,  才开始排练舞蹈。  这天彩排的是来自美国编舞大师Val Caniparoli 的现代芭蕾舞Swipe。 脚上依然被束缚在足尖鞋里,身体却自由随意了。


如果说古典芭蕾是由不同点连成的规则形状, 现代芭蕾舞便是无数弧线的平行与交叉。  男舞者裸露上身, 女舞者简单的黑色背心加丝质披风。小提琴忽高忽低变调,舞者把每一个音符都打开,填充上纽约街头的流痞。芭蕾与现代舞结合, 可预知的和不可预知的,  不同世纪在舞蹈里交错碰撞, 每个细节都藏着惊喜。  李婕坐在旁边,把上身平贴在又长又直的双腿上,别人呲牙咧嘴都做不到的动作,却是她的休息方式。  下一个新舞,她希望可以尝试这种类型。 现在, 她是几个经典剧目的女主角。

 



芭蕾,起源于15, 16世纪的意大利,流传至法国,由曾是芭蕾舞演员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发扬光大。芭蕾为法语“ballet”的译音,词源是意大利语“balletto”。“ballo” 意为“舞蹈”。早期芭蕾舞,男女角色一律由男性担当,女性禁止参与演出。随着时代进步,加上足尖技术引入,女性成了芭蕾舞坛里不可代替的主角。


或许因为路易十四的烙印太深,法国文化一直缠绕在这门艺术之树上:法语是几乎唯一的通用术语,世界上最古老的芭蕾剧院在巴黎,众多熟知的经典剧目, “吉赛尔”, “天鹅湖”,“睡美人”都是由一个叫Marius Alphonse Petipa的法国人编排。正如所有带着“made in France”印戳的物体都自动抹上一层高贵,来自法国宫廷的芭蕾舞更是沾满了所谓“贵族”的亮片。带着领带,穿着礼服,人们坐在包厢里,红幕徐徐打开,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在云端,谈情说爱。片刻的幻觉遮盖住所有幕后现实:作为要求最高的舞蹈形式,芭蕾舞者不仅需要勤奋,坚韧,还要有被上天吻过的容貌和身材。吃这口饭的条件,早在娘胎里就决定了。舞团里等级分明,从群舞跳起,只有最优秀的几个舞者才晋升成为独舞,首席,被观众记住,剩下的,永远是绿叶与路人的角色。台上的气场,第一次立在脚尖上就定型了。 “高雅艺术”是供别人消遣,只有舞者自己才知道, “高雅”的背后,是与疼痛同行,是与同僚竞争,是与时间抗衡。 




两点,休息。李婕买来汤面,动了半碗。有时候上午排练太累,吃不下,只用一根巧克力棒果腹。其他同事的午餐大多是清淡的食物,沙拉,水果。下午还有排练,他们没有大块朵儿的奢侈。  早上还充满张力的排练厅,此时只有几个舞者躺在瑜伽垫上,裹着厚实的衣服袜套,放松休息。一个女演员在用按摩膏涂抹脚踝。她来自韩国,今年36岁,一对双胞胎女孩的妈妈。她说跳舞是一种瘾,戒不掉了。以前在韩国国家芭蕾剧团担任主跳,随丈夫来到新加坡,怀孕,生孩子,事业断层两年。本以为舞蹈生涯就此结束,却意外加入了新加坡舞蹈剧团,成为首席演员之一。


 28年前,新加坡只有一个芭蕾舞学院,没有自己的国家级舞团,如英国的皇家芭蕾舞团 (The Royal Ballet),俄罗斯的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剧团(Bolshoi Ballet)。 许多本土培育出来的优秀舞者只能到国外舞团工作。1988年,为了纪念新加坡著名编舞家吴诸珊,其姊吴素琴创建新加坡舞蹈剧团(Singapore Dance Theatre)。行书“舞”字,雀跃在台上,是剧团的徽标,恰如剧团特色,既有芭蕾技巧,也保留东方韵味。剧团还推出 One@the Ballet (一点钟与芭蕾相约)的舞蹈观摩,观众被邀请走进排练厅,  平日需要抬头仰望的舞蹈剧目,减去华丽盛装,还原舞蹈本色,在几米之外呈现。




下午五点,结束一天工作的舞者,用冰袋冷却激烈运动后的肌肉。李婕说一直没有学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都习惯了。” 说完,给了一个抱歉的笑容。问起最欣赏哪位芭蕾舞演员,她冲口而出“谭元元!” 。美国三大知名舞团之一,旧金山芭蕾舞舞团唯一一位华人首席,是所有来自中国舞者的骄傲。还在往巅峰路上冲的李婕说,她一定会在最高点退下来。


“我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观众。”小小脸蛋露出很甜的笑,让人禁不住为她祝福。


 

(完)





童言

过了30岁之后我不再过生日, 因为我数学不好。

2006年之前, 我只在两个城市生活过, 其中一个是我出生长大的城市。 2006年到2015年, 我搬离过6个不同国家:瑞典,埃及,拉托维亚,英国,日本和中国。游历了很多个城市, 和一个蓝眼睛男人结了婚, 生了两个谁也不像的娃。

写作是我擅长并热爱的几件事情之一。

2015年夏末, 我参加了破茧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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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故事记录者

创新生活方式倡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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