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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夫:我在经济学研究道路上的上下求索
作为知名经济学家、前世界银行副总裁,林毅夫是我国经济界的领军人物。他的主要研究领域为发展经济学、农业经济学、制度经济学,成果颇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是林毅夫经济研究生涯的真实写照,三十年的研究工作使得他在现代经济学的殿堂上留下丰厚的印记。今天让我们走近林毅夫,看一看他在经济学研究道路上的上下求索。
林毅夫(原名林正义,1952年10月15日—),男,出生于台湾宜兰。先后毕业于台湾政治大学、北京大学、美国芝加哥大学、耶鲁大学。知名经济学家,主要研究领域为发展经济学、农业经济学、制度经济学,前世界银行副总裁。1979 年5月16日,他游过台湾海峡,抵达厦门,更名为“林毅夫”。2008年2月,被任命为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兼负责发展经济学的高级副行长,2012年6月,世界银行副总裁的任期届满。2014年,林毅夫入围2014年度华人经济领袖。
从1986年在芝加哥大学经济系拿到博士学位开始独立进行经济学的研究到现在转眼三十年,《论语》为政篇上孔老夫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我从自己独立进行研究到现在的时间已经两倍于孔老夫子从学到立的时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三十年只不过一瞬间,对一位六十出头的人来说,三十年则是半辈子。作为一名经济学研究者,到底三十年的工作是否在现代经济学的殿堂上留下些刻痕?这个问题只能由历史和后人来评说。不过,作为这代中国人中最早在海外拿到经济学博士学位回到国内来从事经济学研究的知识分子,总结一下自己的工作,或许有助于同行和后来者了解改革开放以后现代经济学在中国发展的一个侧面。
回想起来,三十年来我的研究一直围绕中国改革和发展的问题,早期集中在农业、农村的变革,后来扩展到经济发展的方方面面,并且形成了2008年我到世界银行工作后提出的新结构经济学理论框架的基础。除了这两个方面,我也对新制度经济学、历史、文化、方法论等发表过些看法。现将我的研究的问题,提出的观点和结论简要介绍如下:
我在芝加哥大学博士论文的题目是中国的农村改革,毕业后延续了这方面的研究。我早期在国外学术期刊上发表的文章大多集中在中国的农业生产制度改革、农业合作化运动和农业现代化三个方面,至今国内外经济学界,许多人仍称呼我为农业经济学家。
1992年我将农业经济方面的论文收集成册,以《制度、技术和中国的农业发展》为题由上海三联出版社出版,获得了1993年孙冶方奖。1998年澳大利亚农业和资源学会授予我每两年一度的约翰.克劳福德爵士奖,表彰我对农业经济学的贡献。1999年我的论文“技术变迁和农业家庭收入分配:理论和来自中国的证据”获得《澳大利亚农业和资源杂志》年度最佳论文奖。[10]2000年北大出版社出版了我的第二本农业经济学方面的论文集《再论制度、技术和中国的农业发展》,同年获得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最佳著作一等奖和2002年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最佳著作一等奖。1998年时位于墨西哥的国际玉米和小麦研究所还邀请我以“中国过去如何养活自己?中国未来如何养活自己?”为题发表年度杰出经济学家讲座。[11]
由于我在农业经济学方面的研究,2005年获选为发展中国家科学院(原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
新结构经济学是我1988年时想通了为何中国政府不以西方主流宏观经济学理论所主张的提高名义利率的方法来治理当时出现的高通货膨胀,而是以被现代主流经济学理论认为是非理性的、无效的砍投资、砍项目的行政办法来“治理整顿”高通货膨胀背后的道理后,形成的并逐渐丰富的一个有别于现有西方主流经济学理论的一个理论体系框架[12]。在1988年以前我和多数知识分子一样是以西方主流理论的现成观点来观察、解释出现在中国的经济社会现象,我在农业经济学上所做的工作就是例子,绝大多数的研究是以中国的实证资料来验证主流经济学现有的理论假说,或是在此基础上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作了一点延伸的工作,如果有独创的见解,像退出权假说等,也只是零敲碎打的观点。从想通了1988年中国政府对通货膨胀看似不合理的治理方式的合理性以后,我开始抛弃了现有的西方主流理论,面对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与转型的诸多现象时,总以“常无”的心态,自己想清楚现象背后谁是主要决策者,决策者所要达到的目标,可动员的资源,面临的约束条件,可选择的方案,达成目标的最优选择为何等,来分析总结现象背后的因果机制。利用这个方法我研究了许多发生在中国和其它发展中国家的现象和问题,提出的解释竟然一以贯之,自成内部逻辑自洽的体系。2009年在世行首席经济学家任职一周年的一个内部会的报告中,我首次将我的系统研究的成果及其理论框架命名为新结构经济学,2010年耶鲁大学经济发展研究中心邀请我去做一年一度的库兹涅茨讲座,我以“新结构经济学:一个反思发展的理论框架”为题发表演讲,演讲稿次年发表于World Bank Economic Observer第26卷第2期,这则是新结构经济学的提法首次正式见诸于学术期刊。[13]
