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对话 | 《枪炮、病菌与钢铁》作者：永远不要浪费危机
小佛爷说
2022年是《哈佛商业评论》创刊百年。我们特别策划推出“隔空对话”专栏，邀请全球知名学者、商业领袖加入对话，共同回溯过去百年间的变革，展望下一个世纪里的趋势与机遇。
本期，我们邀请到美国演化生物学家贾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他也是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生理学教授，美国艺术与科学院、国家科学院院士。当然，他更为人熟知的身份是《枪炮、病菌与钢铁》《昨日之前的世界》《崩溃》《巨变》等畅销书的作者。
过去战争中的胜利者，并不总是那些拥有最优秀的将军和最精良武器的军队，而常常不过是那些携带着可以传染给敌人最肮脏的病菌的一方。”
”
回溯百年历史，戴蒙德指出，全球化与资源匮竭是带来重大危机的主要诱因。全球化让单一社会的崩溃很容易感染其他社会，从而形成全球性崩溃的风险；而资源匮竭则从根本上动摇着人类社会的根基。
而要应对这些危机，以全球协作抵御全球性崩溃、以可持续发展思维延续人类文明也成为必然选择。
HBRC：今年是《哈佛商业评论》创刊百年，过去的百年间，有哪些社会发展大趋势特别值得关注的？它们带来了哪些新的“危”与“机”？
贾雷德·戴蒙德：有两个趋势值得特别关注。
一是全球化。人与物在全球范围内迁移的速度不断提升。这让贸易货运得以在全世界展开，但疾病传播速度也因此加快，当然还有全球性的战争。
我在《崩溃》（Collapse）一书里曾经提到，全球化意味着社会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单独崩溃而不影响其他社会。如今，人类面临的，是将牵涉大部分、甚至全部人类社会的全球崩溃的风险。
二是现代公共卫生和医疗的改善。比如人口数量快速增长、人类平均寿命正在增加，以及人均消耗的资源总量也在增加。这三种影响相叠加，导致了不可持续的资源消耗方式，也就是我们消耗树木、海产、土壤和水等可再生资源的速度，超过其本身再生的速度。
现在生活方式是有时间限制的，它不能延续到数十年之后，否则我们势必会耗尽资源。这在人类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HBRC：当下有哪些危机是值得全人类警惕的？
贾雷德·戴蒙德：我在《剧变》（Upheaval）中讨论了值得人们特别关注的三大危机，它们可能毁掉我们所有人的生活，包括：气候变化、资源耗竭和人类社会中的不平等。
HBRC：可持续发展、绿色增长是《哈佛商业评论》中文版关注的核心议题之一，这也是您关注的重点话题。您是否能分享一些政府或企业关于绿色增长的积极做法？
贾雷德·戴蒙德：一些政府开始认真对待环境问题，比如新西兰、我所在的加利福尼亚州和非洲的卢旺达。包括大型跨国企业在内的一些企业也开始认真对待环境问题，比如沃尔玛、联合利华和石油公司雪佛龙（雪佛龙对新几内亚油田的管理令人惊喜）。这样的积极行动让我心怀期望。
没有哪家公司应该选择可以两年后发财、五年后破产的所谓快速增长。当然，也没有哪家公司有理由选择让自己不久后就发财，但不顾子孙后代的战略，任由他们在30年后的世界里过着悲惨的生活。
HBRC：您的书中曾援引丘吉尔的名言：“永远不要浪费危机。”那么，当下的危机会给我们带来哪些“收益”或新的可能性？
贾雷德·戴蒙德：新冠危机是一场灾难，但也提供了有益的可能性。
这是全世界的人第一次意识到需要全球性的解决方案来应对新冠这个全球问题。没有哪个国家能独自解决新冠危机：某个国家暂时消除了病毒，然后一定会再度出现传染。如果全世界都认识到这样的现实，各国联合起来设法战胜新冠或与之和平共存，或许世界各地的人就能联合起来，设法应对前面说的几个问题：气候变化、资源耗竭和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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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50000年前智人发展了现代发明、效率和狩猎技能，对环境资源的持续性管理就一直是个难题。
”
在这样的前提下，人们也可以从传统社会的崩溃中，找到应对当下危机的思路。
如今，我们常说人类已经进入VUCA时代，多变、模糊，人们也愈发地迷茫与困惑。但戴蒙德却告诉我们，以史为鉴，一切早有答案。
HBRC：我们常说“以史为鉴”，但现在，面对快速变化的社会，我们也常说没有人知道答案，经验正在失效。您的著作中善于从历史中寻找答案，那么现在，当代的危机是否能从历史中找到解答？
贾雷德·戴蒙德：当然可以，也当然不可以。
我说当然可以是因为人类在本质上与几千年前是一样的。比如2400年前希腊历史学家修西狄底斯总结的历史教训，至今都依然有效。其中的一些章节，就映射在当下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关系上。所以，我们依然要读修西狄底斯2400年前写下的历史书，因为现在的人就本质而言与当时别无二致。
不过，当代也有很多新的问题，历史上并无先例，比如前面提到的全球化和不可持续的生活方式，还有核武器带来的人类灭绝的可能性，这些都需要我们联合起来去创造性的解决问题。
HBRC：最后，让我们聊聊中国。在快速的发展中，您认为中国社会需要特别关注哪些危机与机遇？是否有哪些国家的发展经验可被借鉴？
贾雷德·戴蒙德：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或许可以像北欧国家芬兰学习。芬兰像中国一样，80年前被邻国侵略，经历了可怕的战争，非常贫穷。但芬兰经过工业化，变得富裕起来，采取有远见的外交政策，建立了一个政府委员会负责每月开会思考未来可能威胁芬兰的一切危机，并制定应对方案。
例如若干年前，他们就考虑过全球爆发严重瘟疫时芬兰该如何应对。委员会的建议是预先做好准备，比如大量购买和囤积口罩。于是新冠来袭时，芬兰已经准备好了口罩，而其他国家并没有。
中国和其他很多国家都需要有这样的意识：为可能发生的一切坏事做好准备。
但正如戴蒙德所说，一切早有答案。
百年以来，商业环境千变万化，但商业的本质不曾改变。而围绕如何经营、如何盈利、如何兼顾股东价值与社会价值、如何获得长期发展，众多管理大师早已给出解答。以这些理论与研究成果为基础，夯实增长根基，加之广泛地协作与创造性的思维，我们将更有可能在充满变数的世界中稳步前行，转危为机。
刘玥 | 文
刘玥是《哈佛商业评论》中文版新媒体中心策划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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