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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东欧变化”如何影响欧洲未来?

《瞭望》新闻周刊 瞭望 2019-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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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克CK小镇街头 (摄影/张婉江)


 中东欧国家越来越注重本国实际,强调本国利益,试图在欧盟框架内探寻更加适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和治理模式

◆ 欧盟陷入前所未有的碎片化,各国难以再“团结一致、共同前行”,次区域合作和意愿联盟已成为欧盟内部的“新常态”,“盟中盟”“会中会”大行其道,形成所谓的“板块欧洲”

文/袁野 姚亿博


近几年来,在欧债危机、难民危机、英国“脱欧”、民粹主义等一系列问题冲击下,欧盟一体化的深层次矛盾进一步升级。尤其是以“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指由中东欧匈牙利、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四国组成的区域合作组织。始于1991年2月在匈牙利维谢格拉德城堡举行协调会议)为代表的中东欧国家越来越注重本国实际,强调本国利益,试图在欧盟框架内探寻更加适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和治理模式,这种现象被部分舆论称作“中东欧变化”,正受到越来越多关注和讨论。
  
  与欧盟龃龉不断
  
  2015年欧洲难民危机爆发以来,中东欧国家同欧盟的政策差异和立场矛盾日益激化,各类问题争议不断。双方矛盾的焦点主要在接收难民的态度上。匈牙利、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等国自难民危机爆发以来就坚决反对欧盟强制分摊难民的行为,多次表示宁愿接受制裁也不会改变立场。四国领导人还高调举行会晤,一致对外发出与欧盟迥然不同的声音。同时,欧盟也没有对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坐视不管。2017年6月,欧盟委员会针对波、匈、捷三国正式启动违规程序,在遭到三国明确反对后于12月向欧洲法院提出起诉。
  
  匈牙利和波兰还因为内政问题遭到欧盟多次起诉。2017年7月,欧盟委员会对匈牙利发起违规程序,反对其通过提高外国资助非政府组织透明度的法律;指责其《高等教育法》修正案干涉学术自由和企业自由,违背了国际贸易协定,并于12月将匈牙利政府诉至欧洲法院。波兰则因司法改革被欧盟起诉,欧盟委员会甚至建议欧盟理事会启动被称为“司法核弹”的《欧洲联盟条约》第七条。此外,欧盟还以环境保护为由起诉过波兰。
  
  中东欧国家对欧盟一些做法的不满也有增无减。比如欧盟内部市场的商品双重质量标准问题就引发了中东欧国家集体不满,“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甚至将该问题写进了欧盟盟情咨文。在对俄罗斯态度上,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塞尔维亚、保加利亚等国也未同美欧保持一致,坚持发展与俄关系,反对对俄制裁。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波兰为发泄不满甚至直接投票反对本国前总理图斯克连任欧洲理事会主席。2018年4月议会大选前,匈牙利青民盟主席、政府总理欧尔班甚至就移民问题公开提出“匈牙利优先”的竞选口号。
  
  西欧大国对这种僵持局面也早已不满。2017年初,法国、德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四国领导人在非正式会谈中表态支持“多速欧洲”概念,主张以不同步调推动欧洲一体化发展,这种带有“单干色彩”的提法引发中东欧国家的不安和反对,它们担心自身沦为“二等公民”并被边缘化,认为该方案对欧洲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在这种互不相让的局面下,欧盟陷入前所未有的碎片化,各国难以再“团结一致、共同前行”,次区域合作和意愿联盟已成为欧盟内部的“新常态”,“盟中盟”“会中会”大行其道,形成所谓的“板块欧洲”。例如英国、北欧和波罗的海国家2011年以来召开了多次“北方未来论坛”,南欧国家2016年起几次几次召开“地中海俱乐部”会议,德国则率领态度和立场相近的国家推动与土耳其以及非洲的合作。在此趋势下,中东欧国家尤其是“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也更紧密协作,除反对接收难民外,还在防务、能源等领域达成一系列合作。
  
  正努力摆脱单一发展路径
  
  中东欧国家从当初集体“拥抱欧洲”,到开始疏离甚至公开唱反调,是诸多内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首先,在一系列重大危机冲击下,加入欧盟带来的发展红利正变得越来越小。2004年捷克刚加入欧盟时有78%的民众表示对“成为欧盟的一部分”感到乐观,但到2014年只有三分之一的民众表示仍然信任欧盟。2016年7月,时任波兰总理希德沃表示,欧盟目前的状况无法满足欧洲民众的期望值。
  
  与此同时,中东欧国家的经济则在蓬勃发展,在欧盟内部非常抢眼。多数中东欧国家的经济增速都快于欧元区,2015年平均增长率达3.4%,远高于欧盟和欧元区1.9%和1.6%的平均水平,正在成为欧盟经济发展新的增长点。2016年,捷克失业率3.5%为全欧盟最低(包括英国在内),优于经济龙头德国的3.9%,匈牙利位列第三为4.5%。2018年,捷克的生活质量已超过英国和意大利,财政预算自1995年以来首次出现盈余,斯洛文尼亚的创新能力位列西班牙和葡萄牙之前,波兰则已位列欧盟第六大经济体,意欲在英国“脱欧”后取代其地位。匈牙利外长西亚尔托就不无底气地表示,我们曾经认为欧盟就是我们的未来,但现在,我们才代表欧洲的未来。
  
  经济繁荣背后的深层次原因在于,不同于很多遭遇治理失序的西欧国家,不少中东欧国家大力推行的改革,为经济和社会发展提供了更加稳定的政治环境。例如2011年匈牙利修改了《选举法》,通过重划选区、授予匈牙利侨民选举权等举措增强了执政党的优势,一定程度上成功避免了本国政党政治碎片化的趋势,提升了政局的稳定性,避免了政府“走马灯”式频繁更迭,保障了政策的延续性。
  