新结构经济学从现代经济发展的本质是决定劳动生产率水平的技术不断创新、产业不断升级,以及决定交易费用的硬的基础设施和软的制度环境不断完善的结构变迁的过程作为切入点[14],倡导以新古典的方法来研究经济发展过程中经济结构(包括技术、产业、硬的基础设施、软的制度环境等)和其变迁的决定因素,主张在每一时点的经济结构内生决定于该时点给定的要素禀赋结构[15],强调思想理念在经济发展和转型成败上的决定作用[16]。新结构经济学以企业自生能力(即企业所在行业是否符合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为微观分析基础,试图把不同发展程度的国家经济结构和相关的生产活动特性的差异引进现代经济学的理论分析,使没有结构(更准确的说是以发达国家的结构为其暗含的唯一结构)的现代主流经济学理论成为这个理论体系的一个特例。
1.由于不同发展程度的国家经济结构内生决定于该国家的要素禀赋结构,一个国家实现快速包容可持续发展的最优方式是按照该国每一时点给定的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来选择所要发展的产业和所要采用的技术。由此,该国将会有最低的要素生产成本,最大的竞争力,创造出最大的经济剩余,投资会有最大的回报,积累的积极性会最高,资本禀赋增加和要素禀赋结构提升,以及产业结构和技术升级的速度也会最快。一个发展中国家按此路径来发展,在技术变迁和产业升级上也可以享有后发优势,取得比发达国家快的经济增长,实现向发达国家收入水平的收敛。企业在经济发展过程中会自发按照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来选择产业和技术的前提是要素相对价格必须反映要素的相对稀缺性,这样的相对价格只能存在于充分竞争的市场,因此,按照比较优势发展经济以存在充分竞争的市场为制度前提。由于经济发展不是静态的资源最优配置,而是一个技术不断创新、产业不断升级以及硬的基础设施和软的制度环境不断完善的结构变迁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必须对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的先行者给予外部性的补偿,和协调相应的软硬基础设施的完善,这些工作仅能由政府来做,因此,也必须有一个“有为的政府”,经济结构才能顺利按照要素禀赋结构和比较优势的变化变动。所以,“有效的市场”和“有为的政府”是经济快速可持续发展的两个最重要的制度前提。
2.由于对一个国家在某一时点上的产业和技术结构内生决定于该时点的要素禀赋结构缺乏认识,在二次大战以后,许多发展中国家摆脱了殖民地、半殖民地地位,出于快速追赶发达国家的主观良好愿望,试图在资本短缺的要素禀赋结构条件下去发展和发达国家相同的资本密集型现代化大产业。二战后发展经济学的第一波思潮--结构主义,为这种发展战略提供了理论支撑。但是政府想优先发展的这种产业违反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企业在开放竞争的市场中缺乏自生能力,政府必须靠对各种要素价格的扭曲和对市场的干预,给予这些企业保护补贴才能把这种“先进”的产业建立起来。结果导致资源错误配置和寻租,虽然先进的产业建立起来了,但是经济发展的绩效低下,和发达国家的差距继续扩大。
3.由于对政府的各种扭曲和干预是内生决定于保护补贴赶超产业中不具自生能力的企业的需要缺乏认识,发展经济学的第二波思潮--新自由主义,倡导以华盛顿共识的“私有化、市场化、自由化”,用休克疗法的方式一次性地把各种保护补贴取消掉,来进行从政府主导的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在上世纪80、90年代,绝大多数社会主义国家和非社会主义发展中国家,遵循华盛顿共识的建议,用休克疗法来进行转型,结果不是新自由主义所预期的经济稍微下滑后快速的“J”曲线复苏,而是“L”曲线的经济崩溃、停滞、危机不断,出现了所谓的“迷失的二十年”。[17]