  事实上,不少中东欧国家的选举都曾受到外国支持的非政府组织和媒体的干扰,有时甚至威胁到了执政稳定。比如,2018年匈牙利大选前美籍匈牙利人乔治·索罗斯就大肆炒作“中欧大学问题”,鼓吹“政府有人盗用欧盟资金实施腐败活动”,他还被控参与推翻斯洛伐克前总理罗伯特·菲科、试图阻止捷克总统米洛斯·泽曼竞选连任等活动,2016年罗马尼亚媒体也曾指责索罗斯向职业抗议示威者支付费用。为避免此类事件频发从而重蹈乌克兰、格鲁吉亚等国的覆辙,匈牙利等国顶着国际压力纷纷出台一系列措施,对国内媒体和非政府组织进行一定程度的管控,部分避免了内外利益集团对本国政治的干预和绑架,确保了政府执政的独立性和自主性。
  
  反对欧盟“门户洞开、不问来处”的难民政策,成为中东欧国家团结一致、共同对外的主要动力。对于中东欧国家来说,这既避免了社会因此陷入撕裂和对立,也有利于社会治安的保障。在汹涌的难民潮面前,中东欧国家的犯罪率仍在逐年下降,比如2010至2017年间,匈牙利的犯罪率就下降了一半。与之相对的是,向来以安全稳定著称的德国等西欧国家的治安状况则大大恶化,2018年1月德国一项政府资助的研究显示:2015年和2016年德国暴力犯罪率均上升约10%,其中90%以上是难民所为。
  
  雪上加霜的是,在各成员国分歧频现之时,欧盟却难以有效约束这些国家,对执行政策不力甚至公然抗命的国家也无法加以实质性的规训和惩戒。由于存在对惩罚措施需要所有成员国“一致认可”的规定,欧盟对部分“不守规矩”中东欧国家的制裁威胁很可能无果而终。
  
  另外,在全球化背景下,欧盟以外各国带来的发展机遇也为中东欧国家提供了新选择。中东欧国家自转型以来多数亲美,格外重视北约的安全保证,美国的军事部署也为其提供了欧盟难以提供的“硬安全”。俄罗斯高举“能源大旗”以经促政,也取得不小的成功。
  
  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框架下的各领域合作和中国—中东欧国家“16+1”合作机制,在为中东欧国家发展注入动力的同时,有助于欧盟内部缩小收入差距,与其一体化方向是一致的。自2012年机制正式启动至今,中国与中东欧国家的贸易额逆势增长13%,2016年已达587亿美元,中国企业在中东欧投资超过80亿美元,匈塞铁路、“中欧陆海快线”“三海港区合作”等重大项目稳步推进,“16+1”已成为“一带一路”倡议融入欧洲经济圈的重要承接带、先行先试的示范区,以及中欧关系新的增长极。
  
  “中东欧变化”或将进一步深化
  
  目前,欧盟各成员国之间的差异性发展还在继续,中东欧国家间政策和立场的协调也日渐紧密。2017年7月匈牙利开始担任维谢格拉德集团轮值主席国,其目标是“将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连接起来”。由于奥地利新任总理库尔茨同样反对欧盟的难民政策,匈牙利已正式邀请奥地利加入维谢格拉德集团。
  
  但也要看到,四国在深化欧洲一体化的问题上态度并不一致,欧盟大国也试图对其加以分化。2017年8月,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奥地利萨尔茨堡会见了“斯拉夫科夫三角”——奥地利、捷克和斯洛伐克三国的总理,称欧洲的基石是共同价值观,而“不仅仅是一个超级市场”,引起波兰和匈牙利的关注。此外,维谢格拉德集团成员斯洛伐克使用欧元,捷克没有追随波、匈两国公开对抗欧盟机构,并不赞同在集团内部建立永久、统一的合作平台。集团中体量最大、实力最强的波兰在处理对俄关系方面也不同于匈、捷、斯三国,这也可能削弱四国的团结。
  
  因此,以维谢格拉德集团为代表的中东欧国家实力虽有了长足进步,但还没有成长到可以“自立门户”。经济上中东欧各国高度依赖欧盟统一市场,欧盟资金对中东欧发展至关重要;在政治和外交上,也缺乏能力单独影响欧盟整体决策,仍然必须依靠同西欧大国的合作。此外,西巴尔干地区国家正不懈地向欧盟靠拢,同已入盟国家的离心趋势恰好相反,这些都体现了中东欧16国在各个领域的巨大差异。
  
  但“中东欧变化”仍将继续并进一步深化。


在匈牙利4月初举行的国会选举中,由青民盟和基民党组成的执政联盟取得压倒性胜利,总理欧尔班将开始自己的第四个总理任期。这位西方媒体口中的所谓“民粹主义”“疑欧主义”领导人高票连任,凸显了欧盟内部日益加剧的分歧。


在赢得连任后,欧尔班即表示匈牙利已经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出发,“我们将一起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他的成功已在波兰等国产生了溢出效应。在全面拥抱西方超过20年后,中东欧国家不愿再“跟着欧盟政策随波逐流”,纷纷“走自己的路”,欧尔班甚至公开表示“必须与自由主义的社会组织原则和方法决裂”,称自己是“非自由的民主人士”,被指责为“威权主义者”也在所不惜。这些曾是前苏东阵营“自由主义浪潮”先锋、被公认为第三波民主化转型“优等生”的中东欧国家,如今的转向和“现身说法”无疑为西方政治范式跌下神坛增添了新注脚。(作者单位:中国青年报 / 中联部美大局)

刊于《瞭望》2018年第19期,原题为《“中东欧之变”折射欧洲发展道路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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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 | 喻千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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