4.根据上述理论框架的分析,中国和少数几个国家采用的,被主流理论认为是最糟的渐进的双轨制改革[18],其实是一个务实的、比较好的转型策略。这种转型方式一方面给予旧的违反比较优势产业中缺乏自生能力的企业必要的转型期保护补贴,另一方面放开对原来受到抑制的产业的准入。并在软硬基础设施普遍不好、政府可用资源有限的条件下,以工业园、加工出口区等方式局部改善基础设施和营商环境以因势利导符合比较优势产业的发展,这种方式在转型过程中能够同时取得稳定和快速发展的绩效。快速的发展则能够不断积累资本,使许多原来违反比较优势的产业逐渐变为符合比较优势,企业由不具自生能力变为具有自生能力,旧体制下遗留下来的保护补贴也就从“雪中送炭”变为“锦上添花”,能够取消掉也应该取消掉以完成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过渡。
上述的发展转型分析框架对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中和发展中国家的一些现象提出了和现有的理论不同的解释或新的观察。这里试举两例:一、预算软约束。这个概念由匈牙利经济学家科尔奈提出,他认为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中的国有企业的预算软约束是由国有产权的性质决定。[19]新结构经济学则认为是国有企业承担了国家赶超战略的政策性负担或是由于提供就业的社会性政策负担引起,并认为在政策性负担不消除的情况下,国有企业的私有化会加剧于预算软约束而不是减轻预算软约束[20];因此,国有企业改革的成功以消除社会性和战略型政策性负担为前提[21]。对俄罗斯和前苏联东欧国家的大量实证研究证实了新结构经济学对预算软约束原因的分析和私有化效果的预测[22]。另外一个例子是潮涌现象。在一个快速发展的发展中国家,当产业升级时,由于企业家容易同时看好一个新的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在市场决策分散的情况下,容易出现许多企业同时投往这个产业,等到多数投资建成时,产能即出现过剩。中国在上世纪90年代家电产业和最近出现的钢筋、水泥、电解铝、光伏产业的投资过热和其后的产能过剩就是例子。这个现象背后的逻辑机制我最早在2007年的一篇论文中提出,2010和巫和懋、邢亦青合作的另外一篇论文则构建了一个博弈论的模型来说明。[23]
理论的作用在于“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而只有能够帮助人们改造世界的理论才能说是真正帮助人们认识世界的理论。提出新的发展理论体系的目的在于更好地帮助政府、企业、家庭等决策者采取行动实现其预期目标以改造世界。新结构经济学在产业结构内生于要素禀赋结构的认识基础上,提出了一个“增长甄别与因势利导”的产业政策制定框架[24],以帮助一个发展中国家在充满扭曲和瓶颈制约的软硬环境下推动产业升级和多样化。Development Policy Review对“增长甄别与因势利导”在2011年的第29卷第3期中出了一个9人参与的讨论集。[25]国际经济学会则于2012年春在华盛顿和冬在南非约翰内斯堡各开了一个产业政策研讨会,会议论文由诺奖得主Stiglitz和我编辑成上下两卷《产业政策革命》的专辑出版[26]。
从2011年开始我利用“增长甄别和因势利导”框架,推动在埃塞俄比亚和卢旺达等非洲国家试行设立工业园克服基础设施的瓶颈,用一站式服务改善营商环境,以招商引资来发展具有潜在比较优势的产业,这些试点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改变了过去世人认为非洲那些落后的、尤其是内陆的国家不可能成为现代化制造业的加工出口基地的看法,为非洲和其他发展中国家创造就业,减少贫困,推动产业多样化,实现包容可持续的工业化现代化提供了一条新的道路。新结构经济学也因此在非洲、其他发展中国家受到学界、舆论界、政府决策部门和国际发展机构越来越多的重视。[27]
除了对发展和转型问题的系统认识之外,不同发展程度的国家经济结构不同,结构内生决定于要素禀赋结构的分析框架也为现代经济学的其他领域带来了许多新的看法。现简要列举几点:
以要素禀赋结构为分析的切入点,以企业自生能力为分析的微观基础的新结构经济学理论框架初步形成于和蔡昉、李周合作,1994年三联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的奇迹:发展战略与经济改革》一书,此书出版后,获得学界一定的肯定,张曙光老师写了一篇高度评价的书评。除了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出了英文版外,日、俄、法、韩、越等国的出版社也翻译出版了该国的版本,并且成了许多海外大学中国经济课程的教科书。2008年我到世界银行工作前,根据我在北大教授的中国经济专题课,整理成书,由北大出版社出版了《中国经济专题》,2012年英国剑桥大学出版社翻译出版了英文版,并改名为DemystifyingChinese Economy(解读中国经济),在国外获得了很好的评价。诺奖得主詹姆斯.赫克曼称:“此书在很多层面都取得了成功。它以宏大的历史视角展示了中国经济实力的两千多年来的跌宕起伏和戏剧性复兴。它以具有分析性的资讯,解读了中国经济增长的源头以及未来增长的前景。林毅夫以他富有见地的比较优势战略观点将中国注重实效的经济发展提升到了理论的高度。这本书向很多传统的新古典理论的信条提出了挑战,并解释了在现实中照搬这些原理是如何对转型国家造成灾难性后果的”。诺奖得主罗杰.迈尔森称:“这本书探讨了中国从一个贫困的发展中国家向一个现代经济增长的全球领导者进行巨大转变时的一些根本性问题。这些问题属于我们这一时代最为关键的问题。林毅夫是最有资格帮助我们理解这些问题的人。在书中他向我们提供了一个看待中国以及世界现代经济发展前景的全部而重要的视角。”诺奖得主埃德蒙.菲尔普斯称:“这本书对中国过去的落后根源以及后来的超凡成功进行了清晰而富有见地的研究,对任何想要了解中国经济发展的人来说,这都是一部必读的著作,一部早就应该出现的重要著作”。
我最早用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框架来分析一般发展中国家发展和转型成本经验的努力是在2001年,芝加哥大学经济系设立了我在芝大时的导师之一D.盖尔.约翰逊教授命名的年度讲座,请我去做首讲,我借此机会发表了题为“发展战略、自生能力和经济收敛”的演讲[44]。听了我的演讲后,诺奖获得者詹姆斯.赫克曼在接受芝加哥大学的校报《ChicagoMaroon》采访时称,根据林毅夫的研究“过去15年出现的新发展理论是无用的,……,包括许多芝加哥大学的教授所做的研究是无用的”[45]。他所说的新发展理论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非常盛行的“内生增长理论”,这是芝加哥大学卢卡斯教授1995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主要贡献之一。
2007年我有幸获得英国剑桥大学的邀请去做一年一度的马歇尔讲座。演讲中构建了一个三部门的数学模型来说明要素禀赋结构、发展战略、制度扭曲和发展绩效之间的逻辑关系,并用1962-1999间101个国家的跨国年度数据对各项理论推论进行检验,这些推论都得到了经验数据的支持。演讲的内容后来整理成书,以《经济发展与转型:思潮、战略和自生能力》为题由英国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46]。这本书总共有5位诺奖获得者写推荐序,创下了剑桥大学出版社的记录。诺奖得主加里.贝克尔写到:“林的观点是有争议的但是发人深思的”。诺奖得主罗伯特.福格尔则说:“林不仅影响了中国政府和企业界的思想,而且影响了美国和西欧的经济分析”。诺奖得主道格拉斯.诺斯指出:“林的马歇尔讲座不仅提供了一个难得机遇去了解东亚经济体过去几十年波澜壮阔的崛起,而且,去对经济学家关于经济发展的标准解释投以质疑的眼光”。诺奖得主麦克.斯宾塞评价:“这是一本在多个方面来讲都是重要的书,……,他的分析以贸易理论和比较优势为基础,但是,将其转化为自成体系的增长战略和政策的动态分析则是一个重要的成就”。诺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则称赞:“这是一本充满智慧的、具有革命性意义的书,解释了为何一些发展中国家取得成功而其他国家失败”。
2012年我在世行的工作结束前将新结构经济学有关的论文结集由世界银行出版社出了《新结构经济学:反思经济发展与政策的理论框架》[47]。并以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框架,结合我在世行工作的经验和访问非洲等发展中国家的所思所见,于2013年由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繁荣的求索:发展中经济如何崛起》[48]。此两书出版后在国外获得学界的好评。对《新结构经济学》,诺奖得主麦克.斯宾塞称:“《新结构经济学》是一部真正重要且富有雄心的作品,……将成为全球学者和政府制定者的重要参考,在发展中国家是如此,在发达国家中也将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诺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称:“世界银行一直致力于实现一个没有贫困的世界。在这部杰出的著作中,其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勾画了一个让这个梦想成为现实的经济路线图,……,林毅夫的观点已经激起了讨论和争辩,这本书的贡献将确保他的观点在发展政策的反思中继续成为焦点。”对《繁荣的求索》,诺奖得主乔治.阿克尔洛夫称:“在这部著作中,林毅夫将他研究东亚起飞中获得的智慧,与250年来的经济思想编制在一起。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视角:在全球范围内终结贫困是可能的。不会再有别的经济学家能写出比这更优秀、更重要的作品了。”诺奖得主罗伯特.福格尔则称:“《繁荣的求索》是一部重要的著作。全书写作上充满热情且条理清晰,折射出作者对全球经济议题的深刻理解。同时还提出了务实的解决方案。”诺奖得主托马斯.谢林称:“这确实是一部令人振奋的作品,……,林毅夫提出了一个令我信服的新结构经济学。”
由于我在发展和转型问题研究上的贡献,2010年我获选为英国科学院外籍院士。
我在其它方面的研究主要涉及新制度经济学、经济史、中国文化复兴和经济学方法论等领域。
我国自1979年的改革开放以后取得连续37年年均9.7%的高速增长,期间7亿人摆脱贫困,这是人类经济史上不曾有过的奇迹。习近平总书记在今年5月17日的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指出:“社会大变革的时代,一定是哲学社会科学大发展的时代。”作为一名经济学工作者,能够在中国改革后这样一个伟大的时代里从事经济学的研究,亲身观察了改革开放所推动的社会的大变革,乃至参与了一些改革开放政策的讨论,实属幸运之至。任何理论都是刻舟求剑,在帮助人们认识我所观察到的现象上,我上述介绍的理论、观点或许是可以作为值得参考的一家之言。然而,从帮助未来的人们“改造世界”而言,我提出的理论、观点也难免有刻舟求剑的局限,终将被历史所扬弃,如果随着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变化这些理论、观点还能成为现代经济学发展进程上的一些陈迹则已属万幸。
我若在经济学理论的发展上能留下些痕迹,这个幸运不仅得益于大时代所给予的机会,也是许多老师和朋友帮助的结果。我首先要感谢我在北大的硕士论文导师张友仁教授,他教导了我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尤其是历史唯物主义所揭示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的道理。新结构经济学从一个经济体每一时点的要素禀赋出发来探讨决定其生产力水平和生产方式的技术和产业的内生选择,并进而探讨适应于产业和技术的软硬基础设施的思路是源于马克思主义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历史唯物主义。
我的研究也深受芝加哥大学的老师舒尔茨、约翰逊、罗森、贝克尔、福格尔、赫克曼等的影响。虽然,新结构经济学强调“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结合的观点和芝加哥学派强调“市场”的观点有所不同,但我从那些大师们学会了如何从现象出发而不是从理论出发来观察、总结真实世界现象背后的因果逻辑。我尤其要感谢的是在我的思想观点和他们的观点有明显歧异的时候,这些当代经济学大师们,还以平等的姿态和我争论,鼓励我、支持我[60]。
我也要感谢1987年回国工作以后的许多长辈和朋友,与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研究中心发展研究所、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和香港科技大学的许多同事的切磋让我对中国改革开放的问题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其中,《中国的奇迹》一书得益于和蔡昉、李周的合作;D.盖尔.约翰逊年度讲座和马歇尔讲座中的观点得益于巫和懋、霍德明、朱家祥所组织的发展组组会的讨论,理论建模和实证检验则得到刘明兴、张鹏飞、刘培林、陈斌开、徐朝阳的帮助;和鞠建东、王勇的合作则使得从要素禀赋结构出发来内生化产业结构的努力得以实现。另外,和我合作写过或正在合作写论文的经济学家,徐佳君、付才辉、陈曦、谭国富、姚洋、余淼杰、赵耀辉、徐晋涛、沈明高、龚刚、龚强、杨涛、龚启圣、刘志强、文贯中、文一、王鹏飞、王燕、张一林、Celestin Monga、Volker Treichel、HinhDinh,WillMartin、David Rosenblatt、Doerte Doemerland、Vandana Chandra等为我的理论的完善做了许多的工作。我在北大所带的其他硕士生、博士生、博士后,胡书东、皮建材、陈岗、盛柳刚、邢兆鹏、孙希芳、潘士远、姜烨、李志赟、李飞跃、邢亦青、章奇、周浩、陶然等也都从教学相长中让我获益良多。
社会是不断在进步的,我的研究工作也应该以“常无”的心态,探索各种不断出现的新现象、新挑战,以深化、丰富乃至扬弃我现在提出的理论和观点。如果上天再假我以三十年,我愿意与北大新结构经济学研究中心和国发院的各位老师、同事、同学,以及国内、国外经济学界的诸位学友一起相互勉励,继续为中国经济学科的发展,以及为用理论来改造世界以贡献于中国和其它发展中国家的繁荣而不懈努力,乘风破浪前进!
本文原载于“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中心”,文中所使用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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